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數日, 周桐沒在醫院出現。
打電話給她，說是這幾天家裡有事，處理完再過來。
林樾在病房裡走來走去, 顯得急躁。
彭鵬一邊玩手機, 一邊嗤之以鼻, “你咋什麼時候變得粘人了, 你住院得閒不代表人家沒事做, 天天想着叫人來陪你，小心哪天就給你消失不見了。”
“你不是厭煩她嗎？怎麼開始爲她說話了？”林樾質疑。
“拜託兄弟，我這是在爲她說話？我這明明就是闡述個事實, 你別吃飛醋了！”
林樾睇了他一眼，繼而走出病房, 彭鵬大喊, “喂, 去哪啊？”
“下樓散散心。”
彭鵬立馬收起手機，追了出去。
“最近那個方絮穎也沒怎麼出現, 怎麼了這是？難不成對你死心了？”彭鵬從斜側面盯着他。
林樾滿不在乎地道：“最好是。”
“你還真無情。”彭鵬把手插在褲兜裡，嘴角一抹賊笑，“那要是那個周桐也沒了呢？”
“不可能。”
“哈哈哈哈……”彭鵬捂着肚子，“我要笑死了！”
林樾覺得他腦子有問題，懶得搭理, 於是進了旁邊的小超市。
“你要買什麼？我告訴你, 阿姨交代了, 你現在還是傷患, 東西不能亂吃。”彭鵬跟在後面提醒他。
林樾在架子上取下一瓶礦泉水, 轉身白了他一眼，不耐煩地道：“你真囉嗦。”
他走去收銀臺, 彭鵬摸摸自己的鼻子，自言自語地道：“是嗎？難道我變了？”
收銀臺站着的小妹，工作以來第一次見到這麼帥的小哥哥，心情那個激動啊，拿起手機偷偷對着林樾錄視頻，打算分享給好姐妹。
“結賬。”林樾對這些司空見慣。
“哦哦哦，好好好。”小妹急忙把手機收起來，給他掃碼。
電腦旁邊放置着一盒銀飾物品，林樾拿起其中的戒指戴着看了看，小妹立馬推銷，“小哥哥，這個很適合你，買一個吧。”
林樾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隨即拿起另一個女戒，問她：“這個呢，女孩子會喜歡嗎？”
“喜歡喜歡，好喜歡！”小妹兩眼放光。
“一起結賬。”林樾挑了一對遞給她。
走出超市，彭鵬很不理解，“五十塊錢的東西，你買它做什麼？”
“送人。”
“送誰？”彭鵬恍然大悟，“送周桐？”
林樾點頭。
“不是，”彭鵬追在身邊問：“你什麼時候玩起這種廉價的浪漫了。”
“把廉價兩字收回去。”
“行行行，服了你。”正嘟喃着時，看見不遠處走來的樑秀，他拿胳膊肘捅了捅林樾，“趕緊收起，你媽來了。”
風搖鳥鳴的樹下，林樾見到母親，眼神有輕微的變化，但他並沒有把戒指收起來，反倒戴上了其中一個。
“你這是做什麼？”樑秀的目光停留在他戴戒指的手上。
林樾開口，“我想結婚。”
原本在一旁還打算看戲的彭鵬，簡直嚇一大跳，他不可思議地望向林樾，“你開玩笑的吧？”
“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林樾斂眉肅容。
樑秀無奈嘆氣，“你知不知道婚姻是什麼？婚姻是束縛，是責任。”
“也可以是幸福。”
“幸福只是一時的，等你耗盡了所有激情就只剩下悔恨，我和你爸的事還沒給夠你教訓嗎？”
“我不會做爸那樣的事。”
“你爸當年也是這麼說，但結果如何？還不是喜新厭舊？你看看你和那女子相差之遠，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就算勉強在一起，將來也必定分開，我不希望你步你爸的後塵。”
“我永遠不會步他的後塵。”林樾說完，轉身便離開。
樑秀在後面怎麼叫他都不聽，彭鵬安慰她道：“阿姨放心，林樾只是一時固執，相信很快就會想通。”結婚多麼可怕的事，他實在想象不到自己的兄弟會往火坑裡跳。
“我也希望如此……”樑秀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
——
休息幾天，臉上的紅腫總算變淡，周桐這纔去醫院。
爲彌補這些天的缺失，她又熬了鍋雞湯，用保溫盒提進病房，見林樾躺在牀上看書，不由換上甜甜的嗓音，柔柔喚道：“林樾~”
林樾是高興地，但他又不能表現得太高興，於是側了個身，假意繼續看書。
“呀~生氣了？”周桐把保溫盒放在桌上，湊到林樾身上，往裡瞧了瞧他的臉，“別生氣了唄，我也是有苦衷的。”
林樾翻過身，坐了起來，“給你個機會，說說你的苦衷。”
周桐坐在牀側，朝他揚起臉，“還有點紅紅的，你看看。”
“過敏？”
“過什麼敏！”周桐拍掉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被人打的。”
