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之後,山林間起了薄霧。
放眼望出去,官道一路蜿蜒,消失在遠處的山間,看不清楚。
倒是也有人經過驛站的,但是數量上就跟白天不能相比了。
驛站旁的這家提供餐食,供往來商旅停留吃飯的店。
不說白天,到了這會兒還是斷斷續續地有生意上門。
門外氣溫很低,來往商旅入夜後趕路,官道比山中一般小路更加寬敞些。
相應的,山風也就避無可避。
走在道上,迎面吹着寒風,馬車裡的人倒是還好,那些趕車的跟自己直接騎馬奔跑的人就凍得夠嗆了。
瞧見官道邊的這家店,很少有人會直接掠過不停的。
......到店裡來的人各式各樣,有北地來的異族,有西蘭做生意的老百姓。
後者的範圍就更廣了,西蘭各地的口音都能在驛站內聽到。
有人停下來,到了店裡吃飯,並且往往會要上一壺烈酒,幾口下去,抵擋寒意。
行路往北去的人,這一路上很少有不隨身帶着酒的。
有人則是臨時暫停,打包買了些吃食就繼續趕路,匆匆忙忙的。
不管停留的方式是哪一種,店裡的燈火始終亮着,照顧來往的客人。
......此刻店堂內坐了幾桌人,天放帶來的幾名護衛正好圍坐在了一起。
受傷的倆人因爲天放特意囑咐過,肯定是滴酒不沾的,但是隨行的另兩名護衛,也只要了一小壺酒。
原因嘛......他們擔心計劃有變,萬一天放忽然間下令,夜半就得啓程繼續趕路的話......總之是不敢貪杯的。
......天放一個人去了驛站內休息,並沒有帶着他們一同到店裡來。
四個人坐在一桌,自家主上不在,說話相對地比較自在些。
話題繞了一圈,少不得還得圍繞着尋人的事情展開。
這一趟重中之重,任務最初就是定了想找到主上的小師妹的,兜兜轉轉變成無功而返,別說主上,他們的心裡也不是個滋味。
“咱們在西蘭國都城的時候,因爲做任務,跟那邊的人打過交道。”
“說起來......給咱們的印象,倒不是先前的暗衛那般手段的。”
傷者中的一人,伸手端起熱茶喝了一口,看向另外三名同伴道。
“咱們那會兒在國都城,還覺得那幫人看着挺上道的,說話也挺和氣。”
剩餘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還是性格最直接的那名護衛開了口:“此一時彼一時。”
他目光移到受傷的同伴身上,低聲道:“那會兒是因爲得聯手,他們當然客氣些。”
他頓了頓,看向傷者壓低了聲音問:“林中出現的暗衛,功夫究竟如何?你們之前瞧過類似的套路麼?”
其實,並非他第一齣這個問題,只是先前天放在的時候,他覺得傷者會有顧慮。
傷者聽懂了護衛話裡的意思,他們交換了一下眼神,仔細思量後道:“還真沒有啊,不是咱們對着主上不敢說,眼下主上都不在呢......”
他語氣懇切地迴應道:“咱們都沒看清對方是用的什麼招數。”
“不瞞你倆說,別提咱們在海國那邊訓練的時候了,這些年算算也走過不少地方了......”
傷者中的一人嘆了口氣道:“的確沒見過出招那麼狠辣的對手,他一點餘地都不給。”
“是那位......”護衛想了想,一時間想不出該用個什麼稱呼,那人的身份太多了些。
他思索後,還是沿襲了以往聽過的一個稱呼。
“是那位......公子的底牌吧!”
護衛思量後道:“平常時候肯定不會亮出來,這次是爲了阻擋咱們主上繼續追蹤,不得不用上的。”
護衛說完,其餘三人再度對視,少頃,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思考後,覺得似乎這樣才說得過去,因爲暗衛也一定是接到了指令的。
若是不能完成,就跟他們海國的人接了任務做黃了一樣,肯定不能善了!
