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浣衣局一趟。“
”你當他是爲什麼去的?“
小四的目光不偏不倚的迎向賀衍之跟他對視片刻,忽然將手貼近了桌面。
棋盤的一角,孤單單的一顆白子正停在那裡。
從賀衍之的角度望過去,下一瞬,他收手的剎那,角落的白子赫然成了黑子。
動作之快,都沒看清楚對方是如何替換的。
來人嘴角露出笑容緩緩的道:“蘇洵這人,自視甚高,也自以爲籌謀的天衣無縫,可惜......”
”在這宮裡,哪怕只是巴掌大的地方,照樣一山還有一山高。”
......清晨時分,天下着小雨。
馬車走到了西蘭國都城外的管道上,車內坐着的人伸手挑開車窗簾子,朝外頭張望。
他饒有興致地看着官道兩旁的景色,前方不遠處的西蘭國都城在一片雨霧迷濛中望着有些影影綽綽的。
車伕揮動鞭子催促了身下的馬兒往前趕路。
車內人看夠了也輕輕將簾子放了下來。
坐在車廂內另一角的人沒好氣的道:“看出什麼新鮮花樣來了?”
“不是還沒進城麼?”
”這鬼天氣,憋車裡悶氣的很。“
對坐之人笑道:“看來您老人家這一趟遠行精神頭好的很,我聽着抱怨的聲音都是中氣十足的。”
車廂不大,內裡的東西卻是一應俱全。
天氣潮溼。官道上泥濘不堪,馬車內倒是一派安逸。
車中甚至還備了個紅泥小火爐,在兩人說話的檔口。慢慢烹煮着茶水。
茶香彌散開,端起小桌上的茶杯,一雙手秀麗白皙如同女子,對坐的老者看着眼前的年輕人動作悠閒,不由得皺眉道:“你師妹如今可是在宮中?”
“不清楚,大約是的吧。”藍衣的青年人垂眸微微一笑道。
下一秒就有個異物飛了過來,快得讓人來不及閃避!
藍衣人的動作卻是更快。身體輕巧的一讓,讓行兇之人的目的落了個空。
杯中茶水一滴都沒有濺開。
他坐穩了身形,無奈的看着對坐的老者道:“要打不會等茶水煮好了再動手麼?”
“被你打一下事小。別浪費了我的好茶。”
藍衣人心平氣和的道:“暴殄天物可不好。”
“你師妹的事情就這麼不上你的心麼?”老者怒道,“好歹她也跟着你不少時日了,性格行事多少都瞭解,怎麼一出湖國的地界。你就一問三不知了?”
”要出個岔子。可怎麼是好?“
藍衣人搖頭道:“消息我都有,只不過想讓您稍安勿躁,別沒事給我添亂,我自有籌劃。”
老者愣了愣,氣血涌到心口,指着自個兒的臉,氣不過道:“我?添亂?”
“是,”藍衣人垂下頭。端起手中那杯茶徐徐飲了一口,接着擡起頭看向老者點頭回應道。“就是這個道理。”
“您安心呆着就好。”
”這麼不放心,當初收下她的時候,何不多傳些獨門功夫,技多不壓身,好過事後擔心。“
”功夫不到家,給的銀子還那麼多,這不是替她招賊麼?“
”你懂什麼,我是用心良苦,她需要花錢的地方多,做師傅的怎麼能不替她打算着。“
”用心良苦?呵呵沒看出來。“
”你眼神不好。“
”我眼神不好,能有您老人家不好。“
”斷崖傳來的信您沒收到麼?您看走眼可不是第一回了,需要我提醒麼?需要麼?“
瞧見對坐的老者額上青筋跳了跳,藍衣青年遞過去一杯茶水道,”喝口熱茶,我加了清火祛溼的藥草一同熬煮的。“
“小師妹安全無虞,別說是我了,“他等老者接過茶杯才雙眉輕挑,展顏一笑道,”如今的西蘭宮中,要護着她的人多了去了,您沒什麼可擔心的。”
老者衝他瞪了一眼,一口氣灌下了整杯子茶水,喝完將空了的杯子重重的往桌面上一撂,咂咂嘴拍了拍桌子道:“真難喝。”
下一秒他回過神,卻是品出了剛纔話裡的味道。
“這不是明擺着你曉得她在宮中麼?“老者不悅道,”還吞吞吐吐的不肯跟我說!”
藍衣人不接話,老者的惱怒多了幾分:“你小子,自從放出來,就沒一天讓我省心過。”
他猜不透眼前青年人的盤算,只覺這心思彎彎繞繞的人簡直是太討厭了,討厭!
