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芳在電話裡說:“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要這個孩子,還是心疼他的財產。但我已經三十五歲了,如果這個孩子不生,以後大概都沒機會當母親。既然要生,那總得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
顧依雪畢竟是局外人,沒什麼發言權,只能對她說:“你想清楚就好,恭喜你要當媽媽了。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你未必看得住那個男人,那就多留點心眼,看住他的錢,你們母子以後也有個保證。”
掛斷電話,顧依雪回到餐桌旁,突然就沒什麼胃口了。
“怎麼了?”陸勵陽問。
“你說這算什麼事兒,昨天剛離的婚,馬上又要復婚,我的當事人查出懷孕了。”
“哦,情理之中,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不復婚纔是不負責任。從某種角度來講,她做的沒錯。”陸勵陽平淡的說道。
顧依雪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她就是替劉芳叫屈。
“你覺得孩子能拴住男人?”
“小貓小狗養十年都有感情,何況是過了十年的夫妻。對於女方來說,有了孩子,心靈就有了依託。對於男方,既不想分割一半的財產,又對前妻存有舊情,復婚自然是再好不過的選擇。至於,你問我孩子能不能拴住男人,別的男人我不清楚,但對於我來說,可以。”
陸勵陽的語氣一直是低啞而淡漠的,凝視着她的深眸,眸色卻無比的認真。“所以,依依,你趕快生一個孩子把我拴住纔好。”
顧依雪頓時倍感頭疼,她就不該和他討論這個話題,怎麼繞來繞去,又繞回到孩子的問題上了。
她低頭咬着麪包片,沒說話。多說多錯,萬一哪句話又惹了陸少不悅,他們又要起爭執。
吃過早餐,顧依雪急匆匆的就去了律所,陸勵陽本打算開車送她,顧依雪卻溜得比兔子還快。
昨天早上在地下停車場上演了那麼一出,她可不敢再勞煩陸少大駕。
顧依雪上午約見了兩個客戶,下午出庭。一個謀殺案,她是受害人的辯護律師。
案件其實十分的簡單,鄰里之間,原本相處的不錯,一年前,被告人手頭緊,向受害人借了兩萬塊錢。不久前,受害人的孩子病了,向被告人索要欠款,因此爭執了起來,被告人失手把受害人從樓梯上推下去,被告人的頭撞到石階上,送到醫院後搶救兩天,最終還是搶救無效死亡。
案子簡單,但頗有爭議。對方請了一位很厲害的刑事案律師,地方法院一審判決被告人過失致人重傷,就因爲人被送到醫院時,沒有馬上死亡,對方律師鑽了這個空子。
被害人的家屬對於這個判處結果無法接受,所以不斷地上訴,最後案子才落在了顧依雪的手上。
她在法院門口意外的遇見了慕邵晨,他穿着一身正裝,拎着一隻黑色的公文包,和幾個公檢法的同事一起迎面走來,他走在最中間的位置,器宇軒昂,風度不凡。
“這麼巧。”顧依雪停下腳步,禮貌的和他打招呼,但客套之中,隱約的帶着幾分疏離。
慕邵晨讓隨行的同事先走,和顧依雪單獨說了幾句話。
他問:“有案子?”
顧依雪點頭,“嗯,刑事案。”
“十拿九穩?”
“沒什麼把握,對方律師是刑事案方面的專家。”顧依雪精緻的五官微皺起,隱約露出一點的無奈。
這個表情,慕邵晨是熟悉的,每當她遇見困擾的時候,就會露出這樣的神情,帶着點小任性和小可愛。
“很久沒看你出庭了,我這邊處理完就過去,順便給你加油打氣。”慕邵晨溫和的說。
“嗯。”顧依雪笑着點頭,低頭看了眼腕錶,時間差不多,她踩着高跟鞋快步向法院內走去。
顧依雪沒想到,慕邵晨真的出現在她的庭審現場。
恍惚間,這讓她回憶起了曾經。
她第一次上庭,慕邵晨就坐在下面看着。她當時站在律師臺上,緊張的手心裡都是汗。然後,她看向他,他也看着她,嘴脣微動,無聲的說了句:加油。
這一次,當顧依雪站到律師臺上的時候,目光下意識的看向了慕邵晨所在的方向,他仍然坐在最後排的角落裡,微微的對着她笑,他坐在那裡,好像就是一種無聲的鼓勵。
慕邵晨的存在,對於顧依雪來說,無論曾經或現在,拋去戀人的身份,他們可以亦師亦友。
在沒有新的證據的前提下,顧依雪對曾經的證據鏈進行了重新的梳理,並抓住其中的重點,那就是被告人在把受害者推下樓之前,曾對受害人施暴,並且是強行的把受害人拖出了房間,推下了樓梯。
辯護結束時,顧依雪做了這樣的一段陳述:被告人程有才,在你的眼中,受害人是一個既小氣,又摳門的人,你不過是借了他兩萬塊錢而已,他整天追着你要,讓你很沒面子,十分的厭煩。但你知道嗎,他的孩子病了,現在還躺在醫院裡,等着錢做手術。他是沒辦法,才找你討要欠款。可你卻因爲兩萬塊錢殺了他,難道人命在你的眼中,只值兩萬塊錢嗎?
顧依雪的辯證清晰,聲情並茂的陳述也打動了法官,最終,被告人由過失傷人改判爲故意殺人,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自古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纔是他應有的懲罰。
庭審結束,顧依雪簡單的整理了一下案卷準備離開,慕邵晨走到她身邊,詢問她晚上有沒有時間一起吃頓便飯。
另一面,兩名幹警正準備把被告人帶走,而意外就發生在這個時候。案犯在被帶下被告席的時候,突然失控的從幹警腰間奪過配槍,指着顧依雪的方向。
“都是你這個女人害我被判死刑,我打死你!”
慕邵晨順着聲音回頭,看到的就是黑洞洞的槍口,他幾乎是下意識的用身體擋在了依雪的面前。
“依依,小心……”
他的說話聲最終淹沒在砰地一聲刺耳的槍響聲中,子彈穿透他胸膛,他高大沉重的身體慢慢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