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殘月懸空。
雅筑小居之中,杜婉和紀禮淵都守在大廳裡。
沒有人說話,紀禮淵和杜婉兩人的眼睛都緊緊的注視着大廳之中的陣法,期待着下一刻這裡就會出現兩個人影。
突地,無數的白光從陣法的每一根線條上泛出,轉眼就充斥了整個房間,將原本房間之中昏黃的燭光給完全遮蓋,整間房亮如白晝。
“清墨!”杜婉着急的站起,一雙妙目緊張的看着陣法之中。
似乎是響應着她急切的心情,隨着白光的消散,下一刻陣法之中就出現了兩個極爲熟悉的身影。
因爲抱着重傷的秦正澤,沈清墨身上已經染了一身的血,她一回到雅筑小居之中就喊道,“快,快去準備熱水和燒酒!”
她顧不得和杜婉說什麼,便用同樣的方式帶着秦正澤朝前走,將他輕輕的放在牀上,這才鬆了一口氣。
極度緊張之下,沈清墨感覺頭有些發暈,她身子剛剛搖晃了一下,便感覺自己撞上了一個堅實的胸膛。
紀禮淵雙手扶住她的肩膀,剋制着自己心中澎湃的衝動,等到她站穩之後就將她鬆開了,放下了扶在她肩膀上的手。
他關切問道,“你自己有沒有事?”
目光落在沈清墨衣裳上的血跡上,紀禮淵只覺得自己一顆心臟被揪緊了。
沈清墨搖了搖頭,“我沒有事。”
“你流了這麼多血,還說沒事?”
“這不是我的血,是阿澤的。”沈清墨心疼的看了一眼牀上昏迷的秦正澤,低聲說道。
紀禮淵這才發現自己在緊張之下犯了一個低級錯誤,沈清墨身上的衣服並沒有一絲破損,雖然身上的血跡很多,可是血跡的顏色並不是鮮紅色,而是有些發暗的顏色,一看就不是新鮮的血跡。
“那就好。”他如釋重負,下意識的說道。
突地對上沈清墨似是有些複雜的眸光,紀禮淵又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微扯了脣角淡淡說道,“我來看一看他的傷勢,你剛回來先調息一下。”
都是男人,又是情敵,紀禮淵並沒有沈清墨那樣極爲不忍心的感覺。
看了秦正澤的傷勢之後,紀禮淵便果斷說道,“他肩上的鐵爪必須馬上取出,不然再這樣下去,他的兩個肩膀就要廢掉了。”
“好,將他身上的傷口都處理好了,就將鐵爪取出。”沈清墨也會醫術,也不是拖拖拉拉的人,當下就同意了紀禮淵的處理辦法。
秦正澤被鞭打的傷痕遍佈全身,一條條的極爲觸目驚心。
別說沈清墨,就連紀禮淵都皺起了眉頭。
沈清墨幫着紀禮淵打下手,兩人忙碌了一個時辰纔將秦正澤身上的傷痕都處理趕緊,只剩下肩膀上兩個最棘手的鐵爪了。
在他們處理傷口的時候,杜婉已經將紀禮淵吩咐去煎的藥給細心煎好了。
等到深褐色的藥汁變得稍微涼了一些之後,沈清墨便用勺子一點點喂到了秦正澤的口中。幸好那一次去蓬萊宮的時候帶回了不少的靈草,靈草的效果幾乎是立竿見影的,秦正澤服下藥汁之後臉色頓時就好看了很多,原本因爲失血而變得慘白的雙脣也有了血色。
“現在開始嗎?”沈清墨轉頭問紀禮淵。
“開始。”紀禮淵交代沈清墨,“你用靈力先隔開鐵爪,然後慢慢的抽出就行。”
雖然看起來可怕了一點,但取出的方法並不算難,不過這也要得益與沈清墨靈活多變的靈力。
“嗯。”沈清墨凝重的點了點頭,坐到了秦正澤的牀邊。
她手中亮起一團深紫色的光,將這一團光輕輕的按壓在秦正澤的左肩上。
溫潤的靈力從秦
正澤肩上的傷口慢慢的朝裡面滲透,轉眼就將鐵爪給包裹住,可就在沈清墨打算慢慢將鐵爪給拉出來的時候,她原本紅潤的臉色卻驀地一白,雙眼驀地閉上,身子都微微顫抖起來。
“怎麼了?”紀禮淵喝問道。
沈清墨穩了穩,睜開眼睛看着紀禮淵笑道,“靈力有些不穩而已,沒事。”
說罷,她一雙清亮的杏眸又認真的看向秦正澤的左肩處,緩慢而堅定的將他左肩處的鐵爪給拉出。秦正澤左肩附近的穴道都被封住,鐵爪取出的時候並沒有出現鮮血噴涌的情況。
取出鐵爪之後,沈清墨便飛快的將鐵爪放在牀下的腳踏上。
紀禮淵俯身想伸手拿起來看看,沈清墨看到他的動作卻飛快的制止,“別碰!”
