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從昨日開始，府裡便開始忙碌起來，連帶着於芊芊和張大娘的事情也多了起來。每日裡除了要做下人們的吃食，還要去大廚房幫着包餃子，蒸饅頭、包子，醃臘肉等。
朗雲軒這邊，周氏自然也派了些小廝過來除塵灑掃，貼對聯掛燈籠的，早早的便有了節日的氣氛。
這幾日周氏身邊的大丫鬟們也忙的夠嗆，不過一個個臉上卻都是喜氣洋洋的。每逢過節，夫人定會厚厚的賞她們一筆的。
這日，喜鵲好不容易得了些閒，想着自將於芊芊送去朗雲軒後便沒再去看過她，也不知道那丫頭怎麼樣了。
知道她愛吃，她便親自往廚房來，準備讓廚娘做幾樣小吃給她帶過去。不想才撩開簾子，便看見於芊芊在那裡包餃子。
她吃了一驚，趕緊上去拉住她的手問：“你怎會在這裡？”
喜鵲是她進府後，第一個對她好的人，見了她，她也十分高興。
她趕緊在圍裙上擦了一把手，這才握住她的手道：“喜鵲姐姐，我現在小廚房做事呢，今日跟張大娘一起過來大廚房幫忙。”
見她一派天真的模樣，喜鵲將她拉到外面，小聲道：“真是個傻丫頭，夫人送你去將軍院裡，可不是讓你去做個燒火丫頭的。”
以爲她是擔心自己做不好，於芊芊便衝她眨眨眼睛，又露出兩個梨渦道：“將軍喜歡吃我做的飯呢，還經常誇我手藝好呢。”
“你是甚時候調到小廚房去的。”喜鵲拿出帕子，一面幫她擦臉上的麪粉，一面問。
於芊芊心中覺得喜鵲像姐姐一樣，便仰着臉任她擦，頗有些撒嬌的意味。待她收回帕子，這才道：“當天晚上就去了，將軍聽我說會做飯，便讓墨香姐姐將我安排到小廚房了。”
喜鵲絞了絞手上的帕子，沒好氣的道：“這死丫頭，這麼大的事，也不過來通報一聲，也不知道安的什麼心。”
見她生氣，於芊芊又拉了她的手道：“姐姐爲何這般生氣，我在小廚房裡很好呢，張大娘爲人和善，待我十分好呢。”
“恩，我知道了。”喜鵲擡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你先去忙，我改日再去看你。”
喜鵲是十歲被賣進府中的，一步一步爬到大丫鬟的位置，也是吃了不少苦的。
她當時離開家時，家裡還有個六歲的妹妹，也是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她第一次見到於芊芊，便覺得她看着親切。後來見她乖巧聽話，心中便拿她當妹妹待。如今見她被髮配去廚房，她自然是不幹的。
離了於芊芊，她轉身便去尋周氏。
斂去面上的怒意，她這才進了內屋，見周氏正歪在榻上養神，她便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力道不輕不重的給她捏腿。
周氏舒服的眯起眼睛，小憩了一會，睜開眼睛見是她，便笑道：“你如今按摩的功夫倒見長了。”
恰好雲晴端了熬好的燕窩進來，喜鵲便道：“都是雲晴姑姑教的好呢。”
雲晴聽了不由也笑道：“嘴倒是甜的很，我便教了你，也得你自己肯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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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鵲、鶯歌這幾個大丫頭，都是雲晴一手□□出來的，雲晴又是周氏的陪嫁丫鬟，一向很得周氏看重。她說這話，周氏聽了，也不會不悅。
扶着周氏起身後，她又道：“夫人，我方纔去廚房，看見於芊芊那丫頭了，她正在大廚房裡幫着包餃子呢，說是將軍將她調到小廚房了。”
聞言，周氏果然不悅，皺眉道：“這麼大的事，墨香怎麼不往這邊報。”
到底都是做奴婢的，喜鵲心中雖也惱她，卻也不忍她受苛責，便道：“許是將軍不讓說也未可知。”
想到上次兒子來自己屋裡說的那番話，周氏嘆了口氣，半晌才道：“你去把墨香叫來。”
見周氏不似要發怒的模樣，喜鵲答應一聲，這才快步去了。
一炷香的功夫後，周氏一雙眸子冷冷盯住墨香，沉聲道：“你如今倒能做章兒的主了，於芊芊那丫頭，是你安排到小廚房的？”
墨香心中一驚，立刻便跪下道：“夫人明鑑，奴婢怎敢做將軍的主，那日是芊芊說自己會做飯，親自求了將軍，將軍才讓她去小廚房的。”
