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人已靜。
月已西沉。
星已稀疏。
再過不久,天就該亮了。
雲火島的金雲峰上,月華如紗,溫柔的籠罩着整個大地,微風輕輕的撫摸着大地上的萬物,一切,都是那麼的和諧寧靜。
突然之間,這寧靜的氛圍,就被打碎了。
金雲峰上,火光沖天,腳步急促,叫喊連連,一片雜亂。所有的人,提桶端盆,茫茫碌碌,就連那玄清道長一家三口,也都跟着衝了出來。
這金雲峰上,怕是從開宗立派以來,第一次失火吧。所有的人,都一臉的迷惑,所有的人,都急急忙忙的滅火,玄清道長站在遠處,看着這火勢,心裡,不知在想着什麼,突然,他一下浮空而起,手上不停的變換法決,之後,他右手一引,一道光華從天而降,那火勢,盡慢慢的小了下去,衆人就看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從火場中爬了出來,此時的他,已經被燒得黑如一根燒火棍一般。
看到蕭巽的摸樣,衆人是又擔心有好笑,第一個衝上去的,是方靈若。
方靈若跑上去之後,先是拉住他的手,之後上上打量了一番,才生氣的道:“你怎麼搞的,沒受傷吧?”
看着方靈若那擔心的樣子,蕭巽似乎忘記了自己身上的疼痛,笑着說道:“我沒事,師姐。”
“小師弟,到底怎麼一回事?”衆人看着蕭巽, 異口同聲的問道。大家都想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金雲峰,爲何會突然發生這樣的火災。
“我也不知這是爲何,我身上也沒有火種,只覺得身體很熱,醒來之後,就是這般了。”蕭巽回答着。
聽着蕭巽的話,一邊的胡若蘭看着玄清道長,問道:“師兄,此事你怎麼看?”
“事有蹊蹺,我暫時也不知......”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了下來,一雙眼睛,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般,盯着從蕭巽手中抱着的一物。
他的表情,盡似乎有些愣住了。
“師兄,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胡若蘭看着他的樣子,疑惑的問道。
玄清道長沒有回答,而是向着蕭巽走去,停在他身前的不遠處,看着他懷中的物體,似乎,他有些害怕這東西,似乎,他認識這東西。而蕭巽懷中的紅火,盡然也怒視的瞪着玄清道長,那樣子,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跳出去,和玄清道長大戰一般。
“蕭巽,這東西你哪裡得到的?”他在問,卻不是看着蕭巽,而是看着那東西。
“四年前,剛進門的時候,我在後山,看到它挺可憐的,就帶回來了。”蕭巽雖然不知道師父爲什麼這樣問,但還是回答。之後又說道:“弟子該死,沒有稟告師父,請師父懲罰。”說着,他跪了下去。
“爹,你就別怪小師弟了。”方靈若看着玄清道長的樣子,似乎真要懲罰蕭巽一般,急忙跪下道。
“罷了,冥冥之中,一切皆是天意,既然你們有緣,就且留下吧,這火災也不必查了,都是這燭龍弄出來的,他或許不是有心,但你切記,以後小心點,它本是上古神獸,威力無匹,真發怒了,師父也沒法,如今,它正處於進階時期,性子很不穩定。”說道這裡,他在懷中摸了摸,拿出一個瓶狀的東西,扔給蕭巽:“這藥,每日一粒,三日之後,身體就無大礙了。”
“弟子謝過師父。”蕭巽扣了三個頭。
“起來罷,明日你就上山,弄些木材,不管怎麼說,這火都是因你而起,這損壞的東西,你就自己弄好吧。”玄清道長說着,緩緩的走了回去,他的背影,看上去,盡顯得有些孤寂,或許,他心中,一直都有一把枷鎖,或者說一塊大石,難以放下吧。
“師兄,你今天是怎麼了?”房中,胡若蘭看着方書博,問道。
“哎......”方書博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你還記得蕭巽是怎麼進我雲火門中的嗎?”
