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言這一覺睡得很不安寧。
夢中渾渾噩噩的,什麼東西也看不清,但歇斯底里地哭喊聲充斥在了他的耳邊。
路言努力的想從夢中掙脫,可卻有什麼力量在一直將他拉入深淵,讓他不得動彈。
別喊了!求求你們!別喊了!
夢中的路言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頭埋在雙腿間,苦苦乞求着。
“大人,我冤啊!”萬千噪雜聲中,突然傳來了這麼一句清晰的話,路言忍不住擡起頭,卻看見把正在揮落的大刀,那刀砍在了一個人的脖子上,頓時噴出了一股鮮血,緊接着那人的頭從脖子上掉落,那一雙眼睛卻是瞪得銅鈴大小。
路言醒了。
空調發出嗡嗡的噪音,持續不斷地吹着冷風,路言摸了摸自己,一身的汗。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尹源爲了循環空氣將窗戶開了一小條縫,路言透過那條縫,看見了外面的天空。
路言覺得自己腦袋很疼。
尹源推門而進,看見人已經醒了,於是笑道:“餓麼?快來吃飯。”
路言搖了搖頭。
尹源皺皺眉,上前摸了摸路言的腦袋,道:“怎麼剛醒就這麼沒精神?生病了?”
路言搖搖頭,道:“我好像做了個噩夢。”
尹源一愣,道:“夢到什麼了?”
路言眼裡滿是迷茫,道:“記不清了……”
尹源想了想,覺得可能是今天在殯儀館路言染上了陰氣,於是道:“沒事,等等給你燒幾張符。”
說着,尹源略帶點微涼的手揉到了路言的太陽穴上,輕輕地按摩了一會。
路言覺得腦袋裡的脹痛好了很多。
最近路言迷上了看綜藝,每週五晚上十點準時鎖定《急速奔跑》欄目,尹源洗了水果端到客廳,就看見路言靠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
“他們今天到埃及了!”路言羨慕道。
“埃及有什麼好玩的。”尹源瞥了眼電視,將果盤放在茶几上,拿出一張符邊看電視邊亂畫着。
“恩……反正就是很好玩!”作爲節目的忠實觀衆,路言無條件腦殘着。
尹源拉過路言的手,用他的手指沾了點硃砂印在了符的正中間,道:“我去燒符,順便溜溜小喇叭,等會就回來。”
路言點頭,一點挽留的意思都沒有。
尹源無語地看着路言,最終給小喇叭綁好了繩子牽着它出了門。
空氣裡滿是燥熱,小區裡面納涼的大多是一些爺爺奶奶,尹源帶着小喇叭來到了草坪之後便放開了繩子,讓它自己跑着玩去了。
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尹源拿火柴點了符咒。尹源看着符紙慢慢的燒完,又挖了個坑把紙灰埋了進去,然後吹了一聲口哨,小喇叭聞訊瘋跑過來。
尹源揉了揉小喇叭的腦袋,道:“你說……我們到底給不給路言找他的那個叔叔呢?”
小喇叭搖搖尾巴,汪汪叫了兩聲。
“如果找到的話,路言一定會被帶走吧?”尹源喃喃道。
小喇叭坐了下來。
尹源掐掐小喇叭的耳朵,道:“可是不找的話,我們就連路言最基本的情況也不知道了,巫即大人說他身上一股死氣,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出事呢……“小喇叭的耳朵的抖了一下,然後趴在了地上。
尹源敲了一下小喇叭的腦袋,道:“算了,和你說也沒什麼用。我還是把路銘和路言的名字掛上榜去找找吧,反正也不一定找得到。”
小喇叭這次總算給了尹源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
尹源回家的時候順便給路言在小區裡的便利店買了一堆零食,路言每次看電視的時候嘴裡都得吃點什麼,要不然會渾身不自在。
果然,他回家的時候看見吃完了水果的路言正渾身不舒服,趁着廣告的幾分鐘跑來跑去的找吃的。
看到零食的路言眼睛都亮了,拉着尹源就坐在電視機前一起看起來了,小喇叭臥在兩人腳邊,也盯着電視看。
等到綜藝完得時候已經將近十二點了,一直沒變過姿勢的路言伸了個懶腰不捨道:“下次看又要一個禮拜後了。”
尹源剛想說話,就聽到自己的手機鈴聲想起。他拿起手機皺眉看了看,掛斷了。
“怎麼了?”路言問道。
尹源道:“沒什麼,不理他。”可這話剛說完,尹源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要不……你接一下吧……”路言道。
尹源這纔拿起了手機。
打電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今天那個關鍵時刻失蹤不見的客戶。
尹源剛剛接通電話,便聽到了一陣哭泣聲。
“尹先生啊,今天實在不好意思。當時正在辦後事,手機調了靜音,昨晚又沒充電,您打了幾次就自動關機了。”那女人邊哽咽邊細聲道。
尹源聽着這聲音,實在是發不起火來,於是道:“今天你們怎麼回事?三兆殯儀館怎麼沒人?”
