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溜溜達達的駛向漪碧園,車外一片花紅柳綠。
這個時節出行可真算不上什麼好事兒,太陽照在哪兒都是白花花的,車廂裡又悶又熱。
不過林寧似是完全感覺不到一般,靠在一個小香花枕上閉目養神,那肌膚比最細緻的美玉還要瑩潤上十分,烏壓壓的長髮僅用一隻白色玉簪固定,真是花容玉質,憑添了幾分清冷之氣。
宋靈兒羨慕的看着林寧,不斷的拿手帕抹着汗。
林寧接收到宋靈兒的目光,睜開眼一看,不由莞爾。
她可真不是什麼好主子。
她自己是真不熱,自從生完小包子,她的身體似乎就感覺不到冷熱了一般,剛開始身子最虛時,也只是覺得冷,從來沒覺着熱過。
後來功德漸多,身子也恢復的與普通人無二,倒是冷熱不覺了。
就如此番出行,她竟忘記要人準備一個冰盆。
別問她怎麼知道園子裡有冰庫,她壓根兒沒想過這個問題,反正只要她一說出來,這東西最終一定會出現。
“這次辛苦靈兒了,下午讓他們準備一個冰盆放馬車上,就不那麼熱了。”
林寧衝宋靈兒一笑,略帶些歉意。
卻驚得宋靈兒有些不好意思,她這差當得,還得讓夫人想着她。
“不,不用啦夫人,您的身子不好,用不得這些大涼之物。”
宋靈兒又抹了把汗憨笑道。
原來如此。
是她想差了。
以宋靈兒的機靈,這大熱天的出行,既便她不吩咐也會將馬車裡弄得舒舒服服的,像這時令的鮮果,做工細緻的各類點心,她愛喝的蜜水茶水等等應有盡有,沒道理不準備冰的。
原來是以爲她身體不好,特意沒備。
搖搖頭,林寧笑道:“我的身子已經大好了,只是對冷熱的感覺不那麼敏感而已,這天氣太熱,車廂裡也悶得慌,還是準備一個吧。”
宋靈兒歪着頭想了想,似在思考林寧這話的真實性,見林寧神色不似作僞,才點頭應了。
漪碧園遙遙在望。
馬車到達園子大門口時,禇英的夫人王氏帶着嚴娘子早早兒的迎了出來。
爲了更好的應對此次在自家園子裡舉辦的閱選,禇英特意提議,讓錦繡莊的嚴娘子過來再服侍王氏一段時間。
嚴氏祖上是入過宮的人,家教眼界都非同一般,又在錦繡莊管了這些年,應急處事的能力非旁人可比,她又是王氏的大丫鬟出身,深得王氏信任,此次在主子身邊再服侍上一段時日,也是極爲妥當的。
王氏也深以爲然。
她這人忠厚有餘,機變不足,但卻有一個大大的優點,有自知知明,極聽禇英的話。
只要禇英說了,她肯定非分之百不打折扣的去執行。
宋靈兒扶着林寧下了馬車,從容走向王氏。
王氏不認得林寧,而且林寧今日又戴了幕籬,認得也看不清容貌,倒是嚴娘子,認得林寧身邊的宋靈兒,跟在王氏身後,笑道:“夫人,這位想必便是寧園的蕭夫人了,上次在錦繡莊有幸見得真顏,一晃竟已是一年之久。”
這話帶了三分親熱,既點出了親近之意,卻並不諂媚,也不過度,分寸拿捏得極好。
林寧微微頜首,宋靈兒在旁邊應道:“靈兒見過禇家夫人,我家夫人近日着了些寒涼,不便摘下幕籬,還請夫人見諒。”
一向聽說過這位蕭夫人的事蹟,那可是上得大堂都沒人看見真顏的人,王氏再軸也不會在這事兒上和她較真兒。
“哪裡的話,夫人能來,雖說是府衙之事,也是禇府的光彩,還請夫人裡面請。”
隨之也不多說,親自帶了林寧往園裡走去。
裡面備了兩擡輕紗小轎,王氏與林寧人各一頂,嚴娘子和宋靈兒隨侍在側。
這園子裡水氣豐沛,植被茂盛,一入了園便覺涼爽下來。
雖然林寧早已知會不在這裡住宿,但禇家仍是爲林寧準備了一座小院,以供日常休憩。
事前嚴娘子依着去年見面的印象,專門給王氏提了幾點對林寧的應對之法,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
一是廢話少說。林寧一看便是個果決簡單之人,和她最好少整那些沒用的虛文,直來直去最好。
二是實話實說。那些世家婦人們間的彎彎繞兒就不必拿出來了,有什麼就說什麼,反而不致招人反感。
三是能不說就不說。本來也沒多深的交情,彼此間都不瞭解,避免多說多錯,自然是少說爲妙。
王氏貫徹的很好。
這院子也是參考了嚴娘子的意見。
靠水的一處院子,不過幾間屋舍,佈置的極爲簡潔清淨,屋子裡除了才折的荷花兒養在白瓷盆兒裡便什麼也沒有了。
屋後還有一處船塢,小小的一隻烏篷船,上面還備了一杆魚竿,倒是有些意趣。
院子也沒什麼人伺候,只有兩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守在大門處,有事傳話便可。
王氏走後,林寧四下看了看,點頭道:“這嚴娘子倒是個有心的。”
宋靈兒驚訝,“夫人怎麼知道這是嚴娘子準備的?”
林寧摘下幕籬,如玉容顏映在水面,林寧伸手撥了撥觸手可及的荷花,“這屋子佈置的極對我的性子,又不似一般大家閨秀或是主母之所,定是與我有過接觸之人通過對我的印象推測出我的性子,進而猜測我的喜好,倒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宋靈兒吐了吐舌頭,“這麼複雜啊,不嫌累得慌。”
林寧聞言笑了一笑,輕採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遞給宋靈兒,“是啊,本就是很簡單的事,我來只是因爲想來,但旁人卻不這麼想,自然又會衍生出許許多多其他的事情,所以,複雜的從來不是事情,而是人心。”
“要想不爲這些複雜所累,只需要一條,依着本心來,想得少了,事情也就簡單了。”
林寧也有些興致,隨口點撥了宋靈兒幾句。
但看她似懂非懂的樣子,林寧也不再繼續多說,這樣的話說來雖簡單,她也是用一世才悟得透。
一時有小丫頭來傳話,說採宣使大人傳衆位夫人過去,閱選第一輪馬上就要開始了。
林寧點頭。
宋靈兒卻有些不忿的嘀咕,“不過一個五品小官兒,也好意思‘傳’來‘傳’去……”
見林寧看過來,忙止了話,垂頭做安靜狀,不過全變成了心內腹誹。
林寧理了理衣衫,不解問道:“靈兒你,呃,或者是你家,與這太上皇有什麼意見?我見你爹孃好似都很關注這次選妃,你也有些不待見,有什麼事可以說出來,雖然我只是一介平民,但現在你們既然跟着我,有事咱們自然一起扛。”
宋靈兒感動的不要不要的,滿心滿耳的全是林寧說要一起扛什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