“誰打你了！”林樾扳過她的身子，臉上露出鮮有的怒容。
周桐撇嘴，“你前女友。”
“方絮穎？”林樾奇怪地道：“他爲什麼打你？”
“那不就因爲你。”周桐試探道：“我不在的這幾天她肯定沒少往這裡跑吧？”
“沒有。”林樾老實地道：“來了我也跟她無話可說。”他轉身拿起桌上的手機開始撥號。
“你幹嗎？”
“找人給你報仇。”
周桐搶過他的手機，“不用了，這次就放過她，反正我也重重踢了她一腳，沒必要計較這麼多。”
“不行。”林樾想去搶手機，“你做得不夠。”
“可以了可以了，”周桐擋住他，“報復來報復去沒意思，再說，我主要的目的是讓你認清楚她的真實面目，不要被她的美貌欺騙。”
“你怕我跟她複合？”
“你明白就好。”
林樾微微一笑，從背後抱住她，“不會的，就算沒有你，我也不會和她在一起了。”
最好是，周桐心中默唸。
他抓起周桐一隻手，把自己買的戒指戴到她手上。
“什麼啊？銀戒？”樣式簡單，戴在周桐指上卻挺合適。
林樾把自己戴戒的那隻手放在她手邊，“是一對銀戒。”
兩隻手，一隻指節分明，修長有型，一隻短而顯粗，黃不拉嘰，周桐默默地把他那隻推開，“還是讓我獨自美麗。”
林樾捂着額頭，不可抑制地笑，老半天平復下來後，重新抓住她的手，與自己十指交握道：“我們去領證吧。”
周桐回頭望着他，“你媽會同意嗎？”
“婚姻的事我自己做主，你放心，如果她不同意我們住家裡，我在外面也有房子。”
“你真的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林樾確定地點頭。
“那不能反悔了，反悔的話我可不想再理你。”這話聽起來沒什麼殺傷力，相反地，有點像嬌嗔，但天知道周桐是秉着多麼誠摯的心在跟他言明。
“不後悔。”林樾再次抱着她，“等出院，我們就去領證。”
周桐面上波瀾不驚，心底卻像是在春日裡開出一朵花來那般歡喜愉悅。
……
出醫院後，她迫不及待地給陳冰雲打電話。
“冰雲冰雲，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要結婚了！”
“啊，真的嗎？”電話那頭冰雲表現得十分震驚，“和誰？就是那個林樾嗎？”
“嗯嗯嗯，有機會我介紹你們認識認識啊。”
“哎……”冰雲有些爲難，“桐桐，你要結婚我真的很高興，但我也有個事想告訴你。”
“什麼事？”
“我估計得去鄉下一段時間，我婆婆說鄉下空氣好，對孩子有好處。”
“城裡醫療條件更好，生完孩子再去鄉下也可以啊。”
“她說鄉下的醫院現在也不錯，希望我去鄉下，而且她答應讓我奶奶一起去了，你也知道，我一直希望把我奶奶接過來的……”
“我懂我懂。”周桐嘆氣，“生孩子這麼危險的事，你自己一定要注意着點啊，我領證你來不了，你生孩子我也不能在你身邊。”
“沒事啊，我們友誼長存，等將來孩子出生就認你做乾媽，你要是以後有了孩子說不定我們還能定個娃娃親呢。”
周桐被她逗笑了，“你想這麼遠。”
“未來的事誰都說不準，”冰雲笑了笑，“無論如何，我希望你幸福。”
“冰雲，你也是，有云婆過去照顧你，我也就放心了，等孩子出來她就有曾外孫，她一定非常開心。”
“嗯，就是我婆婆不喜歡我用手機電腦這些電子設備，到時候聯繫不上我，你也彆着急。”
“這麼嚴格啊……那你安心待產，聽長輩的，我也祝你一切平安。”
這麼官方，兩人都笑了。
收起手機，周桐的心情還是那麼興奮。
她返回家裡，哼着歌，邁着輕盈的步子踱步進了屋子。
“媽！爸！”周桐喊了一遍沒人迴應，想起前兩天談起自己丟工作，母親那張一黑黑到底的臉，這心底就不停發怵。
算了，還是晚點跟他們說這個消息。
把保溫盒放回廚房，周桐上樓回到自己的臥室。
她拿了一頂白色紗裙套在頭上，捲起一本書，捏着嗓子對着鏡子裡的人道：“新郎林樾，你願意娶周桐爲妻嗎，無論生病或者健康，無論貧窮或者富有，始終不離不棄。咳……”她換了道聲線：“我願意。”
“新娘周桐，你願意嫁給林樾爲妻嗎，無論生病或者健康，無論貧窮或者富有，始終不離不棄。”她換成自己的聲線，“我願意。”
“好，雙方交換戒指。”
周桐把林樾送給自己的銀戒，從左手食指戴到右手食指，又從右手食指戴到左手食指，反覆看了看，捂着臉嘿嘿笑了起來。
過了會兒，覺得自己太傻叉，趕緊摘下頭上的裙紗扔到牀上，大罵自己：“神經病。”
她撲到牀上，臉埋在被子裡，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翻過身來，望着天花板有些恍惚，原來自己離婚姻這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