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三百多人的商隊,帶着超過三百匹馬、兩百架馬車的貨物在一洗如藍的草原上行進着。正是天氣炎熱、草木繁茂的時候,草原上的牧草厚的地方足足齊腰深,一股濃郁的草汁味道撲鼻而來,可以想象那些牛羊馬之類吃了這樣的牧草,會變得多麼的膘肥體壯。
自從蒙古帝國滅亡後,剩下的各個汗國互相進攻,互相征戰,那些遠在俄羅斯、歐洲境內的汗國,似乎都忘記了遙遠的東方,還有着自己的老祖宗留下的同宗的兄弟,沒有派出一兵一馬來幫助大草原上的同族。他們的興趣就在於互相的吞併,搶奪那天可汗的偉大頭銜。
也正是因爲那些汗國沒有餘暇管東邊的事情,而從中原退到草原上的蒙古族人被燕王府打了三十年,丟城失地,很多日用品不得不靠商隊才能輸入,所以這樣規模的商隊在草原上還是很安全的。大明朝的軍隊是不會動自己的商隊的,而蒙古人也不敢對他們進行劫掠,最多就是過境的時候抽點花頭稅罷了,他們也害怕如果劫掠了商隊,以後沒有商隊北上的話,他們恐怕連鹽巴都找不到了。
很顯然的,如果西邊的那些汗國,他們此刻能夠幫赤蒙兒他們出兵,聯軍攻打居庸關的話,那麼這些商隊的命運就可想而知了。因爲蒙古的騎兵那時候一定會叫囂着:“搶光這些商隊,如果他們不再來了,那麼就打破他們的關卡,回到中原去。”
就好像大明朝剛建立的時候,蒙古的軍隊還是很不在乎的大肆掠奪經過的商隊,因爲他們總是認爲自己隨時可以打回中原,所以對於商隊的作用並不看重。到了最後,當他們發現自己回去中原,重建大元朝的夢想有點渺茫,而自己手裡連茶葉、鹽巴、布匹什麼的都沒有存貨之後,他們才終於開始重視商隊的安全了。
南方的商隊,現在在大草原上,是非常受歡迎的。一塊茶磚可以換兩匹馱馬或者一匹戰馬,而一塊茶磚的成本簡直就可以忽略不計的,所以可想其中的利潤如何了。當然了,這樣的商隊,往往在大明朝的官府那邊是揹着走私的名頭的,大明朝對於一些物品的出境,還是管理得很嚴謹的。
厲風他們自然就沒有這樣的擔憂了,馬匹上馱着的是結實的棉布,車廂裡面裝着的是從渤海灣的鹽場上剛剛提來的潔白如雪的鹽巴,散發着濃郁香氣的上好茶磚,還有一些就是那些奢侈的日用品了,這是給蒙古部落中的那些貴族大人準備的。
赤蒙兒帶領的軍隊在和燕王府的大軍打得欲仙欲死,可是這些有着濃厚的走私味道的商隊,還是在居庸關進進出出。大明朝需要羊毛、氈子、牛、羊、馬等,而草原上的牧民需要很多的日常用品,這是沒有辦法隔絕的。
前方突然煙塵蓋天,一隊起碼有一萬人的騎兵隊伍呼嘯着從商隊旁邊疾衝了過去。一隊百人隊很謹慎的靠近了商隊,稍微檢查了一下商隊的馬車,發現的確是運送的日用品之後,那百夫長順手扯了塊茶磚扔進了自己的褡褳裡面,然後呼嘯着帶着下屬走了。隱隱約約的可以聽到諸如‘這次一定要好好的讓居庸關的南蠻子見識一下我們的厲害’之類的話。
盤膝坐在馬車車廂內的厲風不由得露出了譏嘲的笑容,一萬蒙古騎兵,如果是在平原上的話,可以輕鬆的衝突掉兩萬甚至三萬四萬的中原軍隊,可是面對居庸關這樣的關卡,蒙古騎兵去十萬人都沒有用。大元朝以前還有火炮可以使用,可是現在,被趕出中原的蒙古騎兵,恐怕一門土炮都找不出來,就憑藉着血肉之軀去攻城,無非就是一笑話。
“哼,不過是做出一副決戰的姿態罷了。看樣子,蒙古韃子也害怕我們得知了風聲,去破壞他們的複合大計啊。”坐在厲風身邊小馬紮上的任天虎冷笑了起來。這次幽冥宮派出來的,是任天虎帶領的一百名極精銳的高手,而剩下的兩百人,則是蒼風堡派來的,在居庸關效力的青年好手,每一個都是極其精壯,敢殺敢拼的年輕人。
厲風打了個呵欠,搖頭問到:“知道他們怎麼突然又想起要複合了?而且也很奇怪,瓦剌和韃靼居然還在互相死拼,而金帳汗國卻答應和瓦剌族聯合了。莫非赤蒙兒他們一族的那個王女就真的是仙女?迷惑得金帳汗國的大汗都神魂顛倒,千里迢迢的派兵過來幫忙打仗麼?”
