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出的理由都是仔細考慮過的,我承認他很有道理。
那些山民看到綁匪們的那輛馬車,不知道會有什麼想法呢?
要知道這一帶本就冷清,經過的馬車也很少。
綁匪用的那輛車並不多見,還是會給難得見到的人留下印象的。
他說得對!爲了安全起見少生是非,比起坐車,還是靠腿走路合適些。
山民更願意收留後者,容易使人放下戒心。
”你說要在山裡等幾天,下山的時候馬車會不會不見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他。
要是從這裡一直走到肅州,那可真要命!
我光是想一想,臉色就白了!
特別是下過雨的山道,溼滑泥濘;!
走不了多久身上就弄得髒污不堪,巨消耗體力,我不希望是這樣。
我很佩服那些在山中趕路還能不拖慢速度的人,尤其是踩着泥濘的道路身上還能保持整潔的人。
眼前就有一個,我不曉得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跟我一齊往山中趕路,我屢次觀察他的鞋子跟衣袍的下襬,比我乾淨多了!
我知道他是練家子,但是能到這種程度的,顯然功夫是不低的。
他追趕馬車的時候顯露的輕功就夠讓我震撼的。
”小菱,馬車不會丟了的!“少年語氣肯定地道,”我將馬車藏在一處隱蔽的地方了,一般人發現不了的。”
“我昨天出去找食物的時候,看過山上狩獵人走的線路,是有規律可尋的。”
他的意思是馬車隱藏的地方,連那些山裡的獵人都不太會去走的。
這人的觀察也真夠細緻的。
尋常人誰會連這個都注意到,狩獵人走的線路......呃!
“你也知道,咱們進山到現在,一個人都沒瞧見過。“
一陣山風迎面吹來,將鬢髮吹得凌亂,我無語的看了他一眼。隔了一會兒才接話道“所以我很擔憂啊,大哥!”
“你說山裡有沒有借住的地方?”
這話有兩種理解,反過來說也一樣啊,渺無人煙是事實!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哪裡去找借宿的地方。
少年目光打量了身邊人一圈,其實他從山上將她救下來,馬車一路趕往山中的時候就曾經在路上遠遠望見過村落的。
他還特意從小路走,繞開了村子;
但是這些內情他是不想跟眼前人說的,就怕一說出來。他就會鬧着要走回頭路。
江中山谷碰見劫匪到現在,最可能會有後續追蹤而來的人便是在這個時間段裡。
從那幫黑衣人話語中透露的訊息可以猜出,他說的接下任務的組織者一定跟肅州城也有牽連。
知根知底,所以纔將劫持的地點設在未到肅州的地界。
他心如明鏡,當然知道必須要避開,非避開不可,走得越遠越好!
當時得手,是因爲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並且還是一個人,行動自如!
帶着身邊這個連跑都跑不快的人。束手束腳的,恐怕勝算的機會寥寥!
”誰曉得,碰運氣!“少年想了很久才語氣冷靜地回覆道。.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我慢下了腳步,頹然看着他,嘴角勉強扯出一抹苦笑道”我走不動了。“
是真的走不動了!大哥!
天亮時候起來總不能一大早就那麼重口味的開始烤魚,再說也耽誤時間不是麼?
於是,我跟他在潭水邊洗漱之後就出發往山裡走了。
路上也僅僅是經過樹林的時候摘了幾枚能吃的果子而已,這個季節不比盛夏,能找到的果實極少。
山裡資源最豐富的時候。是在夏末秋初的時節,光是野果子就品種繁多能舉出一大堆來。
冬天沒法相比啊。
此刻我是又累又餓,這滋味真心不好受。
“你停馬車的時候,怎麼不把車廂內的那包乾糧給帶着?”我苦着臉道。
這時候最惦記那包乾糧了;味道倒在其次!
“那也是能吃的?!”少年表情不屑。
“大哥,我提醒你,昨天我還吃過的,”我氣憤地轉過頭,雙眼緊緊盯着他道,“你不要吃。還有我,我要吃啊!”
