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暖和的很,若春一般,案上的燭火吱吱作響,幾欲熄滅。
夜深人靜,耳周沒有一點響動,緩緩地睜眼,腹部已不再絞痛,只是腰際還有些痠軟乏力。
迷迷濛濛的睜開眼,微微側頭,卻見莞辰正坐在牀榻邊地椅上睡着,本該蓋在身上的薄被滑落在地,看着他略有消瘦的臉頰,我有一瞬間的怔愣,胸間不禁泛上一股酸楚,心中的落寞更多了幾分。
下榻出殿,身形踉蹌,雙腿發軟,每走一步身體裡的力氣,就好似就被抽去了一縷,打開門,冷風嗖的倒灌進來,讓我渾身戰慄。
院中的積雪已經化了,唯有乾枯樹杈上的落雪仍然殘留。
月色迷濛,雪化無痕,我那可憐的孩子,來去匆匆,除了傷痛,什麼都沒有給我留下。
擡腳邁出殿門,披散的頭髮被風吹起,在空中飄揚着,單薄的衣衫,不抵刺骨的寒風,手腳已經漸漸麻木,沒有一絲知覺,我卻絲毫不覺寒冷。
局是早已布好的,只等着我自投羅網。
我明知這宮中人心不可信,卻還是傻乎乎的往裡跳,人生在世,怎樣纔算贏?將別人的不幸當作自己的幸福,就能稱心如意活的瀟灑了嗎?
所謂冤有頭債有主,稚子無辜,何必要如此狠辣,連一個未滿三月的孩子都不放過!
知道要裝不知道,聽到要裝沒聽到,這樣才能減去很多危險,從前我一心只想避事,有麻煩找上門來我總是一副謙卑恭順的模樣,處處隱忍,步步後退,爲何,爲何她們還不肯放過我?
“岫煙?”莞辰低喚,雙眼疲憊的看着我,眼圈深陷。
我想擠出一個笑,費了半晌功夫卻發現自個兒做不到。
他怔站門前,看着她的臉,她的樣子很憔悴,面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片刻地失神過後,他臉上的擔憂神色頓時消逝不見,如炬雙眸中透着寒光,面色鐵青,他快步上前,猛地拽過她的手,“跟朕進去。”
“不要,我不要進去,你別再管我了,就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
一聲滿夾着怒氣與不耐煩的聲色劃破了天際,話音頹落,望着他那憔悴消瘦的容顏,內心倏然泛上一陣內疚。
“我我不是有”想要解釋,可不論是怎樣的言辭,在此時都顯得蒼白無力。
心口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他扯下外衣裹在她身上,抱起她直朝屋內奔去,不發一言。
“你不是要讓那些人血債血償嗎,你不是要爲失去的孩兒討回公道嗎?這樣算什麼,自己折磨自己這心裡就舒坦了?還是你覺得這樣一直滿面悽楚,真兇就會因受不住良心的譴責向你跪地求饒?”
莞辰質問着,胸口劇烈起伏,心中的隱忍在此刻悉數爆發,“朕清楚明白的告訴你,不會有那麼一天的!你一味的傷害自己除了朕以外,是不會有第二人爲你心痛,若覺得胸間鬱氣難消,那便衝着朕來,別折磨自己。”
莞辰大聲地質問,攥緊的拳頭隱隱顫抖,他雖是身份尊貴的一國之君,可在她的面前,卻顯得如此卑微。
我埋低了頭,咬住乾裂的脣,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不停眨着眼,拼命抑住積聚在眼眶的淚水,我深知莞辰的心情,可要我不因那逝去的小生命傷心,振作起來,現在的我真的做不到。
他胸口不住地劇烈起伏,似乎在強抑着什麼,攥成拳狀的手青筋凸顯,陰沉的臉,面部微微顫抖,瞧着她因失子大受打擊,一蹶不振的樣子。
他不知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才能撫平她所受創傷,儘管他用怒氣完好的掩飾了心底痛楚,可他心中卻早已血流成河。
他一把將眼前的女子擁進懷裡,眸色漸暗,聲音低沉沙啞,“答應朕,別在做傻事了,咱們還會有孩子的。”嘴上雖這麼說着,心中複雜的情緒難以言喻,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