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沒過多久,天放的話就成爲了現實。
他們行進在山路上,漸漸發覺速度再次慢了下來。
入目所見,山道越來越崎嶇,而路旁的荊棘則生長得旺盛。
看來三人是逐漸到達更荒僻的深山中。
除了路況之外,還有一點能看得出來!
那就是護衛做在樹上的標記。
間隔的距離比原先更長。
當時他們到達這一段的時候,恐怕也在查看周邊的環境。
其實,面對陌生環境的時候,護衛們的反應都是差不多的。
通過觀察一些細節之處,顯示他們到達這一帶的時間是在天黑以後。
果然是日夜兼程在尋找的,速度才能提得快!
越是這樣,也越讓護衛心中產生疑問,主上的那位小師妹,究竟是爲了什麼會一直進到深山裡呢?
天放三人到了一處山道拐彎處,忽然覺察到標記的方向跟之前看着有了些不同。
以往的標記都是在樹上刻下簡單的訊號,方便後續追蹤到的天放他們確認位置,然而這一次的標記,上頭標註的方向有兩處。
是的,從沒有過類似的情況。
意味着什麼呢?意味着對於前路的位置,他們有了一點爭議。
難道是先行的兩名護衛曾經爲了路線還起過爭執麼?
因此纔會留下這樣舉棋不定的標誌。
天放定睛看着,身旁跟隨的護衛也是在看清楚標記後,視線轉向天放,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與此同時,停下來查看思索的天放終於接到了離開南華鎮以來的又一封飛信。
原以爲是常規的傳遞尋找進展的信。
誰料天放打開後看了沒幾眼,神色忽然凝重起來。
一旁的護衛見狀,面面相覷,接着,其中一個壓低了聲音問天放:“主上,是哪裡不對勁?”
他們心中疑惑,不懂天放接到信之後的表現。
要知道,主上一貫都是很淡定的,極少有情緒波動的時候,但是剛纔那一瞬間,從表情到捏着信的動作,無疑都在告訴他們,確實有情況。
他表現得很明顯。
天放頓了頓,看向護衛道:“你們自己看。”
他手一擡,將信遞了過去。
兩名護衛有些心虛的對視了一眼,隨後湊在了一起,其中一人拿着信,倆人一起忙不迭地看起信來。
......趁着他們忙着看信的時候,天放緩步走到一旁的樹下,曲起指關節輕輕叩擊了幾下樹幹。
他正平復心緒,心中則是思考要不要將路線臨時調整一下。
前行的護衛既然提到了異族營地的事情,必然不會是空穴來風的。
但如果改變了行路的方向,放棄第一時間追蹤前行的那兩名護衛......
天放心內閃過一絲猶豫,萬一就此錯過了碰見小師妹的機會,或者說見面的日子因爲路線關係又得往後延遲......
關係到後續的事宜,他有些舉棋不定,因此站在樹下的時候,腦中仍在思考。
天放的心思都專注在路線的事情上,顧不上去看護衛的反應。
不遠處看過信上傳來消息的倆人可是一下子不平靜了。
“怎麼會在山中發現異族的營地呢,裡頭會不會有貓膩?”
護衛皺眉想了想,看着同伴道:“咱們的行蹤算是很隱蔽的。”
說實話,除了沿途停留過山民,也就是那位大娘家以外,他們基本上都沒耽誤過時間。
那次停留,是因爲主上的小師妹也在大娘家待過,主上想打聽多一點消息,很正常。
加上風大雨急的,暫時沒法趕路,哪怕他們沒停下直接穿過官道到了山中,仍舊要找一處地方避雨的。
雨勢太大,抵擋不住。
不去山民家中,若是在半道上,只怕更難找到停留避雨的地點。
至於主上出手替大娘醫治,一半的理由也跟小師妹有關吧!