任天虎看了看厲風因爲連日趕路沒有好好休息而發黑的眼眶,不由得笑出聲來:“厲大人,你這可就真奇怪了,你都是先天級的高手了,怎麼還是如此瞌睡?。。。就我所知,如果僅僅是赤蒙兒他們族內的王女,恐怕還不至於讓金帳汗國動心。嘿嘿,傳說金帳汗國在更北方有極大的國土,那裡的美女都是金髮碧眼,皮膚白得彷佛牛乳一樣,還風騷得死,美女算什麼?”
嘿嘿嘿黑得淫笑了一陣,任天虎眯着眼睛說到:“要說最重要的,恐怕還是那傳說的成吉思汗的寶刀和金印了。。。唔,畢竟從中原退出的蒙古韃子,纔是最正統的元朝繼承人,金帳汗國那邊,不過是一些王子或者大將的後人,從名分上,他們都沒有資格做天可汗的。。。但是如果金帳汗國的那位大汗能夠得到寶刀和金印,就有充足的理由去命令其他的一些蒙古汗國了。”
厲風聽得是悠然神往:“孃的,我以爲中原就已經大得嚇人了,沒想到在中原以外,還有這麼大的地方。常鐵那小子送我們出門的時候,還給我提到,元朝滅了後,他們分裂成了幾十個汗國,看樣子就是這回事吧。。。孃的,那金帳汗國很強麼?”
任天虎在燕京城這麼久,倒是接觸了不少的事情,尤其他父親是幽冥宮的宮主,對於天下大勢倒是比厲風要清楚多了。他點頭說道:“可不是,那金帳汗國雖然領土也因爲當地的百姓造反損失了不少,但是據說麾下還有數十萬大軍,不過一直都在和最西方的大陸上的波斯等國家交戰,所以根本就懶得理會中原的事情。”
冷笑了一聲,任天虎幸災樂禍的笑起來:“再說了,他們金帳汗國的第一任汗,就是和元朝的第二任皇帝爭奪帝位失敗後被分封出去的。如今他的子孫看到有機會名正言順的繼承成吉思汗的名位,還有不動心的?。。。那寶刀和金印是正經要交換的東西,至於那王女,不過是用去聯絡一下感情的附屬品罷了。”
厲風摸了一下下巴上長出的黑黝黝的鬚根,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他仰身躺在了車廂的地毯上,怪笑到:“任大哥,不如我去偷了寶刀和金印,你去破了那王女的身子,這樣我們就大事可成了,嗯?”
任天虎也嘿嘿的淫笑起來:“我倒也這麼想,不過。。。嘿嘿,要在蒙古人的老窩把他們的王女給破了,這個難度比較大啊。那赤蒙兒就是一個高手,還有他的師傅,那老怪物巴吧兒,恐怕我們這次不怎麼容易盡全功呢。”
厲風幽幽的說到:“無所謂,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王爺對於蒙古韃子的複合雖然很擔心,但是也不是太放在心上,否則就會派遣幾個海外的煉氣士來幫我們了。你想想看吧,就算元蒙他們要重新整合成一個大帝國,但是爭權奪利、調兵遣將的,沒有三五年是絕對不會成功的。三五年,不,最多三年的功夫,甚至只要一年,我們就可以攻下整個中原了。”
任天虎滿臉的興奮:“這麼說來,王爺不過是要我們先去探探底子是麼?這麼說來,倒是容易的事情。”
厲風閉上了眼睛:“我困了,先睡一覺。任大哥,雖然是探底子,但是王爺也未嘗不希望我們能成功的破壞他們的盟約的。雖然那赤蒙兒功力高深,但是我們下暗手刺殺他,例如趁他入廁更衣的時候,一劍就可以殺了他,這是你們幽冥宮的本行吧?那巴吧兒,我們派遣人手去引他離開烏蘭堆,他還真的是神仙,能知道我們的計劃不成?”