他表情淡定,沉默不語。
等了一小會兒,少年四處望了望語氣帶了一絲不確定的道“不能回去取了,那就......看看你的運氣。”
我偏頭看他,雖然腿沒力氣,但是看着他的時候還是笑道“我碰上綁匪都能逃命,你說我的運氣很糟麼?”
”我難得來山裡一趟,”我低頭想了想後笑着看他道,“遇上大雨沒想到之後還能見到彩虹,你說我運氣不好麼?“
他目光對上我的臉,頓時一愣,繼而撇開頭道“也對,傻人有傻福,亙古不變的道理。”
“你再提一個傻字試試!”
“是你自己說的,就在剛纔又說了一遍,不關我的事。”
“小聲點,有動靜!”他忽然間對着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我霎時屏住了呼吸。
什麼情況?難道有人追來了?還是......
......“你不是功夫了得麼?你抓只兔子都抓不到,你怎麼想?”
我跟他面面相覷,望着那隻跑進地洞再沒有影蹤的兔子,我再一次忍不住了。
“你好意思說呢!”他斜睨我一眼,抱了手肘道,“爺本來可以逮住那隻小東西的,要不是你在旁邊喊了一聲!”
他吐槽我道”你早不喊晚不喊,爺馬上就要抓住它的時候,你喊了!“
“我那是看它快要鑽洞了啊,提醒你來着。”我偏頭看着他爭辯道。
“誰要你提醒,安靜點不成麼?”
少年不經意地瞥了瞥那個地洞道,“小菱,你怎麼回事?”
“第一回見你醒來的時候明明話少得就跟......似的;”
“現在怎麼辦?吃不成兔肉了。”我跺了一下腳,恨恨地說。
我最傷心的還是這個,別的倒是無所謂。
吃飽了纔有力氣趕路啊!
“不錯,你還能跺腳呢。證明還有力氣。“他一句話說出來更是氣人。
”繼續走啊,前
頭肯定有人住的,”少年目光往遠處看了看,思索片刻後接續道。“我看過地圖,過了這片山頭,就是一條河。”
“照我看來,河邊肯定住着人家的。”
我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下,只好聽他的話。繼續起身往前走路。
下過雨的山道,因爲路況的關係,拖慢了速度,體力消耗太大。
其實他說得對,不光是山民見到馬車會懷疑,馬車行進在這樣的山道上,比我前一回伺機想要逃走的時候更難走。
一場大雨,沖掉了山上鬆軟的土層,馬車因爲負載重,很可能會碰上陷進淤泥的狀況。
少年幾次回眸看我都在搖頭。他是不滿意我的速度“被寵壞了,生在別的地方還好,偏偏在西蘭,哎......”
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若真是我小弟,老早扔到校場去訓練了。”
“幸好不是,我也不想有你這樣的哥哥。”我白了他一眼,低下頭小聲嘀咕道。
其實我早就發覺了,原本我的速度並沒有現在這麼慢!
我能確定那幫劫匪用的迷煙爲了保險起見,裡頭肯定還有些不太好的成分,估計完全恢復好還得等幾天。
如果少年沒有騙我。那時候我應該是能坐上馬車去肅州了;
幾天的時間,會過得很快的吧,會吧!
”你家的男孩子過得貌似都很苦,小小年紀都要去校場演練。你家有人在朝中當官麼?“
我目光在他身上轉了轉,這種可能性很大吧,看看他的穿戴還有做派,我說的非富即貴不是空穴來風的。
少年皺了皺眉,似乎不想就這個問題深入下去。
他轉開視線道”也還好,旁人看着辛苦。真去練了就曉得,自己也有很大的收穫。“
”聽說我小時候身體很不好,學了功夫之後就完全不一樣了。“
他簡單說了幾句,催促我道“別偷懶,趁着還有體力快點趕路,山中的天氣靠不住的,你要相信我。”
......半個時辰過去了,終於過了他說的山。
“小河呢?”我愕然望着他,眼前不還是山,山,山!
