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之前,我想過找些藉口推脫,心頭的顧慮始終都存在。
到了陌生的地界,先入爲主的印象也未必就是可信的。
直到走在夜晚洵陽城的街道上,我懸着的心才慢慢放下來。
一開始我小心翼翼的躲在季九的身後,走了一段路,觀察周邊的景象,我慢慢移動了位置。
走近小巷子的時候,人聲鼎沸,我的心情也是在那一刻完全的放鬆了下來。
小巷子在洵陽據說是大名鼎鼎的一處地方。
不爲別的,就爲了這裡老字號的店鋪。
吃的玩的都集中到了一處,按照那位趕車女主人的話來說,到了洵陽不來這條巷子一回,那算是沒有來過的。
季九跟我擠在人羣中,時不時回眸看着我。
他那副樣子,有點像是擔心我走丟的模樣。
身邊來往的洵陽百姓很多,間或還有衣着言談都跟本地人有差異的異鄉人走過。
每逢這樣的人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我就會特別留心的打量一眼。
我跟季九並未說起那晚上在虞州客棧的遭遇,但我的心中是時刻都有一絲警醒存在的。
虞北草原的變故,讓我意識到整件事情正慢慢走向不可控的局面,我掛心女帝接下來的舉措。
說起來,回想一下,我到西蘭還真不是時候,要是前幾年,形勢在處在一種微妙的平衡關係內,若是在那個時候行動,我能混進西蘭皇宮,那麼達到我目標的可能要大得多。
但是現在這樣灰暗的局面。我的確多了擔心的成分在裡面。
偏偏這些心事也找不到人可以述說,所以我就深埋在心底,但是終究會在不經意的時刻想起。
一想到這上頭,我的神情就有些落落寡歡了!
季九回眸的剎那,覺察出了我的不對勁。他停在原地等我走近,又拉了一下我的胳膊道:“小林,你是白天坐車累了,不想再逛了?”
“哪裡,沒有的事。”我仰起頭對着他笑道,“不是說了到洵陽城是一定要來這裡走走看看吃吃玩玩的麼?”
“洵陽的風氣好。我們不需要遮遮掩掩的,我正在享受到了西蘭之後難得的自在啊。”
“即使如此,就走快些。”季九眉頭擰了一下,催促我道,“我來之前跟客棧跑堂打聽過了。說是這裡最大的一家老字號天香樓,有好酒喝,有好菜吃,順帶還有不少人在那裡坐坐閒聊的。”
“與其在街上漫無目的轉,自然是那邊的消息來得快些。”
我點頭道:“你說的有理,就在前面帶路好了,放心,我不會跟丟的。”
小巷子經過了一段狹小的路段。忽然間變得開闊起來,竟然是幾條街圍成的一個區域。
我目瞪口呆的看了一眼,奇怪的道:“怎麼這裡的格局很像......”
季九離得近。且時刻注意我的動向,隨即停步問了一句:“小林,你說的是指哪一處?”
不怪季九聽不懂!
眼前的格局讓我想起穿越前家鄉規劃的一處古街景區,那邊也是這樣的,從一條狹窄的街道進去,走不多時豁然開朗。小橋流水串起幾條街,組成一個商業區。
神思一轉。我已經笑道:“隨便說說的,你別在意。”
“只是這樣一看。找店的難度大了不少,“我頓了頓道,”你說的天香樓在何處呢?”
季九神情古怪的打量了我一眼,順手指了指石橋邊的一個地方道:“那裡不就是!”
我擡頭望去,果然見到人流最集中在那一塊地方,心隨意動,腳下步子也加快了。
這一回,我跟季九相了個反,我走在了前頭,大步流星的對着那個天香樓的方向而去。
......夜風中,我跟季九站在天香樓的門口,他手上還拿着一塊酒樓給的木牌子。
有點類似於現代的等號吃飯。
沒想到啊,生意居然會好成這樣,一晚上怕是要翻檯好幾回。
越是需要等待的,越增加了我對它的期待值。
也不知道里頭酒菜的味道是真的讓人回味,還是隻因爲名氣大的緣故。
我跟季九等候的時刻,門口倒有跑堂正跟排在第三位的兩個客人說話。
那兩位的衣着,就跟我在街上看到的異鄉人一樣,不用開口,就能發現他們身上的不同了。
其中一位客人問跑堂道:“怎麼你們洵陽城還會有這般生意興隆的酒樓。”
那位跑堂聽完,先是臉上露出了一絲誇耀得意的笑容,隨後又帶了幾分鬱悶道:“其實也不是天天都這樣的,這兩天是真的特別。”
“特別之處,可否說來聽聽?”
禁不住那位客人的反覆追問,跑堂的雖然面有難色卻還是壓低了聲音悄悄的跟他說了幾句話。
等候的時刻,門口的客人大多目光都聚焦在遠處小橋邊的人流跟景緻上,委實沒有人特別關注這兩個人的對話。
況且知道了特別之處,也改變不了繼續等待的事實啊,不是麼?
