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楚不知道自己在夜凌旭大婚當日是如何度過的,婚宴的前一日,除去慕裴之外,沒有一個人陪伴在她身邊。或許他們都在爲夜凌旭的婚禮忙碌着,也是,誰讓如今她只是一個後宮嬪妃,永遠低皇后一等的貴妃而已。
望着窗外那一片鋪天蓋地的紅,方楚楚眼眸低垂,一張絕美的臉上早已蒼白無比。想說話又不能開口,只能提筆寫道:你說燕國公主長什麼樣,聽說她才十七歲,正是花一樣的年齡。
只要一想到夜凌旭即將和另外一個女人結爲夫妻,方楚楚便痛不欲生,她不怪他以大局爲重迎娶燕國公主爲後,她等待的只是他的一個解釋。她始終記得在自己感染時疫昏迷不醒之時,他在自己耳邊說過,只要她醒來,他可以放棄江山跟她走。
“在我眼裡,天底下沒有任何女子能比得上郡主您。”慕裴始終默默守候在她身邊,見她神色黯淡,便想盡千方百計逗她開心。甚至不惜扮醜逗樂,可惜,效果都不太明顯。
“多謝。”用口型說完這兩字,方楚楚勉強扯出一抹笑,知道慕裴爲自己做了很多,而且自己能夠死裡逃生也全靠他帶來的大夫,方楚楚真心實意的對他表達了自己的謝意後,委婉的在紙上寫下自己想要一個人靜一靜的要求。
慕裴起身,目光擔憂的看着方楚楚,“我就在殿外守着,有什麼事你立刻叫我。”
“不用如此。”方楚楚寫下這四字,奈何慕裴連看都不看直接走出了未央宮。
看着那孤傲的背影,方楚楚輕聲一嘆,她何德何能得能到慕裴青睞,這份情,她怕是這輩子都還不起。
可是,自己負了別人的情,她又何嘗不是被負的那一個呢?
睜着眼一夜未眠,不到辰時,方楚楚便被那震天的炮竹聲給驚呆了。聽着那更盛的絲竹聲,方楚楚知道,燕國公主來了。
不爭氣的眼淚從眼中奪眶而出,方楚楚赤腳走下地,踩着冰冷的地面走到窗邊。殿外不時有宮女跑過,許是要去看那場盛大婚禮,方楚楚暗想:肯定熱鬧非凡。
她在看着窗外的風景,然在慕裴眼中她何嘗又不是一副絕美的風景畫?
那一雙清瑩的眼眸泛着點點淚光看着殿外,絕望、失落、悵然,眼中的情緒太多,可唯獨沒有他的身影。明明,他就站在她眼前的位置,可她似乎從未正眼相看。
她的眼中,只容得下夜凌旭一人……
呆呆的在窗前等了一晚,始終沒等到那個身影的到來,翌日一早,震耳欲聾的絲竹聲將她震得頭暈眼花。是夜凌旭與燕國公主的婚儀開始了,方楚楚低垂眼眸,一滴晶瑩的淚順着臉龐滴下。
慕裴同樣在她的窗外守了一夜,天亮聽見絲竹聲傳來後,沒多一會兒就看見方楚楚失魂落魄的出了未央宮。
神色一怔,大步跟在她身後走去。
其實方楚楚不過想尋一個偏僻的地方,偏僻到可以聽不見爆竹連天,看不見熱鬧非凡,更感受不到歡聲笑語的地方。
到底是冬天,方楚楚只穿了一件單薄衣裳走出殿外,一陣冷風吹來,瞬間吹得她手腳冰冷。可是此時,再寒冷的天氣也寒不過她的心,心死了,還在乎什麼命。
慕裴走在她的身後,見她被凍得瑟瑟發抖的模樣多少次想要上前脫下自己身上的披風給她,可是她看起來那麼絕望,如果自己貿貿然上前,只怕會讓她最後一點自尊都沒了。
思量許久,慕裴還是決定先跟在她身後,萬一她出了什麼事,他也能第一個衝上前保護她。
對於這座皇宮,方楚楚真的太過陌生,從前居住在太子府本就不常入宮,後來夜凌旭登基了,她沒被冊封爲後,整日待在這未央宮中也不願出去。所以,現在在宮中無頭亂竄下來,方楚楚看着眼前陌生的地方:這又是何處?