心思轉了幾轉，她又道：“爲着她做的飯好吃，如今將軍每日上朝前，還要吃一碗疙瘩湯纔出門呢。便是晚上，也是讓她做了夜宵，直接送去書房的。”
這事卻是喜鵲不知道的，周氏聽了，皺着的眉頭這才鬆開，面上也露出一絲笑意，“我不過隨便問問，瞧把你嚇的，起來吧。”
周氏也知道，自己兒子的書房是輕易不讓人進的，如今既能讓於芊芊進去，也算這丫頭歪打正着。
她低頭想了想，便道：“既是這樣，那便只讓她做章兒的吃食，下人的吃食，還是由張大娘做。另外，一應切菜燒水的活，都無需她做。”
好容易將這丫頭的皮養的嫩了些，可不能又幹這些粗活讓一雙手變粗糙了。
墨香心中不忿，面上卻一點也不顯露，還問道：“因着她去了小廚房，便安排她住了二等丫頭的屋子，可要讓她搬到一等丫頭的屋子裡去。”
“既住下了，便不必挪動。”
周氏心中已經有了考量，便道：“你下去吧，以後章兒院中有什麼事，需及時來回我。”
待墨香走後，周氏又道：“去將於芊芊叫來。”
仍舊是喜鵲去叫的人，她拉着於芊芊在廚房裡洗了一把臉，又幫她將頭髮重新梳了梳，這才拉着她的手往落霞苑中去，一路上又叮囑她許多話，直到到了落霞苑門口，這才止住話頭。
在周氏眼中，於芊芊不過是個用來給自己兒子生孩子的工具，她看向她的目光中，並不帶任何感情。
待她行完禮，她便重新將她打量一番，見她脣紅齒白，一雙葡萄眼又清亮了許多，面上這才帶了一絲笑意，“在章兒院中待的可習慣？”
“回夫人的話，習慣的。”於芊芊緊緊捏着拳頭，努力讓自己不那麼緊張。
“聽說章兒很喜歡吃你做的飯？”自她進屋，周氏便看見了她的小動作，卻並不說破。
“將軍體恤奴婢。”這話是喜鵲教她說的，她其實現在還有點不明白爲何要這般話。
周氏聽了這話卻笑了，又道：“聽聞你家中還有兩個弟弟，父親又常年臥病在牀，家裡沒法子纔將你賣給牙婆。你可有想過，靠着自己，讓家裡過上好日子？”
自然是想的，於芊芊點點頭，老實巴交的道：“奴婢將月錢都攢着，待過年拿回去補貼家裡。”
周氏面上的笑意更甚了些，“你倒是個實心的孩子，只是，你的那點月錢，讓你爹吃藥都困難，還如何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聞言，於芊芊也覺得自己能力微薄，不由低下頭道：“夫人說的是，是奴婢妄想了。”
見她如此有自知之明，周氏終於有了幾分喜歡，循循善誘道：“倒也不是妄想，既然章兒喜歡你做的飯，你便變着花樣多做些好吃的。他習慣了你在身邊伺候吃食，自然也會喜歡你，到時候，你的好日子可不就來了。”
周氏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於芊芊卻以爲她跟張大娘的意思一樣。將軍喜歡自己，可不就得多給賞錢嗎。若她一年能得十兩銀子的賞錢，自己一年的月錢攢下來也能有六兩銀子，一起便能有十六兩了。
想到這裡，她的雙眸便亮了起來，高興的道：“夫人說的很是呢，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將軍，討將軍歡心。”
周氏見她明白了，這才點點頭。又見她頭上什麼髮飾也沒帶，便對雲晴道：“可憐見的，頭髮生的這樣好，也該帶些珠花纔是。”
雲晴一向很能體貼她的意思，當即便去周氏妝盒中取了一對平日不戴的珠花出來，遞到她手上道：“年紀輕輕的，是該打扮的鮮亮些，這是夫人賞你的。”
於芊芊見這珠花如此華貴，嚇的不敢收。還是喜鵲笑着勸了幾句，她這才收下了。
周氏卻讓喜鵲親自幫她簪到了兩邊髮髻上，這才放她出去。
回廚房的路上，於芊芊一面摸着頭上的珠花，一面想，夫人要是直接賞銀子給自己該多好啊。
這珠花雖然華貴，她卻是萬萬不敢賣的。
不過她到底是小女孩心性，待到了廚房，大家知道這珠花是夫人賞的，免不了都誇好看，她便又高興起來。
只有張大娘看了，卻不像往日那般愛說愛笑，於芊芊忙着包餃子，並沒發現張大娘的異常。
幫完了忙，二人回朗雲軒的路上，張大娘這才問：“夫人叫你過去，都說了些什麼？”
於芊芊不疑有他，一五一十全都講給了張大娘聽。
半晌，張大娘才嘆了一口氣。看來，青哥兒是沒指望了。
雖然不能當媳婦，張大娘還是喜歡這丫頭，不過皺了半日的眉，又恢復往日的爽朗，對於芊芊，跟往日並無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