蕭寧低頭抿脣一笑道：“是醜，可是比較特別，留着將來可以取笑你。”
“你敢，”我怒道，“還給我了，不對啊，本來就是我的。”
我劈手奪了過來，指指桌上的餛飩賭氣道：“這吃的，該你付錢。”
“誰叫你還有樑上君子的愛好。“
我看着他眼神閃了閃道：”有沒有一種可能......“
他回望着我，笑道：”怎麼了？“
”沒準我從觀瀾帶過來的包袱裡還被你拿了別的！”
“我回去可要好好查驗一下。”我攥緊了手心鄭重其事的道。
蕭寧一邊取出錢付賬，一邊迴應我道：“你很無賴啊，明明是你吃得多。”
老闆娘將桌子上的錢收起數了數，笑着說：”公子人真好，昨天......“
正在這時候，我起身擡腿邁下臺階，不留神，踩了一個空，順着前方摔出去！
蕭寧飛快的上前一把拉住我胳膊，他將我環住，低聲道：”怎的這麼不小心？“
我擡頭道：”剛剛一下子站起來，有些暈了，可能是沒睡醒。“
老闆娘也是嚇了一跳，走過來對着我關切的詢問：”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自個兒大意了。“我對着她抱歉的笑了笑，”昨天我也來吃了，今天又來，你家餛飩好吃，我還會再來的。“
”走吧。“我從蕭寧懷裡掙脫，先一步順着他坐的那一輛馬車走去。
上了車，見到蕭寧緩緩跟過來，低着頭似是有心事。
我看他一眼，從容的道：“一會兒我要去醫館上工，就趁着這間隙的功夫做件好事啊。”
“你剛纔跟我說的好事，是什麼？”
蕭寧尾隨我上來，坐在我對面，幽深的眸子注視我道。
“好事就是......”我仰頭看着他道，“容許你幫我選衣服。”
我笑眯眯的繼續道：“若是有不差錢的好心人。還能替我付個帳。”
蕭寧嘴角翹起道：“我還當是什麼，應天城內恐怕沒有這樣的好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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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了車，這頂帽子該取下了。”蕭寧擡手來取我頭上戴着的帽子，“你出門前沒照過鏡子？戴上很醜的。”
我的身子迅速往一側傾斜，劈手阻止他道：“不要取，我喜歡戴着。”
他打量我片刻，眼神讓我渾身不自在。
“你今天有些古怪，小菱兒。”
語氣平淡的一句話，我心頭閃過悸動
。
眼神飄向了窗外，但是轉瞬之間。我便笑道：“我一直都古怪。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呢。”
“在觀瀾應該就領教過了。”
蕭寧嘴角牽起道：”是。你很特別，我生平僅見的特別。“
”跟宮裡的女孩子都不一樣。“
我斜了他一眼，慢悠悠的道：“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一張嘴，能有什麼不一樣。”
”不對，你是在說我沒宮裡的女孩子好看，是不是？“
他轉頭瞥了我一眼，語調平淡的道：”這話是你說的，我可沒說。“
”你臉上塗的到底是什麼，瞧着......“
關注點轉移了方向，他很不悅的擡起手想往我臉上貼過來。
我側身一躲，乾笑道：”這個是保護色。不是你說的麼，醫館那麼多男人。“
手抓了個空，蕭寧不動聲色道：”要去哪條街買東西？“
”我怎麼知道呢，應天你比我熟啊。“
”我不需要自己買衣服，怎麼會知道哪兒能找到合適的？“
蕭寧猶豫了片刻。直截了當的建議我道：”不如，問問趕車的侍衛？“
我看着他，有些舉棋不定的，然而想了想，我還是拒絕，“不用了，就沿着長街看看啊。”
他從頭到腳打量我：”你這身板，能穿得上什麼樣的，最小號的吧？“
“你看着又瘦了些，每天在醫館都吃些什麼？”他忽然間問了句不相干的話。
“吃大鍋飯啊，醫館的菜不差的，我在山裡的時候，穆先生走了，冬天大雪封山，那吃的才叫差。”
蕭寧長睫動了動，我低頭扯着袖子查看。
”我估計，仍舊是最小號的就成，但是我買了之後拿回去，需要再改一下。“
”你的針線太......別改了！“
我悶悶的道：”蕭寧，你在暗地裡取笑我？”
他的聲音裡聽起來多了分笑意：“沒有，我從來都是是光明正大的取笑。”
最後還是徵求了侍衛的意見，他是應天土生土長的，馬車在長街拐了個彎，走到沿河街道那一片。
我下車在街上走了一圈，蕭寧依然跟在我身後。
避開那幾家門臉大的店，我挑了相對不起眼的一家小店走過去。
