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快馬加鞭,行至一座大山腳下,疏落分佈着幾十戶人家。
是個小山村,村口倒有一家小小的客棧。
雲楚抱着我下了馬,道:“小菱兒,暫時住在此處,我還要去見個友人!”
……
在客棧安頓下來不久,天就下起了瓢潑大雨,雲楚看了看窗外如織的雨簾,道:“這是陣雨,待會兒就停!”
果然被他說中,很快便雨過天晴。
雲楚帶着我出了客棧,在山中泥濘蜿蜒的路上行走了一段,地勢豁然開朗,原來是到了東焰江邊。
江灘上,大大小小的石塊被先前的這場大雨沖刷得乾淨無比。
沿着風景如畫的江面,緩緩飄來一隻竹筏,上面坐着一個青衣人,戴着碩大一隻竹編斗笠,手中高舉着酒葫蘆正開懷暢飲。
天地悠悠,聽得到遠遠的歌聲自那竹筏上飄來:
“人生百年有幾……念良辰美景……休放虛過……窮通前定……何用苦張羅……對芳樽淺酌低歌……且酩酊……任他兩輪日月……來往如梭……”
歌聲中一派隱逸脫俗的天然之趣,身邊的雲楚笑道:“還真是閒適!”
竹筏突然晃動了一下,青衣的身影一躍而起展臂向着我們所在的方向飛來,落在隔一段距離的地方,一道亮光閃過,他已經拔出了佩劍,一語不發似是等着雲楚。
我緊張地拽住了雲楚的衣袖,他氣定神閒的柔聲對着我道:“等一下,我要跟他過幾招,小菱兒你不要害怕,不會有事的,就站在這裡,不要動!”
雲楚取了我的孤霞劍,迅如流星飛身迎去!
青衣人朗笑一聲舞出寒光耀目的漫天劍氣,雲楚身在那劍氣中央,揮動孤霞劍如風般輕靈飄忽,速度卻比平日裡要凌厲不少。
兩道銀芒交織翻飛,呼嘯着好似把空氣一刀刀切斷,閃動於天地之間。
不過十幾招,連我這個局外人也看得出雲楚佔了上風,孤霞劍在他的手中,好似玉索般靈活的飛舞繞回,所到之處無不冷光四濺,青衣身影節節被逼退。
終於雲楚自那光影中身形一晃,人已經飛昇至江邊的一座八角的木亭頂上,他迎風而立,白衣飄搖,仿若玉蓮般盛開,清雅端麗猶勝皎潔明月東出。
“謝少主賜教!”青衣男子執劍匐倒在地,行了一個大禮。
雲楚寬袖一揚,飛落至我的身邊,輕喘幾下拍了拍我的肩,對着那人微微一笑道:“起來吧!”
他轉頭看着我道:“小菱兒,這位是殉玉閣主陳玉卿。”
青衣男子起身,一把摘掉了頭上戴着的斗笠,果然人如其名,是個溫雅玉立的翩翩公子,觀其年齡約莫在二十歲上下。
陳玉卿打量了我一番,轉頭看着雲楚道:“這位姑娘難道是……?”
我正要開口,雲楚已經搶先一步笑道:“還用問?你放的那場火差點嚇壞了她。”
陳玉卿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轉而又對着雲楚促狹道:“是啊,也不知是得了誰的令,青天白日的讓我做了那縱火賊!”
放火?我聽得一頭霧水,突然想起莫非他們在說的是東平王府那場大火?眼前的這個陳玉卿就是罪魁禍首?可是他方纔的口氣分明直指雲楚……指示他的麼?
我握住雲楚的衣袖,滿臉疑惑地看着他。
雲楚心領神會,笑着握住我的手輕捏了一下,垂首在我的耳邊低語道:“一會兒再說!”
他收起笑意,對着陳玉卿正色道:“接下來我跟小菱兒要往湖之國去,你要做的是牽制血隱山莊的殺手。”
雲楚頓了頓,接着道:“別讓那幫人沿路出現在我們的眼前,就好!”……
……直至回了客棧,已是掌燈的時候。
跑堂端上來的菜都是些時令鮮蔬烹製成的,菜餚清淡而美味。
我一邊吃,一邊忍不住疑惑的目光頻頻地看向雲楚,他小聲地道:“吃完了,回房再細說!”
他迴避了我的目光多次,我終於抑制不住湊近他耳邊道:“等一會兒,你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雲楚坐在牀邊,擦拭着我的那柄孤霞劍,看見我搬了把椅子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地對着他,不由得幾分好笑道:“小菱兒,你要興師問罪麼?”
“你幹嘛要那個陳玉卿去東平王府放火?血隱山莊的殺手又是怎麼回事?你還有多少事情瞞着我,一併說出來!”好奇夾雜了幾絲怒氣,我大聲地問。
雲楚放下手中的劍,微蹙了柳眉看着我質問他的架勢,搖了搖頭。
起身笑着走了過來,擡手就把我抱起放在了他的膝蓋上,釋懷落座,在我耳邊呢喃道:“這樣問還差不多!”
什麼嘛?我的臉瞬間就紅了,坐在他懷裡,聞着他身上飄來的淡淡清香味,整個人都暈乎起來,好似喝了酒般的心神俱醉,我心中暗自叫苦,完了,這還……怎麼……問話嘛!?
在他寵溺的眼光面前,好不容易定了定神,我小聲地看着他道:“你倒是……說啊!”這語調聽來已經弱弱的沒了先前的底氣。
雲楚專注地看着我,柔聲地道:“放火是因爲門口的人太多,我知道只要那火一燒,所有的人都會跑,只有你,非但不會跑,還會想盡辦法要進到府中來。”
他頓了頓,低聲地道:“因爲,我在府裡啊,小菱兒怎麼放得下心?”
語調雖平和卻好似說到了我心裡,突然鼻子一酸,有股落淚的衝動,我賭氣地捶他道:“你又知道啦!?說不定我就跑了呢,我可……怕死的很!!!”
雲楚不說話,溫柔的伸出手撫mo着我的長髮,隔了好久才啞聲地說:“你不知道我之前受的傷有多重,若非我心裡記掛着你,根本……撐不下去!“
汩汩淚水在我的眼眶裡打轉,終於落了下來,我心疼地抱住了他,臉頰貼在他暖暖的胸口,喃喃地哽咽着說:“我知道……我聽府裡的人說了……你昏迷了好些個日子,我光聽他們說着,心裡都……!”
雲楚幽幽地嘆息了一聲,溫熱的脣瓣吻去了我臉上的淚水,安慰我道:“乖!不說這些讓你難過的話了,不要哭……”
等我漸漸平復了情緒,雲楚接着道:“至於你問到的血隱山莊的殺手,是銀之國的國主……秦司昭派出來抓你的!”
銀之國?秦司昭?我抹了抹眼淚,雙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雲楚,愕然地驚恐道:“銀之國?我根本就沒去過啊?秦司昭又是誰?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啊!他爲什麼要抓我?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月光如水,雲楚低頭不語,半晌才擡起頭輕輕地說:“小菱兒,秦司昭不是別人,他是我的……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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