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夏九歌這次是真的被嗆到了,剛喝下的茶瞬間噴了一桌子。
做些……有情趣的事,他的語氣一本正經,但落到她耳朵裡,怎麼就覺得那麼邪惡呢?尤其是和剛纔老鴇猥瑣的笑容聯繫起來,簡直不能直視。
她還沒想出合適的話來回應,傅子恪已再度開口:“這就是你說的約會?”
“嗯,算是吧。”夏九歌恨不得把整張臉都埋在茶杯裡,簡直不想擡頭見人。
只可惜茶杯口太小,而臉太大,完全沒有埋進去的可能。
傅子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這約會,和幽會的意思差不多,聽上去還不錯。”
不知道是被茶的熱氣薰到了,還是被他的語氣撩到了,夏九歌頓時面紅耳赤:“誰要和你幽會了,我只不過是……”
還沒找到藉口,某人已經相當體貼地替她說了:“嗯,只不過是湊合找個地方睡覺而已。”
“既然如此……”他突然伸出手,越過桌面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們還在等什麼?”
說着,他的目光已經瞟向了房間的另一頭。
夏九歌下意識地跟着看了過去,臉頰的熱度立刻攀升。
房間的另一頭幾乎都被一張圓形的大牀所佔據,牀上層層疊疊的帳幔掀開了一邊,肆無忌憚地展示着裡面的內容。
但凡是牀,總歸是要有枕頭被子這種必備物品的,只不過這裡的枕頭被子也與衆不同,上面繡花的圖樣相當激情,讓人看一眼就要從頭紅到腳後跟。
再仔細看看,連帳幔上的繡花都如此赤果果。
在這種牀上單純的睡覺,可能麼?更何況這屋子裡還薰着聞了就讓人頭重腳輕的香料,這會兒薰得她各種燥熱,渾身都不自在。
而且那張牀……咳咳,不知道有多少男女在上面睡過,就算她沒有蕭陌那樣的潔癖,也受不了睡在這樣一張牀上面,會有不好的聯想的。
迅速移開了目光,夏九歌的頭搖得像是撥浪鼓:“我不困,那個,今晚的月色好像不錯,要不咱們上房頂瞅瞅?”
她承認,這個臨時抓來的提議簡直遜爆了。
誰大半夜地跑到房頂上去看月亮?呃,她順便瞄了一眼窗口,不知道哪裡飄來的烏雲已經徹底擋住了月光,這會兒出去,大概只能欣賞純粹的黑夜了,連個星星恐怕都見不着。
不過,既然都已經說出口了,她也只能硬着頭皮堅持了:“怎麼樣?”
傅子恪眼眸含笑:“娘子的情趣果然非同一般,做夫君的自然要奉陪到底了。”
想到總算可以逃避那張曖昧的圓牀了,夏九歌頓時鬆了口氣,迅速站了起來:“那走吧。”
這一鬆氣不要緊,肚子裡頓時嘰裡咕嚕的一陣亂響,聲音大到讓她的臉竟比剛纔還熱。
偏生這種純生理的反應壓根就不以她的意志爲轉移,她越是想遮掩想讓動靜小點,肚子裡就越是鬧得肆無忌憚,頗有一聲更比一聲高的趨勢。
出糗出到這種程度,夏九歌一臉生無可戀,甚至自暴自棄地想着,之前還不如答應姬流雲直接去須彌山算了,也好過
在傅子恪面前一再出糗,簡直是破壞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聽到某人輕笑的聲音,她真的很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輕輕牽過她的手,傅子恪笑道:“我有個比去房頂看月亮更好的提議,怎麼樣,要不要和我……約會?”
對上他狡黠的目光,夏九歌不由得好奇起來,他口中那個所謂更好的提議到底是什麼,於是便順水推舟地點了點頭。
沒想到,傅子恪非但沒帶她離開青樓,而是七拐八拐地走了一通,最後來到了……廚房。
此刻已是四更時分,青樓裡的姑娘和客人就算還沒進入夢鄉,也已共赴溫柔鄉去了,所以這裡的廚房十分安靜,只有一個小廝並一個廚娘在門口打盹。
傅子恪只不過輕輕一點,本來就已鼾聲大作的那兩位便睡得更踏實了,而且還悄無聲息。
雖然這裡沒人,但食物卻有一堆,一眼看到半開的櫥櫃裡露出的點心,夏九歌便兩眼放光地撲過去了。
然而,還沒來得及拿一塊,一隻手已經先她一步伸了過來,把櫃門合上了。
“不是吧,”夏九歌一頭霧水,“你帶我來廚房又不許我吃東西?”
難道這男人是在記仇,要報復她剛纔婉拒了那個一起睡覺的提議?靠,那也太小氣了吧,明知道她現在已經餓得快要兩眼冒綠光了。
尤其是站在廚房裡,不僅是眼睛受不了誘惑,連口水都爭先恐後地往外跑……
看着她的眼神不自覺地又往案板上斬了半隻的白切雞上溜,傅子恪失笑出聲,索性伸手捧住她的臉,讓她沒辦法亂看。
“我做飯給你吃。”
夏九歌的心思還記掛在那半隻雞身上,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之後才大驚小怪地嚷起來:“你剛纔說什麼?你要做飯?”
