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門口突然傳來上官瑞心撕心裂肺的哭聲,這哭聲像是平地驚雷,嚇得鳳沃手一抖,瞬間變了臉色,筆墨在布帛上劃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這還是上官瑞心第一次痛哭,還哭的那麼聲嘶力竭。
凡音塵立馬跳下地,躥到了門口。鳳沃無暇理會,扔下筆三兩步跑到門口,小傢伙撲到她懷裡,鳳沃順勢把他抱了起來。上官瑞心只着一件睡袍,腳丫子光溜溜的,一路跑過來嬌嫩的腳底不可避免的被劃出道道傷痕。
鳳沃怒視着跟在上官瑞心身後的雲凡,恨聲質問:“到底怎麼回事?”她把小傢伙趕去和大院裡年齡相仿的孩子們玩鬧,還特別囑咐雲凡小心看護,這才過了多久就出事了。
大院裡的弟子們聽見這動靜,紛紛圍攏了過來,議事堂門口聚集了一大片的人。雲揚跟了出來,臉色陰沉,主上把大院的事情交給她,對她信任至極,沒想到主上纔剛來不久,就出了這檔子事,實在是打她的臉。
鳳沃向來極少失態,更何況是在這麼多人面前發脾氣,議事堂一片低氣壓,在場衆人都被鎮住了,弟子們接二連三跪在地上,惶恐不安。大院寂靜無聲,只有上官瑞心的略帶驚恐的哀慼哭聲。
雲凡也跟着衆人趴在地上,頭頂直冒冷汗,他就是陪上官瑞心去睡了個午覺,誰知道才睡下沒多久,上官瑞心就着了魔一樣的哭喊起來,誰都勸不了,還跳下牀亂跑,誰都攔不住。
凡音塵躥到雲凡身上,四爪一伸把雲凡壓在腳下,惡狠狠的張着獠牙。“九九怎麼了?你快說!”
雲凡嚇得渾身顫抖,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就在他差點兩眼一翻暈過去時,上官瑞心抽抽搭搭摟着鳳沃的脖子,帶着哭腔解釋:“姐姐,我想爹孃了。”
這下鳳沃更不解了,上官瑞心年紀雖小,卻不是那種對爹孃依賴很深的孩子,再說了,上官瑞心可不像是那種會因爲想爹孃了哭的這麼肝腸寸斷的孩子。
“九九,你說實話,到底怎麼回事?”鳳沃知道上官瑞心向來疼愛雲凡,怕是雲凡做了什麼錯事惹上官瑞心哭泣,上官瑞心這傻小子還眼巴巴的替人家掩飾。
小傢伙一陣陣抽噎。“我做噩夢了,爹孃都沒了。”上官瑞心一想起夢裡那場面,嚇的又放聲大哭。這哭聲一浪高過一浪,直讓鳳沃心疼不已。
“行了,你們都散了吧。”鳳沃抱着上官瑞心回到他的房裡,軟聲細語的把小傢伙放在懷裡安慰。
上官瑞心小手抓着鳳沃的衣襟,可憐巴巴的瞅着鳳沃。“姐姐,我想見見爹孃,好不好嘛。”今日,他和大院裡的孩子在一處玩鬧,過了午時,便跑到臥房裡歇息,哪裡想到
,竟做了一個噩夢,夢裡爹孃被一把銀光閃閃的大刀攔腰劈成兩半,血花飛濺,好不滲人。
“爹孃都在囹圄塔裡修煉呢,九九不可以打擾爹孃的。”鳳沃抱着小傢伙,透着單薄的睡袍,她感覺到他身上冷汗涔涔。上官瑞心一雙靈動的眸子更是哭的慘不忍睹,發紅腫脹的厲害。鳳沃手握着他一雙小腳丫,眼神示意雲凡準備傷藥。
上官瑞心揉了揉腫的像核桃一樣的眼睛,眼帶期盼看着鳳沃。“姐姐,我不打擾爹爹和孃親,我只在旁邊看一眼,看完我就走。”夢境裡的一切太嚇人了,不親眼看到爹爹和孃親平安無事的話他是不會放心的。
鳳沃無可奈何,她不忍心看小傢伙擔驚受怕,這小傢伙可是她從小看着長大的,那麼小的一個肉.糰子,長得這麼大,她還是疼惜的。鳳沃接過雲凡遞過來的傷藥,低頭給上官瑞心的腳底上藥,小傢伙因爲腳底怕癢四處躲着,愣是不肯安分。鳳沃捏住上官瑞心的小腿,半是威脅半是誘哄:“你乖乖的,姐姐就帶你去看爹孃,聽到了嗎?”
小傢伙果然不動彈了,強忍着癢意,嘴裡發出咯咯笑聲。“姐姐,你快點好不好,九九快受不了了。”
鳳沃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小孩子就是忘性大,剛纔還哭的死去活來,現在就會鬧會笑了。
雲揚在門口來來回回晃盪了好幾圈,左等右等等不到鳳沃出來,終於是忍不住了,急匆匆跑進來。 “主上,日兆坊出事了!”
