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臨淵面上又恢復了平靜,輕柔的扶起林寧,拿了衣袍與她披上,溫和道:“外面還在下雨,雨勢還大了些,今日不如就別出去了吧,我讓人將飯菜端上來,我和熙熙陪你在上面吃。”
林寧笑着點頭,“好啊,咱們一家人一起,在哪兒吃都是好的。”
“嗯。”蕭臨淵也笑了。
一家人,多麼美好的字眼。
林寧在這裡想念了他一年,而他卻整整思念了百年。
那百年的日日夜夜裡,他所想象的,都是這樣的時光。
不一會兒,樊氏帶着宋靈兒將小包子送了過來,又將飯菜端上來,放置在隔間的飯桌上。
此時林寧的精神也好一些了,讓蕭臨淵扶着坐到加了墊子和靠背的椅子上,而蕭臨淵抱着小包子,拿了個小勺子端了專門給他坐的飯喂他。
頭一回讓爹爹餵飯,小包子難得乖巧,看得林寧一陣感慨,“看來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之前我喂他,十回有九回都不老實。”
蕭臨淵看小包子嚥下一口,又挖了一勺蛋羹給他,笑道:“我知道了,以後我來喂他,他若還不老實,我就收拾他。”
小包子瞬間感覺飯菜難以下嚥了,“娘娘……你壞,壞,跟爹爹告狀……”
那委屈的小表情惹得林寧一陣發笑。
“寧寧,嚐嚐這個素炒茄子,還有那個三鮮包子……”蕭臨淵每樣給林寧夾了些,又拿起勺子給她盛了一碗湯,“嚐嚐這珍菌雞湯。”
現在的這些原材料全部出自林寧的紫氣空間。
只是這兩天空間裡的動植物都有些半死不活的。
林寧本沒有什麼胃口,身上泛着疼,一陣陣的難受,但卻不想讓蕭臨淵看出來,將他夾的一口口吃了。
只是才一入口,便有些驚訝,“這……是你做的?”
蕭臨淵笑,“還好吃嗎?”
林寧忙點頭,將桌上大半的飯菜都嚐了一些,居然都是之前的味道。
“臨淵……”
林寧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現在有那麼多下人,她也沒有懷孕在身,可蕭臨淵依然似之前一般,凡她的事,都是他來經手的。
他是她最親密的人。
“寧寧,我們有一輩子。”蕭臨淵定定的看着林寧,輕聲說着再篤定不過的話。
林寧點頭,是啊,一輩子。
用過飯,林寧靠在榻上看書,而蕭臨淵在陪小包子在一張大桌案上搭積木。
那還是林寧讓人弄出來的,除了積木,還有拼圖,剛開始都十分簡單,但現在,已然是超級複雜,動轍一萬塊兒起步。
也虧得宋儉能找來這樣的能工巧匠,她只不過出了個思路,成品便做了出來,還做的精美無比。
午後,天開始放晴,林寧到甲板上去看小包子釣魚。
一支大大的遮陽傘下,林寧躺在搖椅上,很是舒適。
反觀小包子,在灸熱的大太陽底下,小臉兒很快曬得通紅。
蕭臨淵坐在林寧旁邊給她用小刀切西瓜,這也是空間裡的。
過往的船隻看到這一幕無不指指點點,全都在爲小包子打抱不平,還有的人猜測,那倆大人不是後爹就是後孃,要是親生的,才狠不下這樣的心。
小包子一共釣上來五條大魚,蕭臨淵看了,點頭,“不錯,有進步。”
昨日他能釣上來三條。
原來這爺兒倆在用釣魚鍛鍊精神力。
小包子的精神力一用盡,整個人就蔫嗒嗒的,蕭臨淵向遠處看了看,樊氏立刻上前,將小包子抱了下去,哄他睡覺去了。
蕭臨淵依舊坐在林寧身邊,用小木叉子紮了西瓜給林寧吃。
林寧見了那小木叉子,有些眼熟,但以前那一套一直在她空間收着,這個是從哪兒來的?
不待林寧問起,蕭臨淵便晃了晃那小木叉,“今早看着煮湯時削的。”
林寧吞下一口西瓜,不由摸了摸蕭臨淵臉頰,“唉,這麼個出得廳堂下得廚房的高富帥怎麼就讓我碰上了呢?”
蕭臨淵一怔,什麼高富帥,什麼廳堂,廚房?
聽起來怪怪的。
問起來,林寧尷尬一笑,敢忙岔了過去。
這說也說不明白啊。
兩人正有說有笑,你一口我一口的吃水果,卻見船邊居然游來兩個女子。
“這位夫人,要不要買些花兒戴?”其中一個十四、五歲看臉圓圓眼大大的有些黑的小姑娘在船邊問道。
林寧好奇的起身,蕭臨淵扶着她來到船邊,卻見這小姑娘和一個看起來有二十多歲的女子全身浸在水中,一手扒着船舷,一手拖着一隻大木盆,那盆裡居然有好些東西,有剛採下來的蔬菜,有才煮熟的菱角兒,還有山間溪邊採下來的鮮豔的花朵,居然還有針頭線腦兒的。
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遊娘?
之前在盛德鎮時聽人說起過,錦江兩岸有些人家以遊賣爲生,主要是家裡的壯勞力都下地或做工,女子們便穿上緊實的衣服,蒐羅些新奇的物什,沿江不斷游來游去,遇到過往的船隻便上前叫賣一番,掙得些銀錢補貼家用。
這些女子便叫遊娘。
遊孃的日子過的極爲辛苦,一年四季,只有冬季錦江封江時是不用下水的,其他時間,都得泡在這江水中,忍受着寒涼。
所以遊孃的身體很少有健壯的,多半隻是做那麼幾年,便再也不敢下水,到年歲漸大,一身的毛病都找了上來。
林寧挑了幾朵新鮮的荷花,又將她倆的蓮蓬和菱角包圓兒,讓宋靈兒付了銀錢,那兩名遊娘見她買得多,道了謝歡快的遊着走了,去找下一家顧客。
讓宋靈兒將東西拿下去,把那荷花用盆兒養上,將蓮蓬剝了,菱角煮了,每樣送到上面一些,其他的大家分着吃了。
宋靈兒高興的拿着下去了。
林寧回到二樓,坐在桌案前開始尋思。
蕭臨淵知道她不知又起了什麼主意,也不出聲,默默給她磨墨。
其實林寧在想這些遊娘。
那時聽起來更像在聽別人的事,雖然覺着她們日子過得苦,可活在這世上,誰又不苦呢?
可今天真的親眼所見,心裡便不那麼坦然了。
那婦人尚且不說,那小姑娘不過十幾歲,就這麼天天泡在江水裡,多好的身子也擱不住。
到時修嫁人生子,都會受影響,或無子,或血崩,僥倖產下孩子,到老時卻是病痛纏身。
多少女子,都在用自己的青春年華替她們的一輩子買單。
她不是聖母,雖然一直在做善事,但從來沒有悲天憫人的念頭兒,她只是覺得她可以爲這些女子做些什麼。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
這樣的水,不應該用來埋藏那些女子的人生。
反正她錢多的花不完。
紙上勾勾劃劃,一個方案逐漸成形。
林寧剛剛將筆放下,就被蕭臨淵抱到榻上,一點點的給她揉着僵硬的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