護衛腦補了一下,算是主上在替他家小師妹掃尾的意思。
誰都知道,主上的醫術比之小師妹的話......更勝一籌。
可是,忽然間前方行走的護衛居然有了異族營地的消息。
從肅州行路到現在,這件事他們從來都沒有想到過。
異族怎麼會在山中建起一處營地的呢?
讓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會覺得那個異族的營地好像是憑空從深山裡冒出來的!
特別是這一帶還屬於西蘭女帝治下,更加讓人覺得事情有蹊蹺啊!
“他們沒有仔細去查看過,就跟迷霧林的事情一樣……”護衛話到嘴邊又咽下,看着同伴愣了愣道,“你覺得......可信麼?”
“難不成你現在是在懷疑咱們的人?”
同伴看向他頓了頓道,視線一瞬不瞬的。
“不是,我只是覺得他們不會因爲只聽到些風聲就覺得是那麼回事了吧!”
護衛有自己的想法。
“因爲沒有查看過,你也曉得他們到這一帶的時候是在晚上。”
護衛看着同伴說:“他倆在外圍看了看,大致判定那是一處異族的營地,可能是瞧見了巡邏的異族而已。”
護衛思索後道:“你說,中間會不會有誤會呢?”
“我的意思是規模沒有那麼大,興許只是一處聯絡點。”
護衛說完,望着同伴,類似的聯絡點海國也有,哪怕是在西蘭的國都城中!
聯絡點跟營地是兩回事,前者通常留駐很少的人手,營地的話就不一樣了!
悄悄看向一旁的天放,護衛對着同伴比劃了一下手勢。
後者靠近,護衛無聲地動了動嘴,還有用手指頭“寫”了幾個字。
同伴定定地看着他,稍後沉吟了下搖頭道:“絕對不會,他們不至於這麼糊塗。”
護衛問的是,若前行兩位沒找到有用的線索,又擔心主上責怪,於是將注意力引導到了別處,意思不言而喻。
要用另一件讓人震驚的事情蓋過之前辦事不利結果未知帶來的恐慌。
要讓主上的注意力轉移,必須是大事,或者異族營地可算得一個。
“不會的,”同伴再次強調,“換成別人可能不好說,但是咱們主上,凡事喜歡親力親爲。”
天放的習慣很多人都曉得。
“他們是沒法確定主上接到消息後的反應的......究竟是擱置還是去查看。”
“都是主上說了算!”
“萬一主上親自循着線索去異族營地看的話,“同伴看向護衛,語氣一轉道,”他們有誇大的說辭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可以有所算計,但是主上這個人顯然是很難被算計其中的。
護衛鬆了口氣,方纔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咱們在這裡猶豫,主上自有定奪的。”
同伴視線朝着一邊的天放看去,正好跟樹下的他視線對上了。
護衛走近天放身邊,忐忑地看着他道:“主上,咱們如今是循着路線去異族營地,還是......”
天放沒想到護衛會直接上來詢問,他微微一愣,表情瞬息變得有些微妙:“你們怎麼想?”
天放的嘴角微勾,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們問。
他的視線從一名護衛身上轉移到另一人身上,沒有多話。
“還是找人要緊啊,主上。”
同伴搶先一步回答道:“等人找到,咱們碰面了,到時候可以回頭去營地查看的,不急於一時。”
“西蘭跟異族的仗,畢竟不是咱們海國也有份參與的,”同伴亦是仔細想過,其實來的路上就相關的話題也曾思索過的。
他沉默了片刻,擡起頭看着天放道:“倒是您的小師妹,人生地不熟的......在深山裡太危險。”
“不錯!”天放讚許的看了他一眼,接過話道,“我反覆思量過,覺得還是找人要緊。”
“至於營地的事情,“天放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意味,他頓了頓,接續道,“可以等一等,沒那麼着急。”
天放說完,翻身上了馬道:“繼續追蹤,沿着他們留下的印跡。”
被同伴把話都搶走了,這次護衛反應迅捷,他飛快地上了馬,生怕天放後悔似的往前趕去。
在他們看來,其實不去異族營地......牽涉到人手方面的考慮。
那幫異族人既然都能建立起一處營地了,少說那邊幾十號人應該是有的。
他們此行出來,統共只有三個人。
不在於對方是不是足夠份量的對手,而是因爲着急趕路,迫切尋人,實在沒有那麼多餘力去管別的事。
何況,剛纔護衛那句話也是說到點子上了。
西蘭之戰,說到底畢竟不是在海國或者跟海國有關聯。
雖然他們也跟這個國家有生意上的來往,但是性質不一樣。
天放謹慎些處理,正好合了護衛的心思,他們都覺得眼下這等處理的方式是最合適實際情況的。
......行走山間留下的標記,一路往東南方向去。
照此看來,小師妹的大方向仍舊是去往北地的,只是護衛不清楚她爲何要走這麼難走的道兒。
莫非深山中真有不少秘密,等着他們去發現?
