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房的掌櫃手握着天放開出的那張藥方,剎那間變了臉色,他顫抖着抓住那紙看着我,驚恐地問道:“這位公子,你,你沒搞錯吧?”
我心中詫異,他怎的跟白日裡見了鬼般的表情,我奪回那紙,細細看起上面的藥名來。
半邊蓮、白芷、細辛、五靈脂、車前子……天放的紙上寫着足足幾十種中藥,需要的分量各不相同,這裡面,只有兩味藥我沒見過,一味是七葉曼荼羅,還有一味是九星海鰩刺粉,但是看這兩味藥所需的分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我擡頭奇怪地看了一眼掌櫃,不明白他的劇烈反應是從何而來,平靜地道:“沒有搞錯,你就按照這個紙上所寫快些幫我配好。”
說罷,我就從懷中掏出了天放先前給我的銀子扔在了帳臺上。
掌櫃的嘆了口氣,還是命小夥計幫我抓藥。
……一路快馬加鞭趕回山寨,天放已經在門口等着我們了。
才下了馬,腳都沒站穩,我抑制不住心中的焦慮,急忙拉住他問道:“雲楚哥哥怎麼樣了?“
天放不回答我,只說:“你把藥交給我的人,趕緊去熬製,一會兒我要用。”
我從背上取下裝着藥的包袱,有些無奈地道:“還差了一味,九星海鰩刺粉,掌櫃的說從未見過這種藥,店裡沒有,還說他連聽都沒聽過。”
天放露出笑容,肯定地道:“沒有是對的,若連他都見過,那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我心中擔憂,小聲的問道:“那該怎麼辦好,少了這味藥,會影響療效的,是不是?”
天放瞟了我一眼,道:“這藥我有,隨身帶着呢,只不過先前開方子的時候順手就寫上了。”
暈!他也不早說,害我還以爲掌櫃的撒謊,在藥鋪裡磨了好一會兒嘴皮子呢!我有些氣悶地瞪了他一眼。
“事不宜遲!”他催促手下道,“快去,趕緊熬藥去。”
……雲楚躺在牀上,氣色蒼白羸弱,我看着,心中的痛就抑制不住了,眼淚順着臉頰淌落下來,沒來得及擦,一滴淚恰好落到了低頭施針的天放手上。
像是被我的眼淚燙到了一般,天放的手都顫抖了一下,他擡起頭輕聲地道:“真難得,今兒一日就見了小菱兒幾次落淚,這些日子不見,你變得這麼愛哭了?”
“你還取笑我!”我抹去淚,嘴裡恨道,“你難道不知道我擔心雲楚哥哥麼?”
“你放心,我一定把他醫好,”天放輕聲地安慰道,“我可是……見不得你的眼淚。”
他突然間擡眸笑道:“小菱兒,如若眼下躺在牀上的是我,你也會哭麼?”
我心中頓時一陣陣難過堵得慌,回他道:“呸呸!你個烏鴉嘴,平白無故的,咒自己生病幹什麼?!不許講這種話,聽着好難過!“
天放歉意的一笑道:“隨便說說的,你別在意。”
“可我不是隨便說的,我真希望我身邊的每個人都好好的,可惜我武功低微,醫術又不佳,護不了人也救不了人,我真是……沒用極了!!!”
天放伸手摸了摸我的頭認真地道:“你做不到的,我都會幫你做到,護你想護的,救你想救的,好不好?”
淚眼對上他溫暖笑意的臉龐,心中又是一痛,我掩飾着情緒諷了他一聲:“你說的,哪個信啊!上次說是要回家打漁了,走得那個義無反顧啊!半點消息都沒有,要不是這回你突然間出現,我原本想我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呢?“
天放淡淡一笑道:“我是海邊的人,打漁是免不了的,不過你要記得,現在我心中可是有了比打漁還重要的事呢!“
“啊!你幹什麼?!“我看着天放從懷中掏出一盒針來,拿起一根就要去扎雲楚的手腕,那針根本不是平常中醫鍼灸用到的針!
