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眼神凌厲的看着地上跪拜之人,少頃後,轉身到了案前。
筆走游龍,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
伸手摺起,走回她身邊,將那張折起的紙條遞了過去。
見跪着的人接了,女帝特意加了句囑咐道:“待會兒將這信送至北門。”
女官面上閃過一絲疑惑,嘴脣輕輕動了動,收好了信也不敢多問。
片刻過去了,等在門外的侍從見到迎面走出來的女官,上前躬身行禮道:“大人。”
女官點了點頭,一路匆忙而去。
侍從望着她離去的方向,又轉過身看一眼亮着燈的室內,皺了皺眉。
。。。。。。門窗緊閉,室內一片漆黑。
我躺在chuang上,望着帳頂,眯了眯眼睛。
剛纔聽到了門外的動靜,也覺察到夜半的不速來客在我門外迂迴停留。
我做好了準備,對方卻悄然遠去了。
這種日子,我有段時間沒能體驗到了。
曾經,我住在季九所在的院子裡的時候,不止一次遭遇過夜半來客。
當時,我有一個原則,只要對方不是打到我面前,攪了我的清夢,任憑他在屋外動手翻了天都不關我的事。
身在亂局之中,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算是這樣,此番夜半來客停留也讓我覺得有些奇怪,疤臉男肯定不是的。小四的話,不可能過門不入。
這兩個人都是有事找上門,一定得要有個說法的做派。
剛纔的腳步能聽得出來。身法輕盈的很,以我的判斷,能覺察出對方是個女子。
這麼一想,事情就變得耐人尋味了。
難道是清思殿的人來探探路的,莫非他們知曉了那個謎團未解至關重要的盒子到了我這裡?
不,這不可能。
我第一時間就否定了這種想法,絕對不可能的。
疤臉男跟我的對話。還有我來花圃的之前的事情,絕對做得夠保密,那麼拋開這個假設。若真是清思殿的人,是不是另一種可能更大些?
青芷師傅留下的冊子,如今一半一半的分屬兩處。
上回,我跟賀衍之請求。將那一半剩下的冊子送到了他麟德殿內的書房。
如今。還是帶着封條,安然無虞的躺在他的書房架子頂層睡大覺。
清思殿的人就算是要去往護衛神出鬼沒的麟德殿,也只會是做無用功。
比起花圃,賀衍之眼皮子底下的安全感高得多。
我對賀衍之有種沒來由的信任,我覺得他既然肯答應下來就一定能幫我守住了秘密,清思殿的人沒那麼快得到冊子的下落。
我不會忘記我潛伏在竹園中看到的那一幕,至今想起來,心中還有陰影。
賀衍之這樣的手段。我更願意相信哪怕連只蒼蠅飛到他院中,他都能嗅到氣息。
所以。清思殿的人在摸不清狀況的前提下,一定是跟最初的時候一樣,深信另一半的冊子還在花圃這地方。
她們打算上花圃來碰碰運氣?
這麼一想,似乎合理的多!
有了這個前提,可以聯想到那個夜半前來探路的人,肯定不單單是在我的屋外徘徊。
只怕是青芷那邊,庫房外頭,甚至是暖房的地界都摸過一遍了。
。。。。。。夜已深了,棋盤前對弈的兩人卻是好興致。
賀衍之落下一子,擡起頭看了眼垂眸沉思的小四道:”該你了。“
後者微微一笑,思索了片刻後才迎了上去。
棋盤中的棋子寥寥,這一局下得分外漫長。
若是有個人在旁觀看,細心觀戰的話,一定會覺察出,下棋的兩個人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
尤其是左手邊的賀衍之,相較右邊的人更明顯一些,他手中握着棋子,雙眼的視線時不時的往院外的方向掃去。
樹影瞳瞳,夜霧縈繞,而賀衍之。。。。。。好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小四何等敏銳的人,早就觀察出了對方此刻的狀態有些不在局中,他心內明瞭卻也耐着性子不問,繼續靜靜的陪着他下完這一局棋。
隨着時間的推移,賀衍之的焦躁終於慢慢展露。
對弈是件需要高度集中精神才能做的事,他能憑着這種糟糕的狀態留住棋局到現在,也借了對方未盡全力的光。
這會兒,賀衍之稍不留神,便落錯了一子。
小四笑道:”落子無悔,這局承讓了!“
賀衍之瞥了他一眼道:”今日我不在狀態,以你的眼力見如何會看不出來,我還沒問你,這夜半前來的,難道只是爲了這個?“
小四擡起頭看着他道:“你等什麼,我就在等什麼?!”