四周環境靜謐,再也瞧不見那刺目的紅,這一點倒是讓方楚楚心中好過不少。
寒風吹來,似乎還夾雜了陣陣梅花香,方楚楚尋着香味走去。擡眸遠望,但見暈染的月光下,大片開得正好的梅花肆意搖曳着自己的身姿,與太子府中的梅,那麼像……
方楚楚見到梅花,勾脣一笑之後朝那梅花林走去。
慕裴跟在她身後,見她站在梅花樹下,擡眸醉心的望着頭頂綻放的梅花。藉着朦朧月光望去,慕裴隱約可見她沉寂了多日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絲絲微笑。
她心情好了,慕裴也跟着高興,只是,還沒等他嘴角的笑意擴散,在看見那個朝方楚楚撲去的身影時,眼瞳一緊快步衝了過去。
方楚楚並不知道自己來到的地方便是皇宮中人人都不想來的冷宮,除了好看無人欣賞的梅林外,還有犯了錯被關押在這裡的嬪妃。前後差距太大的生活讓這些被關押在冷宮的嬪妃大多瘋瘋癲癲,有些更是病得不輕。
有兩三個見有人來了,悄悄的躲在暗處,等到看清只有方楚楚一人後,三人朝方楚楚猛地撲去。“你個小妖精,就是你勾引皇上害我被關押在這裡。”
在這裡的人,不少都是從前備受恩寵的妃子,可惜花無百日紅,一旦有了新人之後,這些曾經受寵的妃子,要麼就是生個孩子鞏固自己的地位;要麼,在那些勾心鬥角的鬥爭中死去;要麼,害人不成東窗事發被打發到冷宮。
所以這裡的人儘管經歷各不同,但是有一點:她們都是因爲有了新人才失去了帝王的寵愛,才被打入冷宮,所以她們格外痛恨美麗的女子。
因此在見到方楚楚的時候,她的美貌帶給她們的只有痛苦的回憶,還有,痛苦之後想要報復的強烈反應。
“撕破她的臉,這樣她就不能勾引皇上了。”方楚楚眼看着就要被他們圍攻。
一隻沉穩有力的大手搶先一步拽過方楚楚,將她往自己身後一帶,完完全全的隱藏在自己的影子裡。
呼!方楚楚本以爲必死無疑,畢竟她一個人面對三個女人,還是全無理智的那一種,她一點把握都沒有。只是沒想到,關鍵時刻會有人出手相助,擡頭一看,正好對上慕裴的後腦勺。
只見他兩側的肩上也落了不少雪花,想來是一路跟着她來到此地,否則怎麼會如此之巧?想到這裡,方楚楚冰冷的心中終於有了絲絲溫暖,原來在這個世上,還是有人在乎她的。
除了感激之外,似乎還有什麼異樣的情緒在心頭滑過,可還沒等她細細去體會,便聽慕裴壓低的聲音中帶着幾分焦急:“快跑!”
“?”方楚楚從他的背後擡眸望去,只見不知何時,眼前的梅林竟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同樣是女人,不同的是她們已經神志不清,一心朝着方楚楚撲來。
方楚楚皺眉望向慕裴,他一個人,能對付這麼多的瘋女人?
似乎感受到了方楚楚的眼神,慕裴轉身,將身上的披風脫下給她披上。“我一個人還有一半的勝算,可如果你在我身邊只能讓我分神,快,跑!”說罷,捏住方楚楚的肩膀強迫她轉身,指着前面亮燈的地方,“跑去那裡,就安全了。”
方楚楚搖頭不想丟下慕裴一人,可是他剛纔的話說得又非常在理,讓方楚楚找不到拒絕的理由。爲了不拖累他,方楚楚只能卯足了勁往亮燈的地方跑去,儘管她知道,或許那裡就是夜凌旭舉行婚儀的地方。
眼看着方楚楚跑遠之後,慕裴一顆心才放了下來,其實他並沒想法要如何對付眼前一羣瘋掉的女人。他雖有武功在身,可是卻堅信一點——不能對女人動手。如果某一天哪個女人能打破他的這個原則,那真的是將他逼到了極點。
但是現在,方楚楚既然已經跑遠離開,那他也沒有必要動手了。反正這些瘋女人不過是對方楚楚的美貌羨慕嫉妒,只要他能攔住她們不去抓到方楚楚就好,其他的,捱打還是捱罵,隨便來吧。
婚宴之上,夜凌旭坐在主座,平日裡控制力極好的他,今日卻想得酩酊大醉。
脣邊始終掛着的微笑,讓百官以爲皇上迎娶了新後龍顏大悅,不少人更是主動上前敬酒,巴不得自己能在夜凌旭的面前露個臉。
終於在醉得不省人事之後被太監擡進了椒房殿,燕國公主質質見夜凌旭來了,透過紅蓋頭隱約看着他的身影,巧笑嫣然道:“皇上,是您嗎?”
夜凌旭睜開醉眼,看那端坐在牀榻之旁的新娘,剎那間又回到了太子府迎娶方楚楚的那一日。
按下心中千般思緒,走到牀前直接用手扯開了新娘蓋頭。一旁的喜婆還想提醒皇上這蓋頭需得用挑子挑起,可倚蘭卻狠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
入眼的精緻容顏讓他慌神片刻,這妝容精緻的女子是誰,爲何,額上沒了那朵蓮花刺?愣神好久,夜凌旭纔想起來,這不是方楚楚,是燕國公主,他的新後。
呵呵……夜凌旭大笑幾聲,將蓋頭往地上一丟,再也抵不過醉意,直接往牀榻上一趟,“朕,要睡了。”
現在,只有在夢中他才能如願見到方楚楚,才能和她說上幾句話,才能靜靜的看着她絕美的笑。
質質沒想到夜凌旭竟然會如此對待自己,精美的臉上卻毫無反應,只抿脣微笑,看着殿內衆人,“你們都退下吧,本宮一人服侍皇上休息就好。”
雖未有夫妻之實,可現在的質質已經是衛國皇后,誰都不能不承認她的身份。
燕墨和倚蘭都是瞪眼看着質質,可見她雙眸清亮,又找不到一點怪罪她的理由。
“走吧。”楊榮知兩人都不喜質質,可爲了國家大局着想,不喜又能如何?
方楚楚趕到椒房殿的時候,一雙龍鳳紅燭影影綽綽,不知何時已被人吹滅,愣神望了許久,纔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情急之下,竟開口說出了了話:“夜凌旭,你給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