她的語氣又急又快,彷彿這鐵爪是什麼毒蛇猛獸一般。
“有毒?”紀禮淵問道。
“不是……”沈清墨沒多說下去,只說道,“反正你別動。”
見到紀禮淵起身,再也沒有要去拿起鐵爪的念頭,她才放心的將注意力放在秦正澤的右邊肩膀上。還剩下一個鐵爪,她可以的!還能堅持!
輕輕咬着下脣,細密的貝齒將嬌嫩的脣瓣咬得愈發失去血色。
沈清墨將靈力緩緩融入秦正澤的身體之中,將靈力徹底將鐵爪包裹之後,那種熟悉的眩暈感覺又再一次襲來。這個鐵爪彷彿是一個無底黑洞一般,不斷的將她體內的靈力朝體內吸收,而更要命的是,她甚至覺得生命力也在被它抽走。
因爲這鐵爪鎖在秦正澤的身上,所以他才動彈不得嗎?
還是這鐵爪是針對她來的,是燕水媚爲她而故意設下的陷阱?
沈清墨來不及多想,又一陣虛弱的感覺涌上身體四肢,她感覺到靈力流動的速度又加快了。可縱然如此,她卻並沒有加快速度,而是依舊慢慢的將鐵爪從秦正澤的身體之中取出,生怕因爲動作過快而牽扯到他的傷勢。
紀禮淵看着沈清墨抿着脣倔強的模樣,目光落在她變得越發蒼白的臉色,和額頭的細汗之上,眼中露出心疼而又複雜的神色。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她一定有不妥,可偏偏現在他卻不能打擾到她。
時間極爲難捱,可沈清墨如法炮製,將秦正澤右肩的鐵爪也給取出之後,頓時鬆了一口氣。
她虛弱的看着紀禮淵笑了笑,頗有些開心的感覺,“處理好了。”
額上細密的汗珠將她的青絲給打溼,一縷溼潤的頭髮貼在她的臉上,顯得她一張臉白皙得少了幾分血色,瘦弱又可憐得很。
紀禮淵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擡起,卻在看到沈清墨頭上的婦人髮髻之後,又無力的落下。
他已經失去接近她的資格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她而已。
“接下來靠你了。”沈清墨讓開了身子站到一邊,等着紀禮淵去處理鐵爪留下的傷勢。
紀禮淵幽深的眼眸看了她一瞬,默不作聲的俯身去看秦正澤肩上的傷勢。
他慣用的銀針擺放在牀邊,修長有力的手指捻着一根比手指還要長的銀針刺入穴道,雙指慢慢的捻動,銀針便很快就沒入了秦正澤的身體之中。
沈清墨安靜的看着紀禮淵的動作,眼中帶上一絲淺笑。
他身上有一種沉靜的力量,可以安撫人心,看着紀禮淵有條不紊的忙碌着,沈清墨心中的浮躁也悄然被吹散。
隨着一根根銀針被刺入秦正澤的身體,再加上靈藥的藥力,秦正澤被洞穿的肩胛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癒合着,接下來只要給時間讓傷口慢慢恢復就行。
處理好這一切站起身,紀禮淵卻發現不知不覺之中,沈清墨已經伏在房中的桌子上睡着
了。
她左手朝前伸着,腦袋枕在手臂上睡了過去。
她還沒來得及換一身衣服,身上依舊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緊緻的衣服包裹在她的身上,將她身體弧線勾勒得愈發動人,襯托得她肌膚嫩滑如美玉一般。
燭光打在她的臉上,透着她濃長的睫毛落在臉上,打出一層淺淺的陰影。
就像是水面上漂浮着的一片樹葉,在乾淨的池底投下了淺淺淡淡的陰影,那麼美好,那麼純粹。
紀禮淵走到她的身上,如被蠱惑一般的伸手撫上她的側臉。
她很憔悴,又疲憊,連嘴脣也失去了血色。
微微皺眉,紀禮淵想到了方纔沈清墨在取出鐵爪時候的異樣。
她究竟怎麼了?
