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已經西下,蕭巽隻身一人,走在天涯。
天際,已慢慢落下最後一抹餘暉,光芒,已漸漸暗淡,再過一會,黑夜便會降臨,而前方,依然還是毫無盡頭的密林。
要走出這片深林,眼看是不可能的了,事到如今,蕭巽也只有聽天由命了。他跳上一顆巨樹,輕輕的自語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之後,他用法寶,斬下一些樹枝,燃燒起來,又用一些,圍住了自己,把那棍子,祭在空中,發着微弱的光芒,他只希望,這樣能度過一晚。
只要一晚,他便可以走出這深林,他是這般想的。
盤腿坐在樹上,修煉着酒盡歡贈與的《太上感應篇》,之後,身體便運行起雲火門的療傷要訣——清心普善咒。
只要能安全的度過今晚,明日一早,他便能勉強駕馭法寶了。
或許,是因爲他的期望,或許,是因爲那火光,或許,還有其他什麼的原因,一整個晚上,竟是奇怪的沒有發生任何事情,蕭巽與那紅火,安安全全的度過了一晚。
當清晨第一道陽光灑下的時候,感受着那溫暖的同時,蕭巽還在懷疑,那是不是夢。
看着已經恢復一兩成的身體,他不再多想,祭起法寶,強支撐着向着天際,飛了上去,他並不知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只是,他已不想在待在這密林深處,這其中,還會發生什麼未知的事情,他不敢想象,也不敢嘗試。
飛到空中,蕭巽這才發現,這偌大的深林,根本看不到頭,滿是濃濃的霧氣,連鳥都看不見一隻。也不知這般飛了多久,他只覺得,虛弱的身體,已經有些支撐不住,這時,前方擋住了幾人,卻不知是何門派。
這些人一出現,什麼都不說,甚至,連話都不讓蕭巽說,手上法寶直接攻擊,蕭巽如今的狀態,又如何能抵擋這般攻擊,他剛想說什麼,那法寶卻是已經到了眼前,四面八方向着自己的身體,砸了過來。
他只覺,整個身體猛的一震,喉頭一甜,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整個身體,也向着地上,墜落下去。那攻擊蕭巽的人,皆是一愣,之後便跟了上去。
身體還未落地,他便已暈了過去。
衆人落下,緊緊的圍着蕭巽,臉上,滿帶疑惑。
這時,紅火的身體,卻是突然變大,守護在蕭巽的身前。
這突然出現的上古神獸,讓衆人吃了一驚,也不敢貿然向前,這時,深林中,卻是響起了悠揚的笛音,宛若天籟一般。
一襲紫衣,緩緩的落到了地面上,衆人見了她,便躬身道:“小姐!”
蝶舞並沒有理這些人,而是走向蕭巽,看着這日夜思念的人兒,幽幽的自語道:“我不見你,你卻要找上我來,你這般,便叫我如何?”
“小姐,這人擅闖我聖教禁地,該如何處置?”衆人看着蝶舞,問道。
蝶舞的雙眼,還是停在蕭巽的身上,那眼波流轉間,萬千柔情,只是淡淡的道:“你們便帶他到一處安全之地,好生療養吧,這位蕭公子是我的朋友,切記不可怠慢於他。”
“他可是小姐的重要人物,若是他有什麼閃失,小心你們的腦袋。”紅菱說着,便走到蝶舞的身邊。
蝶舞看了蕭巽許久之後,便走了上去,那紅火看着蝶舞走進,似乎,它知道這女子對自己的主人,並沒有什麼惡意,身體也變小了去。蝶舞走到蕭巽的身邊,蹲了下去,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觸摸着他的額頭,整理着他凌亂的髮絲,這一刻,她期待了不知許久,只是,卻是在他昏迷不醒的時候實現,這豈非是一種更大的失望?
