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待我洗漱完畢,怔怔地看着這房裡唯一的牀犯了難。
雲楚卸去了臉上的易容裝扮,換了身乾淨的白衣走了過來。
晶瑩的月光映照房內,團團冰鏡葉清輝,他的雙眸如洗般顧盼流連,撩人心懷。
我凝神望着他,緋紅了臉道:“雲楚哥哥,還是你睡牀吧。”
他笑吟吟的點了點頭道:“好啊!”
說罷就從容地走到那張雕花的牀邊躺了下來,寬大的衣袖如蝶翼般輕覆在了身上。
這優美的睡姿看在我眼裡,不由得一陣惱,我走過去道:“你就這麼睡了?”
他張開眼睛,一臉無辜地道:“那不然呢?不是你說的讓我睡牀麼?”
“你,你,”我有些委屈的磕磕巴巴道,“你難道不會謙讓一下,我是女孩子啊!”沒說出口的腹誹是難道真把我當成男人了麼?連日看着我穿男裝,看着看着就習慣了麼?
“小菱兒的意思是要睡牀麼?”他眨眨眼睛看着我道,“那你說我怎麼辦?這地板這麼髒。”
我想了想,終於找出個折中的主意,看着他說:“有個很妥當的法子,前半夜你睡牀,我醒着,後半夜換過來,這樣還能時刻保持警惕,防止血隱山莊的人來偷襲,你說好不好?”
雲楚有些好笑的看着我道:“那好,就按你說的辦,我先睡了。”
……他的睡容如天使般絕美純淨,密睫在臉上投下方小小的影子,伴隨着輕柔的呼吸微微翕動。
我坐在窗前看了一會兒夜空,折回身子坐到牀邊守着他,漸漸的眼皮就開始打架了。
……我居然又飛了起來,身體輕如羽翼,御風飛翔在雲間,眼前出現了一座白霧繚繞的仙山。
怎的如此眼熟?驀然想起我好像來過,熟門熟路一路飛昇,就到了那座光華萬丈的廣廈前。
冥冥中的難以言喻的牽掛,我焦急地找尋着昔日曾經見過的那個少年,我記得他總是清雅的一身白衣,靜若鬆生空谷。
遍地繁花似錦,我推開一重重的門卻始終找不到他的影蹤。
天空中突然響起了一聲鳥兒的鳴叫,那聲音入我耳中沒有半絲愉悅,只覺悲哀異常。
擡眼望去,果然見到遠遠飛來的一隻小鳥,它落在我的面前,蔚藍的羽毛豐美,光彩奪目。
像是指引我的燈塔般,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跟隨着它御風而去,一路緊緊追趕。
前方赫然出現了一排比先前華府更爲瑰麗巨大的建築羣,巍峨的天門隔開了進入其中的通道。
門外倒在血泊中的,不是我要找的那位少年麼?
可是爲何我沒法靠近他呢?我跟他之間似乎有着一面看不見的巨大的牆,生生的阻隔開。
剎那間五內俱焚,我淚流滿面。
我看見有位道骨仙風的老者走到他身邊嘆息道:“天家輩出癡兒,都是被個情字誤了,你不是第一個受這苦的,我只願你是……最後一個。”
他頓了頓,萬般無奈地道:“兮凰,你好自爲知啊!”
聽到這一句的時刻,我的耳內我的腦中無不一片清明,對了,他叫兮凰,我是知道的啊!
眼見他身上的鮮血已經透了白衣,我的心痛得如同鞭撻,終於撕心裂肺地喊出了一聲:
“兮凰————!!!”
淒厲的聲響似乎要衝破那面無形的牆,少年的身體猛然間一顫,他聽到了麼?!
艱難地站起了身子,他朝着我的方向,轉過頭來。
剎那映入我眼簾的那張臉孔驚得我魂魄飛散,那是是是————雲楚哥哥!!!!
……“小菱兒,小菱兒,怎麼了?“耳畔是急迫的呼喚,我睜開眼,發現自己好端端地躺在了牀上,雲楚正抱着我搖晃。
額頭上的冷汗一滴滴滑落下來,他心疼地看着我道:“做噩夢了麼?怎麼不停地叫我的名字,我在啊!“
我失神的看着他,腦海中方纔那一幕無比清晰,我擡手擦了擦額頭,喃喃道:“雲楚哥哥,我又做這個夢了,已經夢見過好多回了,好可怕!“
他揉了揉我的頭髮,輕聲的安慰道:“不過是個夢罷了,不用當真的。“
我緊緊的抓住他的胳膊道:“你不知道,這夢看着就跟真的一樣,好像就在眼前!”
雲楚輕捏了一記我的臉頰,伸手抱緊我從容地道:“只是做夢,不要當真,乖!”
……在他的安慰下,我的情緒漸漸平復,突然發現了一個情況,我怎麼到了牀上呢?先前不是守着他的麼?
我推開他,詫異地看了看四周,雲楚微微笑道:“我見你守在牀邊,頭枕着牀沿,睡得東倒西歪,所以就抱你上來了,好了,接着睡吧,不要胡思亂想就不會做夢了。”
他扶我平躺下來,自己就睡在了我身邊,伸臂枕在我頸下,那樣小心翼翼地把我環住了,另一個手慢慢撫拍着我的背,擱在平時,這個姿勢是極曖mei的,但是先前噩夢的驚恐沖淡了這種感覺,只覺得他的懷抱無比的溫暖安心。
在他一下一下的撫拍中,我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薄霧晨曦間,窗外有鳥兒飛過,清冷的風從窗口吹拂進來,我一醒過來,身邊的雲楚就轉過頭,漆黑的雙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忽然間展顏一笑道:“小菱兒,早!”
他的眼神溫暖明亮,我望着他頭腦卻一片空白,雲楚溫柔地道:“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下一秒,他溫潤的脣瓣就貼上了我的額頭,飛快地觸碰了一下,隨即就起身一展流雲白衣下了牀。
旭日東昇,驅散了薄霧,也帶來了絲絲的暖意,窗前的雲楚在金色的亮光裡轉身,笑意從他的嘴角盪漾開來,一時間這清雋的臉容看着美不勝收,他幽長地嘆息了一聲,道:“血隱的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回眸看着我,含笑道:“真希望每一天都能像此刻這般的......平靜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