“去那兒。“我回頭不見蕭寧，四處找了找，見到他在街邊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他戴着斗笠，我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我快步走過去，蹲下身子，仰頭望着他道：”你怎麼了？“
他沒回答我，一張臉蒼白的冷汗連連
。
“很不舒服麼？”
”你早上沒有喝藥？“我低聲道，”那也不早跟我說，要不要緊？“
他搖搖頭，雖然勉強，還是擠出了一個笑容對我說：“沒事，忍一忍，一會兒就會好些，或者你先去挑，選好了我替你付賬。”
我雙眉皺起看着他道：“今天不買了，我讓侍衛趕車過來，你在這兒等等，好不好？”
“小菱兒，”蕭寧低頭抓住了我的手，“你陪我坐一會兒。”
他疼得厲害，手心都是冷汗，抓住我的手溼滑黏膩。
我嘆了口氣，一手被他牢牢握住，只能用另一隻手取出塊帕子遞給他道：“好，我不走，陪你一會兒。”
兩個人默默無言的坐在街邊，街上行人漸漸多起來。我低聲道：“這樣看着會不會太怪？兩個男人，不聲不響的坐在街上，這是要幹嘛啊？”
蕭寧半伏在膝上，聞言擡起了身子，他緩緩的靠近我，低聲在我耳邊道：“小菱兒，我很想你。”
我身子一震，視線轉向了另一邊，我垂下頭不語。
......馬車行駛的平穩，到了離醫館不遠處。我提前下車預備走人。
蕭寧看着我欲言而止。我跟他對視了一眼：”你回去要好好喝藥。不準隨便跑出來，等身體好一些才能再出門。“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小菱兒，還有別的話要對我說麼？”
我搖搖頭道：”現在沒有，你只要記得我的叮囑就好。“
......一上午。抄寫了一堆的藥方，中間歇息的時候，我見柱子忙得不亦樂乎。
原本庫房那邊的雜活是兩個人乾的，但是我被陳大夫特許之後，幾乎都落在了他的肩上。
瞧着他高興的樣子，等他再一次搬過一大筐藥材進屋整理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問他了：”你高興什麼？“
”替你高興啊，陳大夫說了要收你做弟子。“
我咧嘴笑道：”我還當你撿到金子了，一上午都這麼高興。“
”真的。“柱子放下手中的活計，懇切的道，”換成別人，我說不準要嫉妒，可是你一個人孤零零的身在應天。現在算是前途有了着落。”
“陳大夫人很好的，得他親口承諾，就是有譜了，小林，我真心替你高興呢。“
我感動的看着他，心頭涌起一股暖意，我不擅長表達感激的意思，此刻更是不知曉該怎麼說纔好，我低聲說了句謝謝。
”小林，“門外來了一個管事，卻不是平日裡時常找我們茬兒的那一位
。
柱子小聲道：”那個惡管事，被陳大夫指派到城西的藥鋪做事去了。“
”城西藥鋪你沒去過吧？“柱子道，”幾天前我去過一趟，那邊要小很多，而且那裡的管事也不好惹。“
莫非陳大夫的意思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小林，陳大夫讓你去一下，他有事找你。“
手上捧着一大堆抄寫好的藥方，我繞過庫房到了醫館後院那幾間房的檐下。
陳大夫是應天城民間很有名望的大夫，他以醫館爲家已經好些個年頭了。
我擡起手輕輕叩了叩陳大夫存放醫書的那一間正屋，他的聲音從屋內響起：”是小林麼？“
”是，陳大夫，我來了。“他有些耳背，平日說話聲就比一般人得響一點，如今我隔得遠，便用喊的。
”你進來吧。“
穿過一排排架子，我第一次能進到存放醫書的地方，不由得轉頭看着架子上的書，露出喜悅的表情，要是等到秋天我正式成爲他的弟子，大約這裡的藏書我都有機會看得到。
可是，秋天......
我腳步頓了頓，無聲的嘆了口氣，心思收回，快步走到架子後坐着的陳大夫面前。
他捋了捋白鬍子，隔着一張桌子看着我，視線落在我戴着帽子的腦袋上。
我不好意思的摸摸頭道：”在醫館做事，傷口裹着白布，被藥鋪的客人看到了，不太好。“
他輕輕頷首：”小林，昨天我給你開的藥你可有服用？“
”吃了，都有服用。“我恭敬的道，”那藥止疼效果挺好的。“
”你過來，我替你把個脈。“陳大夫慢條斯理的道。
我擡起頭瞄了他一眼，馬上搖頭：”不麻煩您了，只是點小傷，沒事的。“
”過來。“這一次，陳大夫看着我的眼神明顯變得嚴厲。
我跟蝸牛似的朝他的方向移動了一下，他直接就站起身，繞開桌子到了我面前。
陳大夫打量我片刻，審視的目光一直在我的臉上打轉，他嗓音低沉道：”你喬裝改扮，到應天的醫館做事，用意何在啊？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