傅子恪沒有回答,只是把她按到旁邊的長凳上坐下,順便伸出一根手指來晃了晃:“只有一個要求,在我做好之前,不許吃別的東西。”
夏九歌的一張小臉頓時苦成了一團,坐在一個到處都是吃的東西的地方,還是在她飢腸轆轆的情況下,竟然不讓她吃東西……這簡直是世上最殘忍的酷刑啊!
所以,在答應之前,她嚥了下口水,語氣相當懷疑:“你……會做飯麼?”
這攝政王,怎麼也和洗手作羹湯的廚師聯繫不到一塊兒去啊!
傅子恪啞然失笑,自顧自去洗菜擇菜,在準備食材的時候時不時丟點兒做涼拌菜的邊角料給她,免得她在上菜之前就餓暈了。
一開始,夏九歌還在東張西望,指望着趁傅子恪致力於做菜的時候偷點兒什麼來吃吃。
但在菜香味飄出來後,她就完全打消了這個念頭,向長頸鹿無限靠近,伸長了脖子想要一窺那菜鍋裡的內容。
“那個,我收回剛纔的問題,你會做飯。”被菜香撩撥得口乾舌燥,夏九歌只好找點兒什麼來說說。
這是她的真心話,就衝着這香味,已經不僅僅是會做的問題了,是很會做。
好在傅子恪並沒有讓她等太久,否則她就算不變成長頸鹿,頸椎也會被拉出問題來的。
看着擺到面前的四菜一湯,夏九歌拿筷子時都有點哆嗦了。
夾菜時看到某人含笑的目光,她臉一紅,欲蓋彌彰地解釋道:“我不是饞,我就是……有點餓了。”
彷彿是爲了印證她的說法一樣,肚子又咕嚕咕嚕地響起來。
咳咳,反正該出的糗都已經出了,也不在乎多出一點了,夏九歌索性直接埋頭到碗裡,筷子猶如龍捲風一般往來回旋,哪個盤子都沒有放過。
其實,並不是什麼出奇的菜色,只是些最普通的食材,然而經了傅子恪的手,卻是色香味俱全,而且還有一種其他地方沒有的特殊香味。
一碗飯下肚,那種心焦火燎的飢餓感總算是暫時緩解了,夏九歌也得以有時間細細品味這些菜色。
當筷子夾起一片脆生生酸涼涼的黃瓜時,她的手卻突然頓住了。
在此之前,無論是在攝政王府吃的飯,還是在皇宮時參加的宴席,又或者是在宮外各色各樣的酒樓裡吃過的飯菜,全都沒有這樣的味道。
那時候滿桌碗盤,卻不及此刻這簡簡單單的四菜一湯美味,是因爲眼前這頓飯菜,有一種名爲家的味道。
不是廚子精心準備的美味佳餚,更不是千篇一律的宴席菜色,而是有個人專心專意,親手爲她做的。
就連熱度,也要比她吃過的任何一餐飯都要熱。
在面前湯碗氤氳的熱氣中,夏九歌的眼睛忽然酸了。
前世裡她是個孤兒,幼年時飢一頓飽一頓,有的吃就不錯了,餓着肚子過夜是最平常的事情,後來加入組織,整日裡以訓練爲主,吃飯都會被限定時間,五分鐘內便要吃完飯菜,壓根就沒有品嚐味道的時間。
再後來就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雖然身份地位有所改變,能擺到面前的都是美味佳餚,與前世不可同日而語,但她總像是被做不完的任務追趕着似的,永遠都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思考要惦記,連自己吃的是什麼都沒工夫去在意。
只有在從前那個夏九歌的記憶裡,她才體會過這樣的感覺,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熱氣騰騰的飯菜。
然而,那終究是別人的記憶,她能看到能感受到,卻始終隔了一層似的。
想來有些可悲,活了兩輩子,加起來三四十年,竟然才第一次嚐到什麼叫做家裡的飯菜。
夏九歌低下頭,想借着霧氣遮掩一下自己的脆弱,然而旁邊卻伸過一隻手來,準確地抹去了她臉頰上將落未落的眼淚。
“看來菜裡的鹽放少了,還要娘子親自加料,罪過罪過。”傅子恪輕鬆調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是你手藝太差。”夏九歌用力眨了眨眼睛,想要眨去眼底的酸澀。
她睜着眼睛說瞎話,傅子恪卻非常自然地點點頭:“是啊,爲夫學藝不精,還需要好好練習。”
“不過,”他的話鋒陡然一轉,“好在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去練,如此,便辛苦娘子試菜了。”
一輩子這三個字,被他輕描淡寫地說出,卻像是三記重錘一樣,狠狠砸在了她的心尖上。
他們之間……還會有一輩子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