賀衍之擡眼,靜靜地望了他一會兒,便直截了當道:“我等消息。“
”跟你一樣。“
小四收攏了盤中的棋子,站起身走到窗口,視線順着竹林的方向望去,片刻後他不知想到聽到了什麼,瞬間眉開眼笑道:”快來了。“
。。。。。。國都城的小院中,老者正看着藍衣人安置白先生。
後者看上去似乎是睡着了,此刻靜靜地躺在馬車內。
等在車邊的車伕,卻不是送他們一路到了國都城的那位,而是藍衣人手下另外調撥而來的。
老者看了眼車廂內睡得正熟的白先生,放下了車簾子轉頭對着藍衣人道:”我早說了嘛,這才比較符合你的風格,我就知道,你小子算計多,心眼多。“
”這是打算讓他去哪裡?“
藍衣人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老者道:”自然輾轉去往海國。“
”我送的禮物都在他身上,你以爲我要送他去哪裡?“
”班主那邊。你打算怎麼交待?“
老者思索後問道。
”臺柱子都能順利上路了,他若是要戲班子維持下去。。。。。。”藍衣人頓了頓繼續道,“除了跟上人家的腳步。追隨而去,還能如何?“
”你就這麼有把握?難道戲班主不會因爲進宮一趟得了機會,趁機想留下在國都城立足麼?“
”師傅,“藍衣人無奈的看着他道,“你能想到的問題,我怎麼可能想不到呢。”
”真的臺柱子走了,替代的又不可能留下跟着他。他沒得選。“
老者鼻孔裡哼了一聲道:“有時候太自信也不是件好事,你以爲算無遺策,事實卻未必。”
“誰說我算無遺策。只是用來應對眼下的情況,足夠了。”
藍衣人負手在後,擡眼望了望漸漸亮起來的天邊,低聲道:“再等半個時辰。我便去往戲班子駐紮的小院跟那位班主匯合。”
“進宮之後。我會盡快傳遞宮中的情況到師傅您這裡。”
“您且等着小師妹的消息吧,大可放心了。”
藍衣人講完這一句話,嘴角動了動道:“還有您讓我帶給小師妹的東西,我一定會幫您帶到的。”
老者聽到這裡,眉梢微動道:“可不準坑我,說好了定會送到,別最後又到了你小子自己的腰包。”
“別的不好說,但是小師妹這裡的。您可以放心。”
藍衣人深知他的顧慮,寬慰道。
“我不放心啊。我能放心麼?上回我讓她去東平王府,結果出那麼大的紕漏,”老者憂心道,“這一回不準重蹈覆車,你都進宮了,也留下了人手在國都城。。。。。。”
“不像上回在東平王府,根本沒有咱們的內應,吃一塹長一智,總之,你定要護她平安。”
“平安兩個字,比什麼都重要。”
“這點您大可以放心,”藍衣人眸子一深道,“宮中不止我這邊的人手,還有。。。。。。你懂的。”
“哎,”老者連連搖頭道,“就是因爲有那個不省心的在,我才擔心,那個人啊,是你小師妹的劫數。”
“只要是碰上了他的事情,你師妹就會不按常理走。”
“您這話說得,好像小菱兒一直都循規蹈矩似的,您教出來的徒弟,哪一個是省心的?”
老者瞪了他一眼道:“你不是我徒弟麼?說這個話也不怕磕着?”
。。。。。。守在女帝書房外頭的兩個侍從又等了大半個時辰,既沒見到女帝出來,也沒瞧見別的人來找。
其中一人嘴角撇了撇,悄悄伸手指了指,跟另一個作了手勢。
後者會意的點了點頭,那個做手勢的侍從便沿着院內的一條小路匆匆走了。
侍從出了門,走的是宮中鮮少有人的一條僻靜小路。
這條路,別說是在晚上了,就是大白天的,都鮮少人經過。
他特意想好挑中的這條路線,腳步不停的沿着小路去往麟德殿的方向,半道上卻被忽然轉過彎來的一個人裝了個滿懷。
狹路相逢,停在原地,靜默中,兩個人對視了幾秒鐘,各自往邊上讓了一步,擦身而過。
走出好一段距離,分別回頭看了一眼對方的背影。
。。。。。。竹林的風吹過,小四跟賀衍之站在廊下,同樣的姿態望着院外的方向。
“你手伸的未免太長。”小四恭維了一句道,“我真不敢相信,這麼短短的日子,你居然能在宮中佈下這麼些人手。”
小四眼中閃過好奇道:”我想不通的是,你從何時開始籌劃的?“
”要安排這般縝密,不是短時間能完成的。“
賀衍之側頭望着他,並未作出迴應。
隔了很久,他才低聲道:“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句話,你比我更有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