“你是路癡?!”我難以置信地問,睜着眼說瞎話啊。
“怎麼可能呢?!“他目光淡定,語氣冷靜道,”我是怕你不肯走了,故意那麼說的而已。”
“你......”我擦擦額頭的汗,簡直無語了。
“再走一程,那邊一定有人家住的,”少年語氣篤定地道,“小菱,你總不能留在林子裡,這裡連個山洞都沒有。”
“這天氣看着不太妥,”少年擡起頭望了望天空道,“萬一再來一場大雨呢?”
好像有點道理,可是我現在很後悔,後悔啊!
畫餅充飢,給放了個煙幕彈!
......“好幾年前,我去山上住過幾天。”少年跟在我身邊,邊走邊低聲道。
“那座山是我家附近離得比較近的,卻是西蘭南邊兒最高的山;”
我有氣無力地看了他一眼,繼續悶悶地朝前走。
“當時我趕了很多路,馬車還壞在半路,”他講得津津有味的,還跟我解釋細節,“我跟阿福,就是我身邊的一個下人,也像現在這樣往山上走。”
“當時下了大雨,路況比現在還糟。”
“大哥,救命恩人!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我想說我已經夠鬱悶了,他還要繼續說些不高興的往事,難道這種時候不是該說點讓人振奮心情能好起來的事情麼?”
“還沒說到正題呢,你急什麼!”少年目光淡定的看了看我道。
“好,你繼續!“我壓下性子,決定任由他接着說下去。
比起一個人冷清的走在野山裡,身旁有個人說話總是強一點。
”我跟阿福上山的時候太艱難,走到山頂那會兒,累得不行,就跟你現在一樣。“
”嗯!“聞言我更是皺緊了眉頭,出於禮貌只能氣悶的答應了一聲,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我心內嘀咕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啦,不會就閉嘴嘛。
”敲開山頂上那座莊子的門,開門的是住在那裡的隱士。“
我來了點精神,問“多大年紀的?”
“鬚髮皆白了,很大歲數。”少年沉聲道。
我的心再一次落到谷底,那不就是個老頭子麼?聊點隱居的帥哥纔有提起精神趕路的勁頭啊。
“你很失望?”少年奇怪的看看我忽然問。
“不過,這也不是重點。”
“重點到底是什麼?”
“重點是......那天我吃到的一頓飯;”
“到山上的時候,天色很晚了,就要在山頂借住一晚。”少年想了想,繼續道,“主人家招待了一頓飯菜。”
“山頂有泉水,裡頭有小魚,那魚不過這麼大。”少年用手比劃了一下,“用菌菇跟豆腐一起燉了做成湯,沒有一點腥味。”
“還有山上的野菜採來曬成的菜乾,炒了之後特別下飯。”
“最特別是主人家做的一種餅,我沒吃過那麼好吃的餅。”
他細細跟我描述那頓飯菜的滋味,說得我心馳神往。
”小菱,我家就有最好的廚子,可是那種味道是家裡的廚房絕對做不出來的。“
少年偷偷瞄了我一眼,我感覺他又在笑了”是不是有了趕路的力氣?“
”這地方雖然偏僻人少,但是前頭只要有人家,今晚找到借住的地方,沒準也能吃上一頓讓你難忘的飯菜,不要小看山民。“
”我知道,好吃是因爲你趕路餓了,更重要的是食材新鮮。“
”下山的時候,看看前頭的樹林裡有沒有蘑菇。“
”這麼冷的天氣,也會有麼?“
”不是還沒結冰?我想可能會有的。“
......不知不覺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我見到路旁有塊大石頭,再撐不住,徑直走過去,一下子坐了下來。
”不成了,一定得再歇一會兒,你說的好吃的都沒影,我們還是想想待會兒怎麼辦。“
少年走到我身邊,同樣在大石頭的另一側坐下來。
他側過腦袋看着我道“小菱,大不了,我再去找魚烤着吃。“
“昨晚我弄的烤魚,是你長這麼大吃過最好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