我一把奪過那根針,見它足有平日裡銀針的兩倍粗,嚇了一跳,我擡頭慌神道:“這,這是什麼,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針。“
天放不以爲然地看了我一眼,伸手就取了回去,低語道:“你沒見過的,多了去了。”
他神色凝重的看了我一眼,表情帶了幾分不悅:“你若在旁邊一驚一乍的影響我施針,還不如給我出去,你還要不要他好起來?”
什麼人嘛,翻臉比翻書還快!我被他噎了口氣,只好安靜地看着他動手。
那粗粗的針扎進雲楚手腕的瞬間好比扎到了我的心裡,疼得我顫抖了一下身子!
天放卻不着急把那針拔出來,而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極小的玉瓶,他從那瓶裡倒出了一點點青色粉末狀的藥,真的是極少極少的一點點!
下一秒,做出的舉動卻讓我目瞪口呆!他擡起手,掌心中的藥粉呈極細極細的一條線狀落進那紮在雲楚腕上的銀針裡,原來那針居然是空心的!!!
直到他手中的藥粉落完,竟然一星半點兒都沒有灑落在銀針之外,這高明的手法簡直讓人歎爲觀止!
我知道雲楚哥哥的醫術了得,卻從來不知道天放的醫術竟然也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少頃,他拔出了針,回眸看着發愣的我帶了幾分得意地笑道:“沒見過吧!”
我茫然的點了點頭,他颳了一記我的鼻子道:“哥哥我可是極少用這法子來救人的,等他好了,你該怎麼謝我?!”
……敲門聲響起,天放過去開門,他的手下端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站在外面,不知道跟天放輕聲地說了句什麼。
天放將那碗藥放在了牀邊的桌子上,臨出門前對着我叮囑:“小菱兒,等他醒了,你記得讓他喝下這碗藥。”
……輕雲護月,遠山黛色,秋夜的風從敞開的窗中透進來,我看着牀上的雲楚,欣喜地發現他的氣色慢慢好了起來,可是卻還是昏睡得沉沉的,沒有醒來。
桌上的藥已經已讓人熱了幾回了,爲什麼他還是沒有醒?!
等待間我又止不住擔心起來,是不是天放先前用的藥還不夠呢,我取了藥碗試圖喂他。
一手墊在了雲楚的頸後托起,我拿勺子舀了淺淺的一勺藥送到他嘴邊緩緩傾斜着,他沒有任何反應,藥汁沿着嘴角徐徐淌了下來。
我替他擦去,心中一陣鈍痛,再試了一次,還是沒能灌進去。
不喝藥,要到什麼時候,雲楚哥哥纔會醒來?我心中着急,顧不得那麼多了。
拿起藥碗,我嚐了嚐,還好,不算很苦!
灌了自己一口藥,我俯下身子貼上了他櫻花般的嘴脣,感覺帶着微涼的溫潤……
終於餵了進去,我擡起身子的剎那臉已經如同火燒,這,算不算趁火打劫啊?!
不管了,一口接一口,連着餵了小半碗藥,我長長的鬆了口氣替他掖好被子,這下,應該很快就能醒了吧!
天放帶着些風塵僕僕地推門進來,我慌忙的擦去嘴角沾染的藥汁,他走近牀邊看了看雲楚,點頭道:“氣色好多了,等他一醒就把藥給他喝了!“
他的目光落到桌上,見那碗藥只剩下了半碗,帶着些奇怪的問道:“難道他是醒過了又昏迷了麼?這怎麼會啊?”
我窘得只差沒找個地縫鑽了,用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聲音說:“他,他沒醒,是我,我……”哎——該怎麼說嘛!
我紅着臉道:“他醒了你可千萬不要告訴他,我,我……”
天放怔了怔,倏然一把抓住我,他顫抖着厲聲問道:“你剛纔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