任天虎緩緩的點頭,認可了厲風的說法。過了一陣子,厲風居然就已經發出了鼾聲,任天虎很奇怪的看着厲風,不知道爲什麼他已經進入先天之境了,還這麼的瞌睡。
商隊緩緩的前進,走出了蒙古草原,走進了外蒙古的無邊草原上。這裡的牧草更加肥美,一羣羣牛羊在草地裡漫無邊際的奔走着,顯露出了一種極其繁盛的生機。一路上的蒙古牧民興奮的看着商隊,紛紛用自己家的羊毛等物品來換鹽巴、茶磚之類,扮演商隊客商的蒼風堡、幽冥宮所屬倒也是演什麼像什麼,很快他們的商隊就又增加了五十匹馱馬,上面載滿了換來的貨物。
揭開窗簾,偷看了一下熱鬧的交易場面,厲風嗤嗤的笑起來,眼裡滿是詭譎的光芒:“這次不管怎麼樣,起碼我們不虧本了。”
任天虎小心的打理着手中的一張人品面具,冷笑到:“厲大人,你就不要揭開窗簾看熱鬧了罷?先把這面具給帶上,你可是和赤蒙兒、巴吧兒他們都朝面過的,小心剛進烏蘭堆就被認出來,那可就是大熱鬧了。”
商隊繼續前行,逐漸的深入了燕王府的軍隊從來沒有到過的草原深處。這草原,只有遊牧的蒙古人才能在這上面愜意的生活、作戰,燕王府的軍隊如果深入到了這裡,等待着他們的只有慘敗一途,沒有其他的可能。也正因爲這裡的牧民還沒有受到過燕王府軍隊的屠戮,他們對中原商隊是更加的熱情和喜愛,很多牧民都把一些稀奇的藥草之類的拿了出來交易。
戴上了人皮面具的厲風再也不怕人家認出他來,揹着青冥劍,他穿着一身粗布長袍也混進了交易的牧民之中,用剛剛學會的幾句結結巴巴的蒙語和他們交談着。看着四周的那些臉蛋上用牲畜血做裝飾的女人,厲風心裡有一種很新奇的感覺,他體會到了很久以來消失在他心中的,那種對於生活的熱情。
他現在不過是在麻木的掙扎而已,可是看到四周那些口水橫飛的講價錢、爭品質、找繞頭的牧民和商隊的人,一股火辣辣的生機再次的流入了厲風的心臟。他心裡那一層厚厚的冰塊暫時的融化了開來,一切的虛僞和狡詐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是帶着淡淡的微笑,饒有興趣的看着這些生機盎然的人們。
任天虎則是可憐巴巴的坐在車轅上,看着商隊在這個不過五百人的營地內浪費時間。他的本意是不想和沿途的牧民做交易的,但是一個不做交易或者是出手特別大方的商隊,肯定會招惹來牧民的懷疑,前方等待着他們的,鐵定是瓦剌一族的騎兵了。所以,交易是一定要作的,雖然任天虎打心裡看不起這些換來的羊毛等物。
一陣爭吵聲突然的傳來,一個蒙古大漢用結結巴巴的漢語吼叫着:“這東西,肯定是寶貝,你們怎麼不要呢?你們怎麼能不要呢?是漢子的就乾脆點,十斤鹽、兩塊茶磚,你們拿去這寶貝。”
一個蒼風堡的青年弟子撇着嘴巴嚷嚷:“這破石頭是寶貝?那天下寶貝就太多了去。十斤鹽,兩塊茶磚,老兄,你太黑啦。這東西沒有用的,我們幹嗎要換?”