對方出手狠,那也是因爲上頭的命令不可違抗。
心內有壓力,自然要用上真功夫。
作爲常年在外走動頻繁執行任務的護衛們,他們也能站在對方的角度想明白這一點。
對於他們來說,比起被暗算的不滿,倒是技不如人的失落更加多了一些!
海國的護衛好歹也是精英中選拔出來的,遇上暗衛一點勝算都沒有,豈不是很打臉麼?
這一桌有短暫的沉默,幾個人都低頭思量着沒有說話。
隔了小會兒,,護衛再次壓低了聲音道:“你們說這樣一來,咱們主上會不會一直北上到達要去的地方,還是會調撥人手,繼續去那邊追蹤,不過......”
“肯定是你說的前一種。”
坐在他旁邊的同伴想也沒想就打斷了他:“主上收手,是因爲海國那邊的工程,對方有暗樁。”
“沒錯,是這個道理,主上有顧慮,否則哪怕跟那人正面交手,肯定不會輕易放棄退出的。”
一旁的傷者深以爲然地道。
護衛隔着窗子朝着驛站的方向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道:“如今,咱們能做些什麼呢?”
“給主上一點時間,他肯定會想出應對的辦法,咱們只是底下做事的人,不用太着急的。”
“而且這種事,咱們着急也是急不來的。”
同伴語氣肯定地回答道。
說話間,門口又進來一個小型商隊的人,加起來大約十幾個人,分別在店堂內坐了幾張桌子。
落座之後,他們急急忙忙就找來夥計點吃的,看樣子是餓壞了也凍得夠嗆的。
“這天氣!”
他們進來的時候,帶起簾子,外頭的冷風灌進了屋內。
之前護衛們跟着天放在山中行走的時候覺得還好些,因爲一直趕路幾乎都很少停下來休息,加上那會兒天還亮着。
等這次到了店裡,在暖意融融的室內坐了好一陣子,乍然吹進來的寒風都讓人覺得有些顫抖了!
“這天氣,”護衛附和着嘟囔了一句。
“主上記掛着你倆受傷了,加上他體恤咱們,沒說要連夜趕路。”
護衛視線掃過那幾張坐着商隊成員的桌子,看店裡的小夥計忙碌着奔向後廚去跟廚子交待。
他盯着看了好一會兒小夥計消失的方向,目光又掃過一角的賬臺,看清楚那個懶洋洋待在賬臺後頭的人。
這家店也是奇怪,小夥計忙得腳不沾地,賬臺後那位一點幫忙的意思都沒有,可是看着裝扮也不像是個掌櫃的。
一圈看下來,貌似別的倒也沒有異常的地方,護衛收回了視線。
同伴沉默了片刻,擡起頭看着他,隨後喝了口酒道:“這裡還算是好的,等到了北地纔是天寒地凍的。”
“原先,咱們派去的人,自以爲北地那邊已經安排得夠妥當了。”
傷者中的一人循着護衛的視線掃過店堂內。
少頃,他收回了目光回眸凝視同伴道,“咱們主上都會遇見這樣的事,不得不擔心那位公子在北地還有手段。”
同伴當然能聽得出來,護衛話裡蘊藏的意思。
在深谷的密林間碰見了暗伏出手。
那麼......對方既然能出手阻止一回,下一次會在何時也是很難說的。
特別是北地那邊,原先設定的目標,主上安排好的事情,到時候會不會又有暗衛忽然間冒出來阻撓呢?
想一想......未必沒有這種可能。
雙方都有各自的目的,但是有時候因爲目標相近會產生衝突。
例如那位公子,壓根不想自家主上能順利找到小師妹並且插手跟小師妹相關的事情。
聽言,幾人點頭覺得有理,先前說話的那位頓了頓,眉頭一皺,喃喃自語道:“我覺得......要傳信提醒北地那邊。”
“得讓咱們的人小心些,很有必要的。”
至少在他看來,這一點很重要,不想節外生枝,應變不及的話!
