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方楚楚推開窗戶,任由那暖洋洋的太陽灑進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這個冬天難得有陽光,方楚楚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在離開前,感受到太陽的溫暖。
沒有夏日的灼熱,只剩下綿暖光輝,猶如某個人的視線般溫暖無比。
“楚楚楚楚,燕墨來信了,他說夜凌旭晌午時分要去燕府,我們的機會來了。”不多時,霓裳拿着一封書信跑進方楚楚的房間。
方楚楚坐在桌邊,將信接過一看,“他要親自解決你和燕墨的事?”
霓裳點頭,心中卻沒有什麼把握,“你知道我的身份擺在這裡,我總覺得不管是燕老將軍還是皇上,他們都不可能同意我和燕墨的婚事。”霓裳幽幽一嘆,垂頭喪氣的模樣讓方楚楚一陣心酸。
“不會的,你當初幫了他那麼多忙,他理應成全你。”方楚楚柔聲安慰道。
“若是從前或許會,但如今,他是一國之君,做人做事都得顧全大局。他沒變,我們也沒變,變的是時間,這東西真的很殘忍,能抹去曾經所有的一切。”霓裳目光悠長的望着窗外的陽光,就像這太陽,它也沒變,變的只是時間。
在夏日它便是讓人避之不及的毒辣日頭,可是在冬天,它卻是人們時時盼望的溫暖陽光。明明它就是它,可是因爲人們的需求不一樣,它在世人眼中的作用也因此不一樣了。
方楚楚好像明白了什麼,默然點頭同意霓裳的見解。
晌午時分,燕墨親自駕了馬車前來迎接,見方楚楚同霓裳一起走出客棧頓時傻眼了,“楚楚,你怎麼在這裡?”
“我需要你和霓裳的幫忙。”方楚楚面帶懇求之意看着燕墨。
燕墨傻眼了,將目光投向霓裳,“怎麼回事?”
“上車再說。”霓裳先將方楚楚攙扶着上了馬車,走回燕墨身邊,低聲道:“如果我沒懷孕,你還要我嗎?”
“我又不是因爲你會生孩子纔要你的。”燕墨說完,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你沒懷孕?”
霓裳沉吟片刻,本來也以爲自己沒有懷孕,可是昨天她去醫館一把脈,沒想到……但是現如今,她需要逼燕墨一把,堅定無比道:“我沒懷孕。”
燕墨在遲鈍了幾秒之後,嘿嘿一笑,“沒懷孕也好,省的到時候我們私奔起來麻煩。”
“私奔?”這下換霓裳震驚了,眉頭緊皺,“你有什麼計劃瞞着我?”
燕墨挑動眉毛,兩條高低眉在他的故意擺弄之下更顯好笑,“不告訴你,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馬車緩緩來到燕府,方楚楚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進去,霓裳下車之際,忽然腳下一滑,“哎喲,我的肚子!”
“快來人,請大夫!”燕墨見懷中人兒朝自己眨巴的雙眼,瞬間明白過來,配合着她一起演戲。
所有僕從都圍到了霓裳身邊,方楚楚見狀,趁機從馬車上跳下來,無聲無息的溜進了燕府。
還沒到最後關頭,霓裳自然是不會讓大夫給自己把脈看出究竟的,等被人攙扶進了燕府後,霓裳緊皺的眉終於舒展,“好多了,謝謝大家。”
如今府中衆人都知道霓裳懷了他們少爺的孩子,說不定就是下一任當家夫人,見她跌倒自然緊張不已,此時見她說好了,衆人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你真是鬼精靈,連我都差點被你騙了。”燕墨裝模作樣的攙扶着霓裳走進正廳 。
夜凌旭早已坐在主座之上,見兩人嬉嬉笑笑的走進來,再想起如今不在自己身邊的方楚楚,雙眸一沉,“燕墨,你與霓裳還未成親,如此肌膚相親只怕是不太好吧。”
燕墨聽他不善的口氣,似乎已經看到了今天的結局,將霓裳的手握得更緊了,“她都懷了我的孩子,肌膚相親有什麼關係。”說完,瞥了一眼夜凌旭鷙冷的眸子,“再說了,當初太子妃嫁給皇上的時候,不也是未婚先孕?”
“燕墨,不得胡鬧!”見夜凌旭的臉色瞬間陰沉到了極點,燕老將軍連忙怒喝一聲。
燕墨聞言不屑一笑,“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嗎?”
想起當初自己得知方楚楚有孕,後又在大街上當着衆人的面向方楚楚求婚的一幕幕,夜凌旭當真能理解此時燕墨的心境了。怔怔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盞,“你想要迎娶霓裳爲妻?”