那蒙古大漢很焦急的喝道:“這肯定是寶貝,我看到了兩頭怪獸就是在爭奪這東西的,我,我。。。”他越急就越是說不出話來,氣得直跺腳。
厲風走了過去,撇了一眼那蒙古大漢抓在手中的兩塊拳頭大小的青色物體。沒錯,看起來就是石頭一般的橢圓上滿是一絲絲銀色的條紋,但是一點光澤都沒有,極其的不顯眼。厲風的腦袋裡面瘋狂的轉動着,終於在‘九州怪異志’裡面想到了這東西的名字。強忍下心頭的激動,厲風沉聲說到:“兄弟,大家都是出門做生意的,留份交情也好。這石頭的確不值十斤鹽和兩斤茶磚,不過,這位兄弟看起來也是條漢子,一半的價錢,我們交了你這個朋友,好不好?”
那蒙古大漢琢磨了一下,乾脆的就把這兩塊石頭交給了厲風,點頭到:“反正是白揀來的,換了就換了,你是個好人,比別的南蠻子要好。”
厲風心裡暗笑,他接過兩塊石頭,隨手就丟盡了身後的馬車廂內,嘀咕着說到:“算了,留着墊鍋腳也好。”那蒙古大漢看到厲風的這般舉動,以爲這東西真的就是破石頭,不由得訕訕的拿了鹽和茶磚,走了開去。那商隊的人也不在意厲風的古怪舉動,反正厲風是頭,他們照辦就是了。至於拿鹽和茶磚換這兩塊石頭是否虧本,他們纔不在乎。
商隊緩緩的離開了營地,他們的隊伍又龐大了一分。厲風飛快的鑽進了剛纔的車廂,找到了那兩塊被他扔進車廂的石頭,抱在懷裡嘿嘿的陰笑起來。任天虎很怪異的看着厲風,問到:“你好像就是一個剛剛誘拐了少女的老烏龜,到底笑什麼呢?”
厲風強忍住瘋狂的笑意,他嘿嘿的看着任天虎,連連搖頭的說到:“我,我是說,我他媽的真是一個奸商啊。我,我。。。五斤鹽、一塊茶磚,我,我換到了兩塊‘天水柔晶’,我,我,我他媽的真是,哈哈哈。。。”厲風氣管裡面差點就被洶涌的口水給堵上,他急忙咳嗽了幾聲,避免了一個大高手被憋死的可憐命運。
任天虎怪異的看着厲風,問到:“天水柔晶?”
厲風連連點頭,笑着解釋到:“天下一等一的鍛鍊寶劍的東西,用它鍛鍊的寶劍,至陰至柔,極其厲害。嘻嘻,我這次,賺大了。剛好我嫌棄這青冥劍的威力不如虎咆刀,這老天爺就掉下了兩塊寶貝下來。嘿嘿,只要回去找老張加進青冥劍裡面重新鍛造,恐怕會打造出一柄比虎咆更加厲害三分的寶貝出來。”
任天虎滿是羨慕的神色,氣惱自己怎麼就這麼不識貨。
厲風還是沒有說實話,這天水柔晶,乃是世間極其罕見的材料,可以用來鍛造飛劍、法寶、護身鎧甲等等,同時他真正最大的用處,還是直接服食。吞食了天水柔晶後,內涵的億年天露精粹可以讓人的真元精練速度增加十倍以上,讓修煉的速度增加不知道多少。正好是厲風解決如今體內真元晶體無法徹底的化爲氤氳紫氣的最大幫手。所以,這天水柔晶只要一面世就會被修道之人給吞下,捨得用它來鍛造兵器的,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
想來那兩頭爭奪天水柔晶的怪獸也是妖獸一類,否則他們不會認識這東西。這寶貝要是被妖獸吞食了,卻是可以極大的增加妖獸和自己內丹之間的聯繫,同時極大的增加妖丹的堅韌程度,對於這些妖獸來說,就有了更大的生存機會。
當下厲風也不吭聲,就這麼當着任天虎的面把天水柔晶給收進了懷裡。當夜宿營的時候,厲風找了個沒人注意的關頭,運足體內氤氳紫氣包裹了一塊天水柔晶,把那石頭一般的天水柔晶化爲了一團晶瑩剔透的青色液體,緩緩的從皮膚上吸收了進去。
一股青色的霧氣席捲了厲風的身體,他體內的氤氳紫氣頓時在密度上增加了不少,樂得厲風差點就跳起來。而那些霧氣似乎有靈性一般的包裹住了他的真元晶體,那些晶體頓時發出了絲絲的炸裂聲,似乎開始了極其快速的分解過程。厲風剎那間就領悟到了,那至陰至柔的天露不定形狀,飄逸無蹤的本質。
滿足的感受着體內的氤氳紫氣在不斷的增厚、增厚、再增厚,厲風嘆息了一聲:“孃的,這青冥劍在人間也是一等兵器了,可是比起寒雀劍還差了老大一截,回去還是用天水柔晶給改造一下罷,這樣起碼保命的機會大多了。。。唔,小貓怎麼辦?算了,讓他吃一半,剩下的那半塊兒,足夠讓青冥劍改造十次的了。”
厲風突然抱着肚子笑起來,任天虎聞聲跑了過來,問到:“厲大人,怎麼了?”