“可是咱們不能自作主張,這件事得問過主上才行。”
同伴沉默不語,眸子緊緊地盯着他沉思之後語氣謹慎地道。
“何況咱們有什麼立場,得主上出面纔可以。”
同伴視線在說話的那位身上逡巡,接着又補充了一句道。
護衛嘆了一口氣,眼睛盯着對面的牆壁,好長一會兒都沒有做聲。
耳邊響起旁邊桌子客人的交談聲。
“你看,要不要找個機會跟主上提一聲?”
護衛思慮片刻抿了抿脣道。
不知不覺間,話題的重點還是扔回到了同伴那裡。
四個人當中,跟隨天放一起行動的兩名護衛,其中性格安靜沉穩的那個很容易會成爲他們幾人中臨時做決定的對象。
因爲,他每回都思量得比較周全,性格也沒有一起做任務的同伴那麼衝動,幾乎是與生俱來的特質。
也許當初天放選擇人手的時候,同樣考慮到了這一點。
他安排的人手,一個適合充當先鋒,每回探路,探查情況都是走在前頭的。
另一個則適合守護,守護同伴,並且在適當的時候成爲輔助天放做某些決定的人。
“主上這會兒在驛站內,沒準正在寫信呢,等吃完飯後,咱們就過去驛站找他,或者正好趕上合適的時機。”
同伴跟護衛們對視了一眼,尋思了片刻,隨後語氣淡淡地道。
幾人立即加快了吃飯的速度,護衛在中間停了一次,順帶叫店裡的小夥計打包了點吃食,預備帶去驛站交給天放的。
驛站旁的店裡數一數,是有些重口味的菜餚的。
比如受北地來的客人喜歡的現殺現煮的羊肉湯之類的。
這些菜換成西蘭的老百姓,相當一部分人未必能吃得習慣,但是護衛顧慮到天放的心情,只選擇了幾樣店裡清淡的菜式。
他們吃完後,同伴出面付了銀子,拎着店裡有些粗糙的食盒,幾個人從店堂內走了出去。
山道上隱隱綽綽有亮光,還能聽見遠處傳來的馬蹄聲。
去往北地的驛站不止一個,但是護衛們從肅州城一路出來,中間經過南華鎮,後來又改道山中,走了一趟。
算上到目前爲止的整個行程,這還是第一次碰見驛站。
......感受到冬夜裡山間的寒意,他們幾個加快腳步拐進了驛站的院子。
護衛擡起頭看了一眼驛站的樓上,天放在其中一間屋子裡,此刻打開了窗朝外遠眺。
驛站看出去,能入眼的景緻除了山野還是山野,要不就是那條蜿蜒官道上經過的車馬了。
......護衛們在樓下簡短商議了幾句,決定還是由同伴出面,跟天放提及北地那邊傳信的事情。
主上想得到是一回事,他們身爲天放的下屬,自個兒想到了稟報一聲,是做事用了腦子的體現。
......山洞通道內,我反應很快,早就退後了,然而衰大叔聽到少年的話壓根沒有任何反應。
他低頭沉浸在某種情緒裡。
我看見大叔他繼續用手撿起前方石堆上的石塊,一塊塊往邊上扔開。
看樣子,他似乎還想接着做下去,即便是在少年出言提醒的情況下。
那個傢伙是怎麼回事呢?
我微微一愣,皺眉望着他的方向,思索後心中不由得嘀咕道。
一時吃不準大叔心裡的想法,我看了他一眼暫時沒有說話。
“去小菱那邊,那個位置安全些。”
少年難得好脾氣地重複了一回,這次衰大叔終於有了點反應。
他看向少年低聲地道:“上回這一段沒有路障的,我明明記得能順利過去。”
“能不能順利過去,得等着我試試看!”
少年失去了耐心,伸手將他從石堆邊拽開,沉聲道:“一邊兒呆着去!”
“大叔,”我看着前方兩個人的動作,衝着他們的方向喊了一聲,“大叔,趕緊退後!”
傲嬌少年這人的個性,大叔難道還不清楚,非要惹毛了他,挨一頓胖揍麼?
“大叔,他是打算上前試試,想移開路障!”
我提醒他道:“大叔,你不要耽誤時間,妨礙到大少爺做事。”
說完,我自己還主動將距離拉得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