“當然,除了她之外我不會娶其他任何女人,還有,我娶了她之後也不會始亂終棄,我保證這一生只對她一個人好,只娶她一個人。”燕墨今日不知是怎麼了,句句話直戳夜凌旭的痛楚。
夜凌旭的臉色愈發陰沉,剛要開口答應這門婚事,燕老將軍卻道:“皇上且慢。”從右下首的椅子上站起身來,目光不滿的看着霓裳,“這個女人自稱懷有我燕家骨肉要嫁入燕府,可從頭到尾沒有大夫爲其診斷。今日趁皇上也在,不如,請個大夫來把把脈如何?”
“不行!”霓裳還未開口,燕墨卻第一個跳出來了,“爺爺您這樣做是不相信她,難道您信不過霓裳還信不過孫兒嗎,我敢擔保,霓裳沒有欺騙大家。”
“空口無憑。”燕老將軍堅持要請大夫。
燕墨打死不準,死死的將霓裳護在懷中。
夜凌旭見狀,心中已然猜出了七八分,大概霓裳懷孕是假,逼婚是真。而且,這齣戲燕墨還是知情的,看來他是真的存了要娶霓裳爲妻的心思。兩人相識這麼多年,夜凌旭第一次發現原來燕墨也可以有如此堅定去做一件事的時候。
“燕老將軍,依朕看,既然燕墨都堅持霓裳是有孕在身的,不如,就不用請大夫了吧。反正兩三個月之後,是真是假一看便知。”夜凌旭自己雖然不能和方楚楚白頭偕老了,但是身邊的人,他能撮合一對是一對吧。
聖旨如山,燕老將軍心中雖不樂意,但還是點點頭,“那老臣就聽皇上吩咐。”
“這樣不清不楚的多不好,免得到時候又找出什麼藉口將我趕出燕府。”霓裳卻在這個時候忽然開口,紅脣微揚,“老將軍只是想求個明白,既然到了今天這一步,凡事還是弄清楚的好。你說是不是,燕墨?”
燕墨傻眼,在身後悄悄捏了一把霓裳的手,不是沒懷孕嗎,若是真讓大夫來把脈,到時候這樁婚事豈不黃了?
然而霓裳卻有自己的算盤,在這正廳之中人多口雜,楚楚哪裡來的機會和夜凌旭見面?若是想要見面,還得去後院才行。
在霓裳的強烈要求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後院走去。
之前霓裳爲了避嫌,特意將自己的房間選在了最便宜的角落中,而且空間也不算很大。此時衆人一擁而入,小小的房間頓時塞不下了。
“皇上,您萬金之軀,還是先移步東廂房吧。”每個府邸,東廂房都是接待最尊貴的人所設,夜凌旭聞言,點頭,正好他也有些累了,但是霓裳這裡,只怕大夫一時半會兒還到不了。
隨僕從來到東廂房,纔剛進去夜凌旭便感覺有什麼不一樣,可是一時半會兒卻說不上來。脫去披風和鞋子,往牀榻上一趟,情毒加上對方楚楚的思念,早已讓他心力交瘁。
纔剛躺下沒一會兒,夜凌旭便感覺暈暈沉沉的,似要睡着了一般。
“你瘦了。”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夜凌旭倏地一睜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方楚楚,“楚楚,我是在做夢嗎?”
多少次在夢中見到她的身影,可是都沒有此次的清晰明瞭,這一次,總算是讓他圓了心中的夢。
方楚楚伸出手,仔細的描繪着夜凌旭棱角分明的臉,“消瘦了不少,看來你也不好過,將我趕走,就這麼順心如意嗎?”
“我沒辦法,我必須趕你走,否則我……”話到嘴邊就要說出口了,夜凌旭忽然想起什麼,使勁的搖了搖腦袋,再次睜眼,一把抓住臉上的那隻手,“這不是夢,這是真的?”
方楚楚從牀邊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着躺在牀上的夜凌旭,“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告訴我,我和你一起分擔好嗎?”
“不好,朕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朕不愛你,從頭到尾都沒愛過你。現在你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你滾!”夜凌旭咆哮道,早知如此,他寧願這是一個夢,還可以放肆的享受。
喊了半晌,發現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夜凌旭不由得沉眸,“人呢?”
方楚楚神色淡然,冷笑道:“人都被我遣走了,如今這東廂院只有你我二人,你喊破喉嚨,也沒人理你。”
“你到底想做什麼?”夜凌旭陰沉着臉色,縱有再多的不忍心,也還是將那些殘忍的話說出了口,“你這樣的女人,朕能忍受這兩年已經是極致,別死乞白賴的賴着朕了,滾吧。”
隨着夜凌旭說出口的話,方楚楚的臉色愈發慘白。因爲在來之前,她告訴過自己,這是兩人之間最後的一次機會,如果這一次,夜凌旭還是強行要她走,那她也只能順他的意了。
因此現在她必須盡最大的努力,做最後的掙扎。
“你當真,不要我了?”方楚楚神色悽然的看着他,睫翼微動,眼淚花了妝容,似被丟棄的孩子一般楚楚可憐。
“我……”夜凌旭沉吟片刻,忽然道:“我好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