厲風笑得氣都喘不過來了,他看着任天虎,低聲呻吟着:“小貓現在在居庸關坐鎮,那一萬蒙古騎兵是去居庸關討野火的,我在想那些蒙古人碰到小貓,會變成什麼樣子。”想到小貓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舒坦的打一架了,厲風就不由得在心裡替那些蒙古騎兵祈禱起來。
任天虎想到了那日所見的小貓提起數萬斤的青銅獅子狂砸的場面,不由得低聲說到:“恐怕,厲虎他一個人,殺光一萬人不成問題吧?只要他的力氣跟的上,殺一萬人是沒有太大問題的,就怕他中氣不濟,那些蒙古人就還有機會逃走了。”任天虎實在是想不通這又有什麼好笑的,那些彪捍的蒙古騎兵,碰到了小貓,本來就好像母雞碰到野狼一般,沒有什麼反擊之力的了。
厲風卻是突然之間恢復了正常,如同平常一樣的淡然的邪笑了一下,倒頭就睡:“睡了吧,明天還要趕路呢。那烏蘭堆,快到了吧?”
任天虎坐在篝火旁邊,點頭應到:“是快到了。”
烏蘭堆,一個傳說中附近幾百裡地內隱藏着成吉思汗墳墓的地方,有着祭祀成吉思汗的廟宇和在大草原上很少見的土石結構的建築羣。這是如今的元蒙瓦剌部的政治、軍事、經濟的絕對中心。以他爲核心,附近數千裡草原上的幾百部族依舊維持着傳統的遊牧生活,而且似乎還要千年不變的繼續下去。
烏蘭堆有常駐的人口五萬人,大部分是戰士,小部分是僕人、奴隸,極少部分是薩滿巫師,最少的那一羣,則是現在的瓦剌的王族。而流動人口則是經常在二十萬人左右,一片片的蒙古包在烏蘭堆外蔓延了也不知道多遠,看上去就彷佛天空的雲朵一樣。南來北往的商人、中原的逃犯流民、草原上的馬賊盜匪、西方來的胡商等等,構成了流動人口的主體。
因爲一直到現在,元蒙都和大明朝處於交戰狀態,烏蘭堆的戒備森嚴到了極點。外人只能在帳篷區的集市內交易,擁有着矮小的城牆的烏蘭堆城,是絕對不允許一般人隨便進出的。尤其是在大明朝的軍隊把元蒙在北方的幾個據點給拔除後,這裡的戒備更是嚴到了極點,一隊隊的蒙古武士手持彎刀,不間斷的在集市內往來行走着,似乎隨時都可以拔刀砍人的樣子。
在這種條件下,蒙古的客商自然就是佔據了極大的優勢,在和外地的商隊交易的時候,他們是死佔便宜的,絲毫不會放棄哪怕一絲一毫的利益。而外地的客商多少都要讓着他們,否則說不定就會被那些蒙古戰士以奸細的名義給抓了起來,那時候血本無歸不說,性命都難保了。
厲風饒有興致的坐在車轅上,看着商隊緩緩的進駐了一個巨大的集市,就在集市的邊上,厲風可以看到遠處的那高聳的白塔尖了,據說那就是祭祀成吉思汗的廟宇,而如今的瓦剌王族的王宮,也就在那白塔的下方。
剛剛走進集市,一股子皮革、馬奶、糞尿、烤肉的混合味道頓時撲面而來,差點就讓厲風和任天虎從車上一腦袋栽了下去,這味道太刺鼻,太難聞了。但是看看下方那足足有半尺厚的淤泥,混雜着破碎的草葉、糞、血、皮毛以及一些不知名的物體,看看那古怪到了極點的顏色,厲風他們兩個立刻又在車轅上座直了身體。
任天虎呻吟了一聲:“好可怕的地方。”