心頭那股子鬱氣沒地方出,轉頭一看,不由盯上了車內的東西。
靠墊,軟枕,甚至加上原來桌上放着的水晶鎮紙,一堆的東西一股腦兒的飛過去,藍衣人動作飛快的逐一接過臨時兇器們。
車上的動靜太大,使得整個車廂在官道上都晃動了幾下。
車伕回頭掃了一眼車廂,面無表情的繼續趕路,很是淡定。
車內的藍衣人眸光動了動,伸手取過桌底下放置的一個破舊的布包裹道:“師傅,您再不消停,我就毀了這個。”
他手中的包裹瞧着陳舊,看起來跟車上的一切物件都格格不入。
說罷,藍衣人對着窗外做了個佯裝要拋物的動作。
“停——停!”老者聞言臉一白,終於放下了手中拿起的一把團扇,身子縮了縮,眼珠子瞪着他粗聲粗氣說,“知道了!”
話說完,眼神還在不甘心的望着他,翻了個白眼低聲道:“到了國都城就分道揚鑣,誰稀罕你個兔崽子跟着我。”
語氣聽上去很不好。
“曉得,曉得。您老要重操舊業了,”藍衣人將手中那個破舊的包裹遞過去,見到老者跟寶貝似的抱在了懷裡。忍不住抿着脣角一笑道,“放心,不用您提醒,我也一定避您遠遠的。“
”絕對裝作不認識。”
”街上碰見了,我都會繞路的。“
放下手中的茶盞,他扣了扣桌面,眼神狡黠的望着老者道:“若是沒有路給我繞。就算翻牆也不跟您打照面。”
“不耽誤您賺錢的正事兒。”
他刻意加重了賺錢兩個字:“可我怎麼記得,小師妹最討厭您做這個老本行了。”
“我跟她,都丟不起那個人啊。”他撇撇嘴道。
老者斜了他一眼。聲音拔高道:“你小子找打!!“
......馬車經過之處,在山道泥濘溼滑的路面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很快就被下一波經過的車隊淹沒了印子。
到達國都城的時候,天透亮了。雨勢也小了一些。
經過城門口衛兵的盤查。車內的兩個人從車上下來,藍衣的青年人走在前頭,後頭的老者剛剛睡醒,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懶洋洋的跟着。
兩人同車夫一起簡單的應對了常規的問詢。
車上綁着的箱子內裝了些湖國產的胭脂水粉,都是西蘭國內暢銷的貨物。
西蘭國內不光是新巧的衣飾大行其道,尤其是這些胭脂水粉,男男女女都離不開,西蘭國內出產的不夠。一年消耗的,還得加上不少鄰國來的。湖國因爲離得不算太遠,自是首當其衝。
這樣走貨的商人在西蘭時常可見,一天之內,城門口都經過不下幾十個,雖說眼下局勢有些吃緊,但是該用的還是得用。
沒甚稀奇的。
倒是因爲車主的長相,引來守城的衛兵都盯着他看,還忍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一番。
藍衣人站在那裡,對周遭的圍觀絲毫不在意,一副”你們看吧看吧,想看就看個夠吧“的大方神情。
臉上洋溢的微笑簡直是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被他這麼看着,連平素講話高聲的衛兵都不由得放柔了聲音,心道這湖國來的男人就是不一樣,比起西蘭國的男子容貌絲毫不輸,且還多了幾分別樣的韻味。
車上下來的老者一直在等着,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對話結束,終於失去了耐心。
他瞅準個空拍了拍藍衣人的手臂道:”我先走一步了。“
走出那個小小的包圍圈,老者還忍不住回頭白了一眼。
見到藍衣人依舊在笑着跟衛兵說話,他從鼻孔內哼了一聲,自言自語道:”走哪裡都不省心。“
藍衣人從人羣中往老者離去的方向淡淡的瞥了一眼,見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了街角的拐彎處。
總算是應對完盤查,藍衣人正待離去,這時候城門口新來的一輛馬車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光是他,連同原先盤查他的一羣守衛都不約而同的朝那個方向張望過去。
馬車走得近了,山道的拐彎處見到後續的車輛跟上。
一、二、三......細數了一下,共有五輛馬車。
難怪會引起別人的注目,實乃這車隊確有幾分扎眼。
不說車上花花綠綠的裝飾跟末尾兩輛車拉着的東西,光是看打頭陣的車上旗子,就能看出跟過往的一般商旅截然不同的地方來。
這類隊伍在西蘭國中雖然不是頭一份,但是放在舉國上下,尤其是西蘭這般風氣民俗不與他同的地方,也算是難得一見。
衛隊長連同底下人都看住了,但是很快,她便回過神來,扯了手底下人到一邊。
一幫人再度圍成個小圈子,湊齊整悄悄地在他們耳邊嘀咕了幾句。
商量妥當,守城的衛隊士兵頓時起了精神頭,在衛隊長壓陣下,一排人都催着那方向趕去,很快就攔住了那支車隊。
(ps:猜猜來的那支車隊是神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