可是我聽見了,我聽得很清楚!
跑堂的跟客人說的是,來了貴客,接連兩天都來天香樓吃飯,所以兩層的小樓,樓上都被貴客包了。
其他要吃飯的客人都只能在樓下坐着,所以才導致出現了需要排隊等候着的情形,雖說也不是過節過年啊卻是熱鬧的很。
我聽完,霎時明白了緣由。
看看天香樓的大堂,往裡張望一下,能見到地方的大小。
一共兩層的酒樓,樓上整整一層都被人給包了,光憑樓下的這點地方,能不等纔怪呢!
我不禁朝樓上望了一眼。見到二樓的窗口有不少垂着的紗簾懸掛,哪怕站在橋上,大約也是沒法看清裡頭的場景。
更別談要看看對方是什麼人了。
那兩個異鄉人卻不死心,聽聞跑堂含含糊糊的話語,更加深了疑惑。忍不住追問起來是哪裡來的貴客。
這一回,跑堂的面有難色,似乎很難說出口的樣子大約是掌櫃的刻意關照。
兩個異鄉的客人卻是不服輸的性子,一副不能再打聽到一點八卦消息就絕不甘心的模樣!
軟磨硬泡了一會兒工夫,等的人也有些焦躁了,跑堂終於小聲的再說了幾句話。
這一回。不單是我,就連季九都變了臉色。
他說的是,貴客是跟朝中官員一起來的,聽說在洵陽停留兩天,是要往北地去的。
他的話中透露了兩個訊息。一個是朝中官員,什麼人能有這麼大的面子需要朝中的官員作陪?
第二個訊息是北地,這個時候,居然提到他們的目標是去往北地!
這四個字不亞於炸彈扔過來,讓我跟季九霎時間對上了目光,從他眼中看到的是跟我一樣的驚訝。
我忍不住望着樓上風中吹拂的紗幔,心說那裡到底是什麼......貴客啊。
恍恍惚惚間,清冷的月光照在我臉上。身邊是熱鬧沸騰的人羣,心中卻升起一絲莫名的情緒,那種感覺來得太快。如同風般在我的心上輕輕地流轉,轉瞬又不見。
我想要抓住的,卻......無能爲力。
季九見到我白了臉色,再加上剛纔的消息來得突然,當即作出了一個決定。
”小林,我們今日先不等了。找別的地方吃東西,早些回客棧就是。“
......跑堂的望着那兩位先前篤定的拿着牌子耐心等。可是忽然間又走了的顧客背影嘀咕了一句道:”明日來,還不得照樣等。“
他的聲音同樣被外頭熱鬧的人流淹沒了。我跟季九都沒有聽到。
......天香樓的樓上,掌櫃的爲了迎接一行極爲尊貴的客人,事前就得了囑咐,不單換過了佈置,從酒樓變身爲一處清雅的居所,連帶沿街窗戶都按照吩咐掛上了遮擋。
就算是這樣,他還是笑得合不攏嘴,因爲西蘭朝中官員給的銀子綽綽有餘。
因爲那麼多事前的鋪墊,他無比期待能見到那一位尊貴的客人,期待着能看看對方的廬山真面目。
傍晚時分,幾輛馬車從后街經過天香樓的偏門進了院中。
令人料想不到的是,人未曾出馬車,隨同的人就先到來清場。
掌櫃的好奇心在那一刻膨脹到了極點,他終於找出了一個藉口,親身換了上菜的跑堂,在清場結束正主登臨的剎那遠遠跟過去。
沒提防還是被護衛擋了下來,明晃晃的刀劍耀得掌櫃的險些沒癱倒在地!
鬼使神差間,他還是擡起頭望了一眼,那人卻是行動極快,已經到了半樓梯,眼見着就進去了。
夜風中,他只看到白衣翩翩的一個身影,風華逶迤間飄然若仙。
光一眼背影,竟也是看癡了。
一眼,只消一眼。
.......我低頭在街上走着,身後的季九喊我幾次我居然都沒聽到。
“小林,”季九穿過人流找到我,見我停在一個小攤跟前邁不動步,目光順着一望,忍不住笑道,“我看你丟了魂似的,原來是要吃這個。”
我停下的是一個售賣棗粥的攤位,還有軟糯的甜糕。
心事重重的我站在那裡,倒是賣粥的大娘熱情招呼我,語調和藹的道:“小公子,秋夜寒了,要不要來一碗?”
沒等我作出反應,身後的季九動作很快的掏錢付了。
長條木凳子,一張小方桌,我在秋夜的洵陽街頭喝着屬於我的那碗粥......
(ps:都知道是誰了,對吧?先來個背影,不過大段的對手戲還得等等呢,親們,週末愉快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