厲風小心翼翼的收起大腿,唯恐自己腳上漂亮的小牛皮靴子會碰到那厚厚的淤泥。但是想想自己終歸是要下地行走的,厲風心裡一狠,一腳踏在了地面上,頓時一種極其奇妙的觸覺從腳下傳了過來,那淤泥似乎都會跳動的。厲風只覺得自己的腳下發麻,一股子寒氣從腳尖直衝腰肢。任天虎看到厲風如此勇敢的下了地,不由得哭着臉看着自己腳下雪白的皮靴,咬着牙齒的走了下來。
‘咯咯’,任天虎喉嚨裡面傳來了一聲可怕的呻吟,他閉着眼睛慘哼着:“下次,讓老二過來。這種地方,會要了我的命的。”
厲風他們都不敢隨意走動,這種混雜了無數不知名物體的淤泥,踩起來實在是需要極大的勇氣。所以當厲風看到幾條粗壯的蒙古大漢赤腳就在集市內竄來竄去的時候,頓時佩服的挑起了大拇指:“這種漢子,在軍隊裡倒是做敢死隊的好手。”
商隊的嚮導是蒼風堡屬下中經常往西域、北方跑的弟子,看起來足足有五十歲的年紀,其實不過三十多歲罷了。他帶着幾個以前一起出生意的弟子,很熟門熟路的找到了蒙古人在這個集市的總管,繳納了一筆很沉重的稅款銀子,順便着塞了一個厚厚的紅包過去。那肥胖的蒙古主管咧開嘴笑起來,很大方的給他們分派了集市東邊最好的一排帳篷。
那帳篷裡面已經有一批來自西北的客商佔住了,看到厲風他們大隊人馬趕了過來,不由得都極是詫異。但是那市場總管一聲吼,立刻衝過來了一百多名蒙古武士,開始驅趕他們,這些粗豪的漢子這才滿臉憤怒的反應過來,氣惱的咒罵了幾句,乖乖的收拾起了攤子。
這一排足足有五十頂帳篷,足夠六七百人住下的。厲風他們直接就繳納了這所有帳篷的租金住了下來,那總管也樂得省事,收了銀子後揚長而去。任天虎前後轉悠了幾圈,回來滿意的對厲風說到:“不錯,這營地四周都有柵欄,只要派幾個兄弟做明哨,就不怕有人進來偷東西了。”
厲風端起一杯奶茶,擡頭罵了一句:“孃的,任老大,你還真的把自己當作來這裡做生意的了?偷了就偷了吧,我們也不缺這點本錢。孃的,要是能事成回去,還愁沒有賞銀麼?”張嘴吹開了茶麪上一層厚厚的白沫,厲風抿了一口奶茶,然後立刻吐了出來,隨手就把茶杯扔進了帳篷中間的火塘內。
任天虎笑了笑,很是噁心的把腳上的靴子脫了下來,然後自己坐在了厲風的對面,笑道:“還是要學會喝這東西,孃的,不然人家一看就知道你不是經常在草原上行走的。”端起一個幽冥宮屬下送來的茶杯,任天虎悠然的抿了一口奶茶,然後立刻改口說到:“不過,我們沒有必要難爲自己的口胃,是不是?”他隨手也把茶杯丟了出去,和厲風相視大笑。
厲風他們的隊伍剛剛進駐,門口就開始熱鬧起來,不斷的有客商過來詢問厲風他們到底賣些什麼東西,要收購什麼物品。幽冥宮這次帶隊的弟子秋林快步的走了進來,向任天虎請示該如何處理。
厲風端起旁邊的幽冥宮弟子泡好的香茶,突然想起了一個假公濟私的主意:“也許,他孃的,還能碰到天水柔晶這樣的的古怪貨色呢。這大草原方圓幾萬裡,難不成就沒有什麼希罕的寶貝麼?這裡可是整個草原的核心啊。”厲風淡笑到:“那些羊毛什麼的,我們就不收了,就說已經收夠了。你們給他們說,要麼是上好的羊毛地毯,或者是鞣製好的皮革,我們都要。”
高深莫測的笑了笑,厲風悠悠說到:“然後那,就是古董一類的東西,就說我們是替江南的大富商收購這些稀奇古怪的貨色的。珍奇的草藥,古董,或者是一些奇怪的,你們認不出的東西,你們都可以做主交易下來。”
