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經過村莊,一畦又一畦的農田被拋在了身後。
黃昏時分,我們三人終於走到了離虹江最近的南境小鎮——錢橋。
錢橋鎮郊外,一座茅草搭成的涼棚在路邊靜靜地立着。
一身的塵土,還有昨晚高燒後餘留的不適,這一路趕來我的額頭上細細密密的凝滿了汗珠。
雲楚回眸看着我,心疼地道:“弟弟,身體可有不適?”
我不想他擔心,便搖了搖頭,身後的小茹早已疾步跑上前來,掏出懷中的帕子殷勤的幫我擦起汗來,連聲道:“雲公子,我們歇息一下吧。”
雲楚在旁邊有些尷尬的一笑,神情中又帶了幾分玩味。
涼棚裡是木板隨意釘起的幾張粗陋的桌椅供來往的行人歇腳,棚下一角,是個土爐子,上面咕嘟咕嘟地熬煮着一鍋茶水,隔得老遠,茶香就飄散過來。
賣茶的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婆婆,一身粗布衣服,頭髮上也挽了帕子,整個人顯得乾淨利落。
雲楚走上前去道:“婆婆,來幾碗茶。”
婆婆眯眼望着他,接着眉開眼笑地道:“好生俊俏的孩子。”
我站在雲楚身後,聽了不由得一笑,心說婆婆還沒看見他的真容呢,那才叫……俊俏呢!
聽到笑聲,婆婆傾了身子偏頭張望,我便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做了個揖,婆婆見了我,愣了愣對着雲楚讚歎道:“這可是你弟弟?”
雲楚含笑點了點頭,婆婆打量我一番,高聲地道:“瞧這模樣,真跟那畫裡的人一般,你們的爹孃可真有福氣,兩個孩子一個賽一個的俊。”
我跟雲楚圍着木桌坐了下來,小茹站在我的身邊,用手替我輕輕地扇着風,我頓覺渾身彆扭,只好小聲地對她說:“小茹,你也坐下來休息啊,喝茶。”
小茹的面上紅撲撲地道:“公子,你先喝啊,趕了半天的路,你一定很累了吧。”
她說罷,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啊,傻子都看得出來分明是少女懷春含情脈脈!
我一個哆嗦,剛喝下去的那口茶就嗆到了,劇烈咳嗽起來,小茹慌忙的上前幫我拍着背,急切地道:“公子,怎麼了?”
我大力咳嗽了幾聲,好不容易纔順了氣,喘息了幾口道:“沒事,沒事!別扇了,你也坐下喝茶吧。”
坐在我對面的雲楚一臉淡泊地將目光轉移到了棚外的景色上,嘴角牽起的笑意卻出賣了他的內心!
我心說,好你個洛雲楚,幸災樂禍的,你笑吧,笑吧!
我有些惱怒地瞪了他一眼,他還是避開我的目光笑而不語。
賣茶的老婆婆及時過來了,走到桌邊看看小茹再看看我,突然間對着我道:“這姑娘對你可真好啊,”她打量了一番小茹,嘖嘖嘴:“模樣也不差,就是看着要比你大幾歲吧。”
我點了點頭,禮貌的回答道:“婆婆好眼力,小茹是比我略大些。”
不成想下一秒,婆婆就說出了句石破天驚的話來:“大一點兒沒事,本地的習俗就是早婚,這兒的人啊,最喜歡討大娘子,俗話說的好,女大三抱金磚嘛!”
聞言,我頓時傻愣在那裡,一時間腦中雷聲隆隆電光閃閃,這就是傳說中的……崩潰吧!
小茹霎時臉上緋紅,對着婆婆連聲的解釋道:“婆婆,我們……公子跟我是萍水相逢的,只是結伴去南樑,先前我遭遇山賊,是公子救了我,我只是……跟着他罷了。”
婆婆聽了,愈加讚歎地看着我道:“年紀不大,還有這般俠義心腸……”
我丟了幾文錢,放下茶碗就走,誰知道下一句她還要說什麼!我的小心肝承受力可有限啊!
“公子,公子!”小茹在我身後喚着,雲楚緩步跟了過來,一臉戲謔的表情。
我漲紅了臉對着小茹道:“你不要理那婆婆,她年紀大了,胡說的,我們快些進城吧。”
小茹看着我,臉上的神情十分微妙,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錢橋鎮的客棧,雲楚要了兩間房,小茹一間,我們倆一間。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他對着我微微一笑,溫和地跟小茹說:“小茹姑娘,你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們接着趕路。”
……一進了房間,我便衝他抱怨道:“雲楚哥哥,這下可怎麼辦好,那個小茹,她,她……”
雲楚靠在牀頭半躺下來,漆黑的雙眸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道:“你既然英雄救美了,就負責到底啊,把她順利送到南境不就好了麼?”
“你還笑,你還笑,”我看着他惱道,“你這一路,笑了只怕不下十回了吧。”
雲楚目光似水,笑吟吟地道:“就是這樣纔好,你方能體會我的難處,知道我易容的不得已,以後即便是我以真容示人的時候,你也不會吃些無聊的乾醋。”
我心中一動,他的意思是說……
“小菱兒,過來!”雲楚招招手,我便走到他身邊,他伸手就把我抱進了懷裡,低語道:“我的意思是說,以後若有別的女孩子纏上我,多半是因爲這副皮相,須知那非我所願,你只要記得我心中所想只有一人就好。”
他的額頭輕抵我的髮際,溫柔地道:“走了一天,很累了吧,今早才退的燒,現在身上可有不適?”
我低聲地道:“沒事,你不要擔心。”
雲楚修長的手指慢慢撫弄着我的長髮道:“渡虹江的時候,那船上的艄公應該是血隱山莊的人。”
我吃了一驚,擡頭看着他:“這麼說,他們已經知道我們的行蹤了麼?”
雲楚有些憊懶地道:“所以啊,今日起我須跟你形影不離,好護你周全啊。”
雙頰發熱,我小聲的道:“那,今天開始我們豈不是要一直住同一個房間麼?!”
雲楚凝神看着我,突然間清雅一笑在我耳邊低語道:“怎麼,小菱兒擔心哥哥……把持不住麼?”
我推開他,笑着迴應道:“我有什麼好擔心的,該擔心的是你好不好,若我把持不住的話,你,你……“
本意是想嗆他一聲的,可惜我的道行畢竟不夠,話說出來,臉上早已燒得火燙,一路燙到了耳根,語音也結巴起來。
雲楚聞言一愣,繼而張開雙臂圈緊了我,他慢悠悠的笑道:“是麼?你確定我……該擔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