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張秋和江雪從雲海小區接上陶雅,直奔汽車站。汽車站的治安已經得到充分改善,張秋,江雪,陶雅三人拎着大包小包,坐上發往江雪媽媽家的客車。江雪回家的這段時間裡,火知了就暫時交給陶冷曼打理。陶冷曼拍着胸脯向江雪保證,一定把火知了當成自己家一樣用心。只是,陶冷曼說話時的眼神,瞄向的卻是張秋。
張秋,江雪和陶雅三人坐的是早班車,早上七點鐘準時出發,車上客人不多,零零散散坐了不到二十個座位。司機穿着工作服,頭上滲滿汗珠,一旁懸掛的小電扇呼啦啦的轉着。江雪和陶雅坐在一起,張秋坐在她們兩個人後排。客車行駛出站,一路上有不少中途上車的乘客。女售票員挎着小包,手裡攥着一把零錢穿梭在乘客中間。
行駛至半途,有人陸續下車,坐在後排一個穿着花裡胡哨的青年走過來,與江雪隔着一條過道坐下。青年咧嘴笑道:“兩位美女,出來幹嘛呀?”
江雪瞥了青年一眼,沒理會他。青年隨口罵道:“操,裝什麼裝。”
張秋剛要發作,陶雅已經先一步開口,對着青年怒吼:“裝你妹,傻逼!”
張秋驚訝地看着陶雅,他實在沒想到陶雅會開口罵人。江雪同樣感覺到驚訝,要說陶冷曼罵人,江雪不覺得奇怪,可這是陶雅呀。兩人的注意力全被陶雅吸引過去,一旁的青年反倒沒人理。陶雅小臉通紅,罵完人後低垂着頭,輕聲說道:“雪姐,我應該保護你,我……”
“你很好呀。” 江雪握住陶雅的手笑道。
被罵的青年也是一愣,從座位上站起來,囂張的伸出手指,指着陶雅罵道:“你他媽的,敢罵我?”
售票員見出現情況,快步走過來拉架。幹這行久了,什麼樣的情況沒遇到過,這點小事她完全有信心解決。不過是勸住衝動的青年,至於兩個小姑娘,估計不會主動惹事。售票員心裡想得好,可完全沒有料到,已經有一個人先一步出手。
一陣慘叫,吸引了全車人的目光,連睡着的乘客都驚醒過來,東張西望,以爲出現了什麼特殊情況。車廂正中,張秋一隻腳踩在凳子邊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青年。青年伸出的一根手指被張秋掰彎,臉上滿是痛苦的表情,嘴裡唉呀亂叫着。
司機從後視鏡看一眼後面,提醒道:“都坐好,不許鬧事啊,不然下一站可就是公安局了。”
售票員早已來到一旁,拉住張秋勸道:“小兄弟,快把人放開,一會兒該骨折了。”
“就是讓他折!”張秋說着又加重手中的力道,青年又一聲慘叫,想朝着張秋撲過來,卻被張秋攥住的手指限制住身形。青年又氣又痛,破口大罵:“小子,識相的趕緊放開,否則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啊!”
伴隨着一陣咔吧聲,青年又一陣慘叫。張秋面無表情地盯着青年,用實際行動做出了無聲的迴應。
售票員在一旁看呆了眼,打架的見過,這麼打架的就沒見過了。售票員看着青年齜牙咧嘴的樣子,心裡糾結要不要報警。這時張秋對售票員笑道:“現在我可以回我座位坐好了。”
張秋回身看着江雪和陶雅,說道:“跟我後面坐吧。”
“好。”
江雪和陶雅紛紛起身,跟着張秋到後排空位置坐下。青年抓着自己折斷的手指,回頭看向張秋的目光中夾雜着憤怒與恐懼。撩個妹而已,哪成想會把手指弄折。他想把張秋拽過來暴打一頓,卻又擔心自己打不過反而被對方暴打。手指上傳來的劇烈疼痛讓他忍不住大喊:“司機,前面停車,我要去醫院。”
司機從前面喊話:“這裡是高速,不能停車。再說了,這附近哪有醫院,下高速纔有呢。在這裡讓你下車,你再重新找車也不方便啊,沒準還把警察招來。”
司機沒有要停車的意思,青年呲牙列嘴的捂着手,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就不再要求下車,只是咽不下心裡這口惡氣,時不時回頭看向張秋。
站在一旁的售票員見危機化解,又怕再起衝突,便選擇了臨近的位子坐下。如果再發生什麼,她可以直接攔在兩夥人中間。慶幸的是,直到那一男兩女的下車,青年都沒亂動一下。
江雪住的村子叫江家莊,是一個上千戶人家的大村子,一排排平房整齊有序。從很久以前,江姓人家就在這裡定居,村裡還有江氏祠堂呢。只不過,這祠堂是後來重修的,之前的在運動中被當做四.舊給砸爛了。
張秋,江雪和陶雅三人在村口下車。村口就是村委會所在地,一旁是新修建的五間大平房,門柱旁掛着一塊寫有‘江家莊村委會’的木牌。村委會大院裡安着健身器材,村裡的孩子們正在嬉戲大鬧。院子正中央豎着一根旗杆,上面飄蕩着一面經受風吹日曬雨淋而褪色的五星紅旗。
村委會旁半人高的石灰牆上,或坐或蹲着幾個上了年歲的老人。看到有人從客車上下來,老人們溝壑縱橫的臉上皺紋舒張,紛紛看向從客車下來的人。一位缺了牙齒說話漏風的老人看了一會兒,突然說道:“奇怪了,你們看那是不是江家大閨女?”