任天虎想到了厲風那視若珍寶的天水柔晶,頓時明白了厲風的想法,不由得低聲罵道:“厲大人,你可真會做事啊。”
厲風嘿嘿笑了笑:“反正這本錢不是我們的,能收到一些奇怪的東西,豈不是更好麼?”他心知肚明任天虎知道了自己的用意,不由得盤算起來:“看樣子,要是真的收到了什麼好東西,免不了給這小子一點好處了,誰叫辦事的人都是他的屬下呢?唔,可不能讓幽冥宮的人獨佔了功勞,那蒼風堡帶隊的,似乎是叫做凌沒風吧?讓他帶人去協助幽冥宮的這羣人吧。”
得意算盤是打得啪啪亂響:“這樣一來,蒼風堡是不好意思和我分東西的,他們收到的古怪東西自然都是我的。幽冥宮收到的,卻又不好獨吞,嘿嘿,我吃定你們幽冥宮了。”
當下秋林帶了幾個人出去,站在他們營地的大門口大吼起來:“各位兄弟朋友,我們永盛商號的商隊,這次主要目的不是來換那些羊毛貨色,我們老闆要的是希罕玩意。諸位有什麼希罕的靈藥、寶貝的,就可以拿出來換。。。看好了,這裡可是四川產的最上好的茶磚,熬起來都可以出油的啊。”秋林抓起一塊茶磚,雙手一分,劈開了那十斤重的褐色塊兒。
‘哇’,外面的商人羣裡傳出了讚歎聲,他們自然是識貨的,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茶磚的成色比起那些黑心的商隊帶來的茶梗兒磚質量好了百倍。頓時已經有人往自己的營地趕去了,急着翻找一下自己的貨物,看看是否有什麼東西可以稱得上珍奇的,拿來換茶磚。就看這茶葉的成色,再往北邊去,起碼可以多換三成的貨物,不多弄一點,真是傻冒了。
厲風走出了帳篷,感覺很古怪的摸着自己下巴上已經有半根手指厚度這麼長的鬍鬚,又摸摸嘴脣上方兩撇漸漸變得細長的茸毛,心裡有一種很荒謬的感覺:“孃的,我也算是修道之人了,怎麼還長鬍須呢?不過看那些老道士一個個鬍鬚都老長的,估計,嗯,修道只能活得久,但是鬍鬚還是要生長的。”
他突然的嗤笑了起來:“如果我不長鬍須,豈不是變成小李子了?”
他也不看大門口那亂糟糟的場面,自己揹着手,青冥劍藏在了寬大的袍子下面,就這麼晃悠悠的朝着集市的深處走去。一路上,他用拳頭砸開了三個醉漢,用腳踢飛了五個拉客的妓女,最後用青冥劍威嚇的嚇走了十幾個地痞流氓,自然,最後用二兩銀子收買了聞訊趕來的蒙古武士的千夫長,請他們大吃大喝一通後,厲風知道,自己已經得到了在這個集市胡作非爲的許可證。
他臉上的面具是一個面容焦黃的中年人模樣,額頭上有着一道蜈蚣般醜陋的疤痕。厲風就故意扭曲着臉部肌肉,擺出了一副蠻橫的姿態在集市內橫衝直撞,那些牧民中游手好閒的青年人看得厲風如許模樣,都想上來生事,但是當他們看到厲風一腳踢碎了一塊石鼓後,頓時立刻變成了最乖最乖的小羊羔。
厲風右手拎住了一個穿着小羊羔皮襖的光頭年輕人,冷笑到:“聽得懂漢語麼?他孃的,大熱天的,你穿皮襖子幹什麼?嗯?。。。告訴大爺,這裡最熱鬧、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在哪裡?”