“嗯……”似乎感覺到了紀禮淵的碰觸,沈清墨發出了一聲無意識的低吟。
這細聲細氣的一聲,在紀禮淵聽來卻仿若一道驚雷炸開,他飛速的收回了手,步子也朝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和沈清墨之間的距離。
“呼……”小小打了一個哈欠,沈清墨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紀禮淵,“禮淵,我太累了,便睡過去了。”
她在這裡呼呼大睡,紀禮淵卻還在給秦正澤處理傷口,她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紀禮淵卻沒接她的話,徑直問道,“你在給秦正澤取出鐵爪的時候,到底遇到了什麼?”
他的聲音清清冷冷的,透着一股子涼意。
她說出來會不會被他指責?想到今日裡紀禮淵對她的態度,沈清墨心裡有些打鼓,在考慮着要不要說實話。
紀禮淵卻彷彿知道沈清墨的心思,眼見她有些猶豫,他又加了一句,“不要騙我。”
“好吧……”沈清墨無奈的嘆了口氣,“我覺得鐵爪被燕水媚做了手腳。那兩個鐵爪應該都是經過處理的,並不是簡單的鐵爪而已,我懷疑……”
“懷疑什麼?”
“我懷疑那個鐵爪能吸收靈力,並且,能通過靈力而汲取生命力。”
“什麼?”向來冷靜自持的紀禮淵驀地提高了聲量,一雙清冷的墨眸盯着沈清墨遲疑的問道,“那你現在……”
“是的,大約損失了一些生命力,卻不知道是多少。”沈清墨平靜的說道,想了想又笑了,“你不要爲我擔心了,雖然暫時損失了一部分生命力,但是有失有得,以後肯定有機會能補回來的!”
她倒是還安慰起他來了。
事已至此,紀禮淵也不能再說什麼。
他知道,就算沈清墨在事先知道取出鐵爪會損失生命力,她也會毫不猶豫就這麼做。既然勸不住,也事後再說什麼多餘的話也沒有了意義。
不過……
“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和你孃親一樣,修煉的是《玄陰九靈經》吧?”紀禮淵突地開口問道。
沈清墨詫異的擡眸,“是的。這有什麼嗎?”
“你知不知道修煉《玄陰九靈經》的女子,和男子雙修的話,不僅男子能得到極大的好處,自己也能從其中得到不少好處,甚至可以緩慢增加生命力?”
雙修?
沈清墨沒料到紀禮淵會說這種讓人尷尬的問題,有些窘迫的垂下頭。
“知不知道?”紀禮淵又追問了一聲。
沈清墨無奈的回答道,“知道。”
“嗯……”紀禮淵頓了一頓,緩緩說道,“那你以後,多多的……”
多多的雙修,來增加生命力?
雖然紀禮淵的話沒有說完,可是沈清墨卻知道他想說什麼。
她詫異的擡眸,看向紀禮淵,卻見他眉目間清冷又落寞,似乎縈繞着一層久久不化的寒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