“江家,哪個江家呀?”
“還有哪個江家呀,秦寡婦家。”
“哦,哦,你這麼一說還真像。”
“什麼叫像啊,分明就是。”
“她怎麼回來了。”一個老人自言自語的嘀咕,立刻就有人接話,“是啊,碰上那樣的後爸,回這個家幹嘛。”
“可不是嘛,就那個男人,以前怎麼看不出來呢。給秦寡婦家裡買這個買那個的,以爲是個好人呢。沒想到是個酒鬼,家裡房子都沒有,結婚還得住媳婦家來。也不知道,秦寡婦怎麼就答應這麼個人。”
“秦寡婦也被騙了唄。”
一有話題,人們立刻聊得火熱,你一言我一語,氣氛比六月份的天還熱。已經下車的張秋,江雪,陶雅三人拎着大包小包朝村裡新修的水泥路上走來,路過村委會,江雪看着牆邊的老人們,笑着問道:“大爺們,聊什麼吶,這麼開心?”
“啊,沒,沒什麼,隨便聊聊。”
“你回家來?”
江雪笑道:“對,高考完了,回家看看我媽。”
“考的什麼學校啊?”
“一本。”
“喲,了不得,了不得呀。”
幾個大爺在那裡連連感嘆,江雪笑道:“大爺們待着,我回家啦。”
張秋,江雪,陶雅三人順着水泥路往前走,走出好一段後,村口的一個老人說道:“秦寡婦家的閨女了不得啊,考上一本了,咱們村可沒幾個人上一本的。”
“誰說不是呢,考完試回來看她媽,把這消息一說,光宗耀祖啊。”
“我看她手裡還拎了不少東西呢,肯定是給她媽買的,這閨女,好哇。”
“那個跟他一起來的小夥子是幹嘛的,咱們村沒有這號人吧?”
“這還用問,準是這閨女在外面上學,搞對象了唄,現在的年輕人,不都這樣嗎。”
“那還有另一個閨女呢,怎麼三個人一起回來的,她是幹嘛的啊。”
“誰知道呢,搞不懂,搞不懂啊。秦寡婦家的事,誰能搞得懂。”
“李大爺說的對呀。”
……
沿着水泥路一直走,一排排房屋略過去,往遠處看,已經能看到地裡種的玉米。張秋問道:“雪兒,咱們再走下去就直奔地裡了。”
“別急呀,我家在倒數第二排,前面就到了。”江雪帶着張秋轉上一條小路,走過幾家後停下來,說道,“這裡就是我家了。”
紅牆壘砌的院牆兩米高,南瓜的藤蔓爬滿牆頭。一扇鏽跡斑斑的大鐵門緊閉着,從外面看不到裡面。江雪面對着大門發呆,張秋輕聲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心裡難過?”
江雪輕輕點頭,看着大門,腦海裡止不住的回憶往事。張秋把手搭在江雪肩上,沉聲說道:“有我陪你呢,進吧,看看阿姨怎麼樣了。”
“恩,好。”江雪用力點着頭,看起來像是下了很大決心。
張秋看着江雪一步步走到大門前,擰開了一側的小門。江雪邁步進去後,張秋,陶雅兩人紛紛跟上。院子裡種着玉米,黃瓜,茄子,西紅柿等各色蔬菜,看得出精心打理的樣子。一個女人從堂屋裡走出來,身上穿着大花上衣,頭髮箍到一起,眼角的皺紋分明,背部微微有些彎曲。女人看到江雪後一愣,顫顫巍巍地問道:“孩子,是你嗎?”
“媽!”
江雪一聲尖叫,朝着女人撲過去。母女兩人在院子裡緊緊相擁,眼淚頓時就落下來。張秋看着母女相遇的場景,尤其是女人流下的眼淚,心中多少有些寬慰。流淚,這起碼說明,江雪的母親的確在想女兒。要是她對江雪也不冷不熱,這趟家就算是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