對面的女人愣了愣,然後道:“不可能啊,我們今天就在那裡辦的事,我親手把他推進去的……”說到此處,女人又開始哽咽,柔柔細細的哭聲一直不間斷。
尹源被哭聲惹得心煩,耐下脾氣道:“這樣吧,要不然我們明天再見一面?”這下,那女人總算是止住了哭泣,和尹源約定了明天的見面地點。
“怎麼回事啊?”路言眨眨眼,問道。
尹源解釋道:“就是今天那個客戶,說她今天手機靜音了沒聽到,我們又約了明天。”
路言收拾着茶几上的零食垃圾,道:“她是什麼事啊?”
尹源鬱悶道:“不知道。”
這次路言詫異了,尹源自己的客戶居然不知道什麼事?
尹源嘆了口氣,道:“這個人不肯在電話裡面說……最重要的是這單生意我不好拒絕的。”
尹源剛從苗寨回來沒多久,廣寧就找上了門,直言請尹源幫忙。
廣寧的請求尹源不好意思拒絕,想着也不是什麼事,便答應了下來,可是答應下來之後尹源就發現這實在是個坑。
廣寧什麼信息都沒給尹源,只將客戶的電話告訴了尹源。
這女的從一打通尹源的電話就開始哭,尹源耐着脾氣跟她說了一通下來,沒打聽出什麼特別的情況,只是瞭解到這女人的家人似乎一直在去世,具體的女人不想在電話裡談,尹源只好約見了女人。
於是,就發生了今天的這一幕。
路言撓了撓頭,道:“一直去世啊?那其實也挺可憐的……”
尹源哼了一聲,道:“我懷疑她家是犯了煞了。”
煞這玩意兒說不清楚,紅白事的時候總愛出現,也沒什麼事。但要是有人看見了它們並且冒犯了它們,那麼能躲過的人可謂少之又少。
我們經常會覺得,前一陣這人還去參加了別人的葬禮,可沒過多久,這人就自己舉行了葬禮,這可能,就是犯了煞了。
要是不及時解決,這煞一定會纏得你家破人亡。
“那你還是明天趕緊見見她吧。”路言聽尹源解釋了一堆,擔心道。
尹源好笑道:“怎麼突然緊張了起來?”
路言道:“最近想要吃齋唸佛攢攢陰德了。”
尹源被這話逗得哈哈大笑,道:“這樣吧,你把我服侍好了,我去閻王那裡給你討點陰德。”
可惜的是,尹源只顧着和路言開玩笑,沒注意到他眼裡的那一絲認真。
路言白了尹源一眼,決定去洗漱了。
晚上一番折騰之後,尹源抱着昏昏欲睡的路言去洗了澡,又將空調的溫度往上調了幾度,這才抱着路言閉上了眼睛。
尹源這一覺睡得挺實,就是睡到一半突然醒了過來。
尹源看了看身邊的路言,路言正滿頭大汗的蠕動着,臉上滿是驚恐。
路言又做夢了,還是那個刑場,被砍了頭的大漢聲嘶力竭地喊着冤,等他的頭顱滾落在地後,路言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了那顆腦袋。
腦袋睜着銅鈴般的眼睛,脖子上的傷口還在源源不斷地流着血,他死死盯住路言,眼裡滿是憤怒。
“我冤啊!”
路言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就被一陣地動山搖晃醒了。
尹源擔心地看着路言,道:“你怎麼了?”
那顆頭的影子還沒在路言的腦海裡消散,他道:“我夢見了一顆頭。”
尹源一愣,道:“什麼頭?”
路言搖了搖頭:“我……記不清了。”
尹源皺着眉頭,對着門外叫道:“小喇叭!”
沒一會,小喇叭搖頭晃腦一句小跑過來了。
尹源拍了拍牀,小喇叭蹦了上來,尹源道:“我去給你熱杯牛奶,讓小喇叭陪着你。”
路言點了點頭,尹源轉身出去熱牛奶。
小喇叭拱了拱路言,路言路言你怎麼了?
路言摸了摸小喇叭的腦袋,低聲道:“我做噩夢了。”
小喇叭仰着頭,噩夢是什麼?
路言想了想,道:“就是很不好的夢……真奇怪,我已經很久沒做過夢了……”
小喇叭打了個哈欠,眼神裡滿是關切,路言你別怕!小喇叭會保護你的!
路言笑了笑,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