那年輕人掙扎了幾下,卻發現厲風的手彷佛鐵鑄的一樣,紋絲不動,又想起了厲風剛纔毒打那十幾個地痞大漢,一腳踢碎石鼓的威風,不由得心裡有點發寒。但是蒙古人天生的彪捍之氣以及榮譽感,讓他無法在這樣被動的情況下回答厲風的話。
厲風不耐煩的一腳踢飛了他,嘴裡罵咧到:“他孃的,你說不說?不說老子就宰了你。”那個年輕人偌大一個身體被厲風推dao在了淤泥裡面,頓時炸起了黑漆漆的無數爛泥,嚇得厲風轉身就跑出了兩丈開外。
一箇中原來的客商飛快的一手把厲風拉到了一個岔道上去,厲風的身體微微一僵,本來已經準備好要一掌劈出了,但是他看到拉他的人臉上沒有惡意,身上也沒有任何的殺氣,這才放鬆了身體。
這個看起來五十幾歲的商人拉着厲風快步的走了百多丈,繞了幾個圈子後,這才停下來,連連搖頭。他那被風霜捲起了無數細小裂口的臉上,滿是一種責怪的神氣,他搖頭嘆道:“年輕人,不要好勇鬥狠的,這裡是那些蒙古人的地盤,躲他們都還來不及呢,你招惹他們幹什麼?”
厲風看了看這個老人,臉上浮現起了親切的笑意,笑嘻嘻的說到:“我是第一次來草原上做生意,想找點樂子。嘿嘿,還有嘛就是看看能否弄到一些奇怪的傳聞。我們家掌櫃的,對於一些稀奇的貨色特別有興趣,如果老人家肯幫忙指點一下路徑,小子我感激不盡。”
那老人呆了一下,突然笑起來:“那個拿着貨物不當回事,換那些草根樹皮青銅疙瘩的,是你的商隊吧?年輕人啊,好好的生意不作,拿了本錢出來虧蝕可不是好路數。不過既然是你們掌櫃的吩咐的,我們外人還能說什麼?你要打聽消息呢,就去阿魯漢開的酒樓子去。裡面是賭場、妓院、澡堂子外帶僱傭殺手那是齊全了,只要你有錢,在裡面幹什麼都可以。”
那老人想了想,慎重的告誡厲風到:“不過這裡的中原人都知道,嫖妓都算了,千萬不能去賭,否則你鐵定血本無歸的,小心就把你賣到極北苦寒之地去做奴隸了,你可一定要小心了。”
厲風看了看這老人,心裡涌上了一股淡淡的暖意,他微笑起來:“您放心好了,我們都是正經人,也就是偶爾打打殺殺的,嫖妓賭博僱用殺手這種東西,我們是從來不做的。。。正當商人嘛,我從來不沾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老頭兒笑起來:“這可好,你真的要打聽稀奇的東西,我就帶你過去。這幾天有一批長白山上的鄂倫春在這裡賣藥材,說是長白山那邊古怪東西不少,我們正好去聽聽熱鬧。。。哦,瞧我這記性,老頭兒姓趙,趙錢孫李的趙,有個大號叫做趙富貴,可是一輩子就沒有富貴過。兄弟你叫什麼?”
厲風看了他一眼,笑道:“小子厲。。。霜楓,霜葉的霜,楓樹的楓。”
老頭子點頭讚歎:“果然是大戶人家出身,名字都這麼爽氣。”
拐來拐去的走了裡許路,在靠近烏蘭堆城牆的一角,趙富貴領着厲風進了一家佔地很大的二層樓建築。剛剛進門,一股暄騰的酒氣、汗味就撲面衝了過來,無數粗豪的漢子,正在一樓的大廳內放肆的呼喊着。
如果說烏蘭堆是現在草原的核心,那麼這個客棧,毫無疑問就是烏蘭堆所有集市的核心了。到了這裡,才真正的到了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