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那晚過後我和韓絮也就算分道揚鑣了。我曾經很認真的幻想過我們分手時的場面,也曾經想象過很多迫使我們分手的理由,但沒想到最後還是因爲第三者插足把我倆劈開了。我和韓絮當初在一起就是很平凡的開始,現在又這麼沒創意的結束,那麼值得回憶的也只有我們曾經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了。

我還記得她第一次爲我哭,也是唯一的那一次;我還記得我曾幻想與她的未來,給她一個美滿的家庭;我還記得那次過生日她在海邊許下的願望——“……我希望在今後每年的夏天都能和你到海邊騎自行車,冬天到海邊看雪花,你會陪我的……”——我當時就告訴她不要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靈了,現在果然難以實現了。

我開始了自由的,並且有些不習慣的單身生活。我每天用憤怒而羨慕的眼神看着身邊形形色色的色男澀女勾肩搭背,在心中暗罵他們不知羞恥,但其實就在短短几個月前,我也曾這樣在光天化日之下熊抱、親吻韓絮。

我的生活變得沒有了動力,我想我只是因爲身邊少了一個人罷了,只要我找到一個新的伴侶,一切就會恢復正常,可事實似乎並非如此,關於韓絮的回憶充斥着我的大腦,充斥着校園中每一個角落,我發現我難以接受真正失去韓絮的世界。我的精神開始變得萎靡,注意力開始不集中,每次拿起手機都不自覺的想給她發短信,但是每次編輯好的短信不是讓我保存成草稿就是刪除掉了。獨自一個人呆着的時候,時不時的就會大喊一聲,發泄心中的苦悶。這一切表現還不足以證明我已經瘋了,它最多隻能說明,我失戀了。

我在夢中瘋狂的遭遇韓絮,有時候在學校午睡的短短半個小時裡都可以與她在夢裡擦肩十幾次。而我每次都告訴自己,這次不是在做夢,但每次夢都醒了。我依然倔強的認爲我只是身邊少了個伴侶,只要再找一個就可以了,找一個像韓絮那樣的。

失戀帶來的打擊使本來就成績一直很低迷的我,在那學期的期末考試中爲全班同學做了貢獻,第一名,當然,是倒數的。秦青一臉壞笑的說要請我吃飯,我答應了,因爲在這之前他一直都是倒數第一。

就在要開家長會的前兩天,不知道從學校哪個角落裡傳出來了一個消息,我們班要換班主任了。這個消息一出,我們老班的辦公室就被同學們擠得水泄不通。老班怕影響到其他老師辦公,把我們都攆回了班級,她說這件事回班級說。在這之前同學們就商量好了,實在不行我們就大鬧校長室。理由我們都想好了,就說爲了我們班級的穩定,爲了我們高三即將到來的高考,這個班主任說什麼也不能換!

回到班級,老班站在講臺上醞釀了好久纔開口:“事情確實是這樣,我的確因爲工作的調動不能再繼續教你們了。我曾經聽說過這樣一句話——‘每個學生都是老師們的孩子,而每個老師只是學生們的過客。’——孩子們,我不會忘記和你們相處的這兩年,也希望你們不要忘記我,這個曾經在你們生命中短暫停留過的過客,希望我這個過客在過去的兩年裡,給你們留下的是知識,是美好的印象,而不是我和你們曾經的那些批評和不愉快,其實那些也都是爲了你們好,希望你們可以明白。好了,就說這麼多,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希望大家可以理智對待這件事,現在大家也都搞清楚這件事了,所以還是那句話,時間不等人,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吧。”

“老師!我們不會讓你走的,我們要到校長室找校長把你留下來!”姜恆從座位上站起來說。

“對!我們不會讓你走的!”同學們在下面你一言我一句的喊了起來。

老師說:“你們小點聲!別的班還在上課呢!這件事你們找到校長也沒有用,這不是學校內部的調動,我是要被調到外校了,我要去宏院了。”

宏院?!——我心裡一驚,隨即是鑽心的疼痛,我那時候恨死“宏院”這兩個字了,如果把“宏院”擬人化,那麼它就是我最痛恨的反派,第二名是“龍騎士”尹志平,第三名是容嬤嬤。

那節課後,同學們就開始爲老班準備歡送會了。雖然名叫“歡送會”,那天同學們還是哭得稀里嘩啦,我一直認爲我是個不容易流淚的人,而那天我還是哭紅了眼睛。

同學們在老班的教師制服上寫滿了名字和祝福,老班捧着衣服,淚如雨下。那天老班和我們講了很多掏心窩的話,哭得像個孩子,我從來沒見過一個老師當着學生的面哭,老班是第一個。

幾天後,我遇到了我們的化學老師,說起了這件事,化學老師說:“其實你們班老師在這學期開始就收到這個消息了,她決意要教完你們整個高二再走……”