“什麼!”鳳沃急忙放下上官瑞心,把手上的傷藥遞給雲凡,囑咐了幾句後離開。
鳳沃邊往外走邊問身後的雲揚:“出了什麼事?”六寶行最重要的一個分行就開在日兆坊,因爲雲卿剛柔並濟的治理,一直在北地和周圍的商行相安無事,今日雲揚如此匆忙,想來不是一件小事。
“主上,讓袁影和你說吧。”雲揚一指門口一身銀袍的女子。鳳沃順着雲揚的手勢望去,來人是雲卿的小姐妹袁影。
“日兆坊六寶行分行掌事袁影拜見主上。”袁影立馬躬身行禮。
鳳沃虛扶一把,祭出玉鮫毯,招呼幾人上來。“我們邊走邊說。”
等來到日兆坊時,鳳沃等人都是一身銀袍,看不清面目。一路上,袁影已將事情經過大概闡述了一遍,卻聽得鳳沃一愣一愣的。日兆坊這場鬧劇的主導者,竟是……
上官凝心!
鳳沃在人羣中一眼就捕捉到那女子。六餘年不見,昔日那慣會亂潑髒水的女子變化極大,一身招搖的血紅色衣裙包裹的她如同火焰般熱烈奪目,渾身上下散發着成熟惑人的香甜氣味和一絲似有似無的邪氣,就像一株盛放的石榴花朵,豔麗非常。
這樣的上官凝心無疑是六寶行門口的焦點,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身邊橫七豎八躺着的妖獸。
鳳沃纔剛剛走近,就聽上官凝心惡狠狠的警告:“你們今天要是不給我一個解釋,休想我善罷甘休!”
這番言談舉止,倒也和她通身的裝扮相得益彰。這些年來,她這張刀子嘴卻是卻磨越利了。
“我們六寶行的貨物絕不可能以次充好,小姐還是謹言慎行爲好。” 開口反駁的人鳳沃是認識的,以她銀袍上隱晦的標誌來看,應該是一名喚綠枝的姑娘。
此時六寶行大門口,站了一排亮閃閃的銀袍人,把六寶行護的死死的。這些銀袍人在日光的映照下,顯得熠熠生輝,氣勢逼人。鳳沃的眸子帶了幾分探究落在上官凝心身上,她不知道上官凝心六餘年來經歷了什麼,她不是向來欺軟怕硬的嗎,怎麼今日一見,竟敢和這麼多不知來路修爲的銀袍人針鋒相對。以一敵多,上官凝心好膽量。
“今日的爭執,我六寶行問心無愧,小姐還是見好就收,儘早離去吧。”鳳沃帶着雲揚和袁影一左一右走入人羣,步履輕盈卻十分堅定的落在了一排銀袍人的面前。
前些日子,上官凝心在六寶行買下十六隻名爲祁山羊的妖獸,可誰知她今日在六寶行內甩下十六隻渾身僵硬的羊屍,直言六寶行店大欺客,販賣劣質妖獸。
若是這種情況發生在別的商行,鳳沃也許會認爲上官凝心的話佔理。可若在雲卿一手辦成的六寶行裡,鳳沃便是如何也不能相信上官凝心的說辭。倒不是因爲她偏聽偏信,而是她信在雲卿管理商行的手段之下,六寶行裡的這些銀袍人絕不會陽奉陰違兜售劣質妖獸。
上官凝心擡眼打量鳳沃,這個銀袍人一來便佔據主場,顯然是六寶行的主事人。“哼,你們六寶行就是這樣對待上門客人的,我絕不依。還有你!”上官凝心手指鳳沃:“定是你品行不佳,纔會教的下面的人爲非作歹。”
鳳沃身上的銀袍綴有獨一無二的鳳家圖騰,是以她一出現,六寶行衆人便知道:大東家來了。
“主上,這人蠻不講理,胡攪蠻纏,我們犯不着和她一般見識。”綠枝站在鳳沃身後,低聲提醒。
鳳沃搖了搖頭,上官凝心這一連番的討伐引來了日兆坊不少人的駐足,若不解決好上官凝心這事,怕是會讓六寶行信譽受損。思及此,她親自走到那一堆祁山羊旁邊,眯眼細細打量。六寶行門口的一排銀袍人被鳳沃突然的舉動嚇得怔愣,這可是她們用命效忠的主上啊,怎麼能這麼自然而然的紆尊降貴去靠近一堆羊屍。
“主上,讓雲揚來吧。”雲揚快步擋在鳳沃面前,微擰的眉頭顯現出她對鳳沃此刻舉動的不贊同。她們這些人都在鳳沃身邊,哪裡還能讓鳳沃親自動手。
鳳沃低低淺笑,她倒是不甚在意這些小問題。她開口,聲音裡帶着如春風拂面般的和煦道:“無妨,我們六寶行不能平白無故擔此惡名,這祁山羊究竟爲何而死,該有個說法纔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