護衛不禁嘆了一口氣。
這個答案此刻只有小師妹知道,還有那兩名先行去追蹤的海國護衛,也許在慢慢接近答案中。
......我站在山腳下,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我已經經過了幾處霧氣彌散的林子,這裡居然又是一處。
這種地形給人的印象很不好,總覺得迷霧後頭似乎藏着什麼危機。
我問傲嬌少年的時候,他的神色同樣不太好看,他跟我提到了西蘭南也有類似的地方。
當然是宇文家的人歷練選取的場地了。
那一瞬間,我愣怔了一下,想着傲嬌少年的人生啊,從他小時候開始就比較悲催了。
好好的童年生活,不能愉快地渡過,成天想的都是這些......一言難盡。
大約他的想法跟我一樣!
至少在看到前方的霧障的時候,他的臉色也是沉沉的。
我轉頭看着身後跟來的那位,衰大叔從走過那片被泥石流掩埋的莊子開始,就一直沉默着。
三個人各自想着心事走到現在,眼下瞧見前方的地形,不得不開口商量對策。
我又一次面臨了雞肋的選擇。
退回去?之前經過的路都白走了,耽誤的時間如何計算,事情也沒有明朗的局面。
從我到了深山追蹤開始,腦子裡始終存在一個問號,當看到異族營地的時候,那個問號變得更大了。
何況,我們要折返官道,眼下正確的路線,傲嬌少年是否清楚呢?
我轉頭看向他,有一絲懷疑。
如果繼續往前進?我擔心那片林子還是遍佈陷阱的地方,衰大叔未必有能力走過。
要麼讓他碰運氣自己走,多半會掉進陷阱裡的,先前就掉過了呀!
要麼得倚仗少年的能力。
那樣的話,辛苦他得走兩遍了!
他沒法一次帶着兩個人走的,我很清楚。
選擇權又一次交到他的手中。
少年沉默着思考了片刻後道:“這一次換個方式,看看能不能直接在林中找到一條通路。”
他的意思是不再沿用上回帶着我“飛躍”樹林的方式了,那次挾制住我,頻頻在樹上停留,是很耗體力的。
我的身形跟衰大叔放一起看看,差異太大了。
少年估計不願意做那麼辛苦的事,而且他對那個人很反感。
要不是礙於我話說在了前頭,我真懷疑他會半道將那位扔下陷阱的,或者就憑其自生自滅。
“好,這得聽你的,大少爺,你怎麼打算?”
我看着他,語氣認真地問:“你把你想的方法說出來聽聽。”
“嗯......”他稍稍猶豫了一下,眼神還在我的身上打了個轉,接着道,“小菱,我帶着你,在林中找落腳點。”
“這......大少爺,這有區別麼?”
我詫異地看着他問:“不是跟之前一樣麼?”
他往前走了兩步,接着回眸凝視着我道:“小菱,你沒聽懂我的意思,不一樣的。”
“之前......咱們都在樹上。”
“原來你是這個意思,”我回過神,恍然道,“可是我記得上次林中的陷阱,每回塌下去可是一整片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