她緩緩地 站起身來,眼睛,卻是看着那昏迷的男子,似有萬千不捨,彷佛,這一離別,這一生,便不能再相見一般。
衆人都不明白這大小姐的意思,也不敢有膽子去問,只是疑惑的看着昏迷的蕭巽,看小姐剛纔的眼神,似乎這男子對她來說,很是重要,好在剛纔並沒有下殺手,否則,只怕現在,小姐已經毫不猶疑的殺了他們了。
蕭巽醒來的時候,睜開眼,便看見自己在一個山洞中,周圍燃着篝火,洞中佈置得非常華麗,若不是有着那無數的石壁,幾乎看不出這是一個山洞。
醒來的時候,他只覺得渾身虛弱,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吸乾了一般,什麼都不剩,唯一剩下的,便只是一具空殼。他用手強撐着地面,想要站起來,卻是又倒在了地上,還疼得呲牙咧嘴的,紅火一下跳了出來,吱吱的叫着。
這時,山洞外面的人,似乎聽到了蕭巽的慘叫聲,一下衝了進來,跑到蕭巽的身邊,關心的問道:“蕭公子,感覺怎麼樣,昨日真是對不起,不小心傷了你,還望海涵見諒。”
蕭巽看着這些人,笑着道:“幾位大哥言重了,小弟並無甚大礙,還勞煩幾位大哥這般對待,真讓小弟有些過意不去。”雖然這般說,他卻奇怪,這些人爲何會知道自己的姓氏。
“呵呵,蕭兄弟果真是年少英雄,這般大度,怕是這世間之上,少之又少了。”幾個大漢見蕭巽不再追究,似乎解脫一般,笑着道。
蕭巽不願追究他們,這就代表,小姐也不會再責怪他們,如此,他們自然更加高興,當然對蕭巽,要大加讚賞吹捧一番了。
“蕭公子便安心躺着,有什麼需要,便叫我等一聲,定當毫無怨言,也算是爲傷了蕭公子陪罪了。”這時,一個長滿鬍鬚的大漢笑着道。
蕭巽看着這些人,看出他們並沒什麼惡意,蕭巽本就是那簡單的人,只要別人對他有一丁點的好,他便會一輩子記得,只要對方對他有一點不好,他同樣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他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人。他並不像接受這幾個人的恩情,不是因爲他怕還這恩情。
“幾位大哥客氣了,小弟並未大礙,你們看,我這便能下牀行走了。”說着,硬是要坐起來,走上兩步,只是,幾位大漢哪裡肯讓他動得一下,馬上阻止他:“蕭兄弟, 你還是躺着吧,反正哥幾個也沒什麼事情,便照顧你吧,說起來,也是我們把你打傷的,等你傷好了,想去那便去哪,我等絕不攔着。”
衆人這般好意,蕭巽也不好再拒絕,其實,他如今的情況,確實需要他人照料,只是,他不想這般麻煩素昧平生之人,是以,他剛纔纔會有那般舉動:“好吧,那小弟便卻之不恭了,他日,蕭某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蕭巽對着幾人,抱拳道,他說得那般情真意切。
幾位大漢看着蕭巽,點了點頭,也不知是因爲蕭巽所說的話,還是因爲小姐看上了對的人。
月,那般溫柔。
蕭巽在洞中,已經睡下。
好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了,所以,一睡下,便睡得那般沉,連外面的事情都沒有發現,若是他聽到那聲音,便會明白一切的。
一襲紫衣,宛若月光一般,悄悄的,落到地上。
那幾個大漢,便快速的走上去,拜道:“參見小姐。”
蝶舞沒有出聲,只是對着衆人做了一個“噓”的手勢,之後輕聲的道:“他還好嗎?”
“稟小姐,很好,此時已經睡下。”一個大漢道。
蝶舞點了點頭,道:“我去看看他。”說着,便向着洞中走去,只是,到了洞口的時候,她卻突然停了下來,不知想着什麼。
或許,她覺得,就是見了,又能如何呢?
她就那般,站在洞口,往那洞中看着,那裡,篝火的旁邊,熟睡着一個身影,那身影,便是日思夜想的人兒啊,若是,她只要再走幾步,便可觸碰那人兒,只是,她卻是動都沒動一下,只是往那洞中看着,看着那身影,她的眼中,宛若月光,那般溫柔。
誰能想到,高傲如蝶舞,竟也有這般柔情。
別人不瞭解,那幾個大漢又怎會不瞭解,蝶舞是什麼樣的人,他們清楚不過,現如今,對這男子,卻是變得這般,或許,這男子,便是她這一生不可捨棄的東西吧。
終於,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的轉過身來,似乎,有些失落,似乎,有些惆悵,又似乎,有些不捨。
“此事莫讓父親知道,否則,小心你們的腦袋。”她說着,也不等幾人回答,只是看了那洞口一眼,深深的一眼,便轉頭向着深林走去。
幾個大漢看着離去的蝶舞,心中,卻是萬千感慨,無法言喻,只嘆着氣,也不知,是爲自己,還是爲蕭巽,或是爲蝶舞。
風,依舊吹着,涼涼的,爽爽的,宛若那情人的愛撫。
月,依舊照着,柔柔的,淡淡的,宛若那少女的情懷。
這般涼爽的風,這般溫柔的月,只不知,今生可還曾有?
這般溫柔的人,這般真摯的情,只不知,今生可還曾有?
月下,誰思戀着誰?
月下,誰夢念着誰?
月下,又是誰等待着誰?
世人總是這般,癡癡傻傻,卻不知,那愛情一物,是萬般觸碰不得的,只是,若不去觸碰,又何以爲這時間之人?或許,人類本身,就是一個矛盾,矛盾的生,矛盾的活,矛盾的死,也就成了矛盾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