胡若蘭並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師兄是擔心那個傳說麼?巽兒這孩子,本性不壞,就算真不幸是那傳中說的中魔笛,也做不出那危害武林的事來。”
“當初,我就是這麼覺得,所以才讓他進我金雲峰一脈的,可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心裡,總有些什麼放不下,須知,這人變好不易,變壞卻很簡單啊。”他淡淡的說着,似乎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真到了那時,我又有和顏面面對掌門師兄,又有和顏面面對我雲火門萬千弟子,又有何顏面去見祖師爺。”
“師兄莫要想多了,再過三年,就是巽兒下山歷練的年齡了,到時,自知他是什麼樣的人,而且,這孩子和我雲火門也算有緣,否則,又怎會得到我雲火島上唯一的上古神獸,燭龍呢。”胡若蘭似安慰的說着。
“其實,這小子有時候也挺可愛的,到時候,他若離開了,我還真有些不捨。”方書博突然笑着說道。或許,只有在這女人的面前,在這摯愛的面前,他纔會有如此的笑容吧。
清晨。
風和日麗。
陽光普照,雲火島上,似乎永遠都是那麼美麗。
遠方,白雲幾朵,叢林幾從,海浪一片。蕭巽揹着一把柴刀,一大早,就上山去了,按照師父的吩咐,他今天要把昨夜被燒的屋子弄好,雖然他還不知道爲什麼會着火,但是,這建房,得用木材,他卻是知道的。
一人,一刀,一龍,(這裡,紅火本是燭龍,就且說它是龍吧,但真看不出它哪裡像龍的樣子。)就這麼,往後山走去。
到得後山,蕭巽把紅火放在一邊,自個開始選材,他也不怕這昨夜把房給燒的東西,今天會不會把山給燒了?
選好材,就開始動手砍了,四年的修煉,可見一斑,砍樹就好比切菜一樣容易,沒多久,一堆樹木就被整理好放在地上。
天有不測風雲,正當蕭巽準備收工,帶着砍好的樹木回去時,天際,烏雲滾滾,黑沉沉的壓了下來,整個地面,突然之間,顯得那般的壓抑。
似乎,它對這人世間,早已充滿了怨恨。
似乎,它要在這一刻,發泄所有的不滿。
幾道金蛇在烏雲中瘋狂舞動了幾下,好像在炫耀自身的光芒一般,之後,天際,就開始緩緩的落下雨點,慢慢的,越來越急,越來越大。沒法,蕭巽只能躲到一顆大樹之下,抱着紅火,用自己那小小的身子,爲它擋住風雨,就好像他擋住的不是一個寵物,而是自己的愛人一般,顯得那樣的小心,謹慎。
雨,卻沒有停的跡象,還是那般無情的擊打着地面,樹木花草,卻好像對這雨格外喜愛,不停的搖動着自己,似歡迎般的舞蹈,又似歡快般的歌唱。
不知何時,在蕭巽的身前,盡多了一個身影:水綠色的清影,一把紅色油紙傘,就那麼,在雨中,悄然而立,如水中芙蓉,似鏡中明月,美得有些不真實。
如夢一般。
似幻一樣。
她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那笑容,似乎與生俱來,又似乎,只爲誰而展現。
他的眼睛,帶着深深的癡迷,那眼神,似乎難以置信,又似乎,已期待了萬年。
“師姐?你怎麼來了?”他愣愣的,癡癡的,諾諾的,這般叫了出來,似乎,在自語,似乎,在呼喚。
“還不是擔心你嘛,出門也不帶雨具,我看着天快下雨了,想着你還在山上,就過來了。”她一面說着,一面向前走去,顯得那樣的,天經地義,無可厚非。
那紅色的油紙傘,遞到他的頭上,那無情的雨,即刻被擋了去,他的身上,少了雨淋,心間,多了溫暖。一把小小的油紙傘,兩個小小的人兒,就這般,相視而立,在雨中,在傘下。
風,還在吹着,雨,還在下着,烏雲,並沒有散去的意思,只是,世間的萬物,在那一刻,似乎都已經停止了,都被冰封了,耳中,只有那個小小的聲音,在輕輕的迴盪着,似低吟,似淺唱。
他的心中,似乎有千言萬語,最後,卻只低低的說:“謝謝師姐。”之後,就移開了目光,不知何時起,他盡不敢直視着她。
她似乎沒有聽到他說什麼,只是,輕輕的,如自語一般的說道:“你呀,都這麼大了,總不叫人省心,以後你若離開了我,該怎麼辦?”
他沒有回答,心裡卻想說:“我這一輩子,都不會離開師姐的。哪怕滄海桑田,海枯石爛。”他終究沒有說出來,只在心間,如這烏雲一般,如這秋雨一般,緩緩的散去,消失,不知何時,纔會又升起。
多年以後,誰還記得,今時今日,此地此景,一個女孩,爲一個男孩撐傘擋雨?
多年以後,誰又記得,年少時,青梅子,黃竹馬,兩小無猜的情節?
誰又能忘,今日之景,今日之情?
誰又能忘,那場雨,那把傘,那個人,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