聽到化學老師這麼一說,我的心裡又是一陣絞痛。那段時間我很脆弱,我實在再也經受不了任何變動了。韓絮走了,老班也走了,我覺得生活就要到此結束了似的。我想我不能再把那麼多糟心事憋在心裡了,如果不把這些糟亂的心情排泄出去,我真有可能要成精神病了。於是我開始找小暴、秦青、姜恆、大海聊天。

小暴因爲不知道如何向張珂瑩表白而一直在鬧心。我就去找秦青和姜恆聊,而這倆人狀況明顯不比我好,差點把我弄成了傾訴的對象。姜恆在爲老班離開的事鬧心的同時,也在爲自己的另一半煩惱,而秦青則是在爲他的另一羣煩惱;秦青的女友們幾乎在同一時間和秦青提出了分手,因爲他的風流債太多,賬單拉的太長,到底是被獵物們發現了;姜恆則在爲吳曉的成績擔心,因爲吳曉的文化課成績很差,考上大學的機會渺茫;最後我去找大海,大海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在我對着他吐沫橫飛,發泄了半個小時後,他還是一言不發。

我說:“我講了這麼多,難道你就不想說點什麼,安慰安慰我麼?”

大海笑笑說:“呵呵,我看書上說了,在朋友不開心的時候,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傾聽。”

我說:“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好學,還讀起書來了?”

大海說:“郝樂,其實你不瞭解我,別看我外型彪悍,其實我是一個很細膩的人,我不只看書,我還一直在寫書呢。”

大海的這一番話讓我很想扇自己一個嘴巴,讓疼痛的感覺來證明我眼前看到的是大海,而不是哪個文藝青年裝逼犯。

我說:“大海,你對我真好,你知道我心情不好,所以故意說這些來逗我的吧?”

“我沒逗你,我初中的時候就開始看“小二”寫的書,他的書寫的都很煽情,後來“小二”長大了,變成“老二”了,但寫的東西沒有變,不是山寨就是煽情,要不就是山寨煽情,對於當時處於青春期,即容易被騙又淚腺發達的我來說,很容易就會看得想跳樓的,所以爲了生命安全,我之後就再沒看過他寫的東西。再後來上了高中,我又看一個名叫“老大”的人寫的書,這才樹立起了正確的人生價值觀。這個人啊,在什麼樣的年齡就要讀什麼樣的書,如果總是停留在一個階段上不提高,就相當於把自己定性成了腦殘。”

大海的一番講話使我心情更鬱悶了,因爲我不只不知道誰是老大誰是老二,我還不能確定在我眼前滔滔不絕的這個娃子到底是不是大海。

我說:“海啊,你能把你寫的小說給我看看麼?”

我話音剛落,大海就把一個厚厚的筆記本遞到了我眼前。

我翻開第一頁,那扭扭捏捏的字跡告訴我,這的確是大海寫的。

“這書叫什麼名字?”

“還沒想好,等寫完再想吧。”

我“哦”了一聲,然後便開始墜入大海的小說故事情節當中。

但幾分鐘之後我就從中痛苦的掙扎了出來。因爲書中那些人物讓我更加難受,我分明看到一張張欠揍的小白臉淫笑着出現在了我的腦海裡。

我說:“海啊,你這麼寫不太好吧……”

大海說:“哪裡不好了?”

我說:“你看,你一開篇就全寫一些家財萬貫的大帥哥,每天自己開着車上下學,他們這哪是學生族啊,顯然是一票飆車族嘛。什麼Z4、X5、A6、Q7、R8、寶馬、悍馬、七十馬的,太不貼近生活了,再說你都見過這些車麼?”

大海說:“靠!我沒開過跑車還沒見過車跑麼?郝樂,你到底想不想看,不願看我就拿走了。”

我說:“我再往下看看。”下面的劇情更讓我抓頭,我承認我讀過的書不多,但大海這書寫的讓我更加沒有看書的動力了。

“海啊,我給你提點意見,這個男主角的名字能不能起的像箇中國人的名字?女主角能不能性格溫柔點?還有那幾個男生可不可以不要總打賭追女生,這太猥瑣了。你要是這樣寫下去,我現在就能給你這書起名字。”

大海很認真的問我:“什麼名字?”

我答:“《流行病院》。”

大海說:“嘁!你不懂欣賞就知道在這潑冷水,我看你是嫉妒我的才華!”大海生氣了,這讓我也有些惱火。

我說:“嘁!我嫉妒你的才華!你讀那麼多書都白讀了,寫出來的東西還是給那些未成年又自以爲是、傲慢又無知的女孩子們看的,只有她們纔會喜歡這種灰姑娘和青蛙的故事。”

說完我起身就想走,大海喊住了我。

我回頭沒好氣地問:“幹嘛?”

“你剛纔說那些都是認真的嗎?”

“當然。”

大海點點頭,示意他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