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的聲音在城市的上空呼嘯。
林樾被送到市中心醫院, 醫生和護士把他推入急救室,周桐在外面焦急地等待,她一時不知道聯繫誰, 便給老闆林嵐打了電話。
林嵐知道消息後, 很快抵達醫院, 她一上來就質問周桐, “怎麼回事?”
“我不清楚, ”周桐雙眼紅腫,“我過去的時候他已經倒在地上,後腦勺全是血。”
護士從裡面出來, “你們都是病人林樾的家屬嗎?”
周桐正要開口,林嵐搶先截斷, “她不是, 我是他姑姑。”
“誰是RH型血?”
“我是。”林嵐問:“是不是需要輸血?”
“是的, 400cc您有問題嗎?”
“沒問題沒問題,多少都沒問題。”林嵐挽起自己的袖子, “我身體很健康。”
“請跟我來。”
“等下。”周桐喚住護士,“請問病人情況如何?”
“醫生還在做急救,請耐心等待。”
周桐望着林嵐進去,她在椅子上坐了會兒,不久, 關奕鴻也匆匆趕到。
“怎麼樣?”關奕鴻見她呆呆地看着自己, 解釋道, “院長出差在外, 他打電話讓我先過來。”
“哦, ”周桐望了一眼急救室內,“還在裡面, 不知道什麼情況,總編已經進去獻血。”
“應該會沒事的。”關奕鴻坐到她旁邊,猶豫着開口,“周桐,你是不是……在和小樾處對象。”
周桐驚詫地回視他,“你從哪裡得知?”
關奕鴻笑了笑,“你放心,沒人告訴我,是我自己猜測。”
周桐有些懊惱,自己居然被他套路了,不過這個時候也懶得計較這些。她靠在牆壁上,目不轉睛地盯着急救室,良久之後才冒出一句,“你會覺得我老牛吃嫩草嗎?”
“噗……”關奕鴻不小心笑出聲,“你真是個老古董,現在誰還在意這些?”他看了看周桐,感慨道:“你總是那麼在乎別人的目光,但是別人能給你幸福嗎?不能,幸福是攥在你自己手裡的,凡事你都得先問問自己,喜不喜歡,要不要繼續,能不能放棄,這些都應該拋開外界的干擾,由你自己來決定。”
周桐低着頭開始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醫生終於從急救室裡出來,她立即站起來迎了上去,“醫生,林樾怎麼樣?”
“沒什麼大礙,你先去辦個住院手續,人很快就會出來。”
“好。”周桐扭頭對關奕鴻道,“你幫我先看着,我去一趟。”
關奕鴻點點頭,隨即和醫生交流了起來。
周桐從包裡掏出在現場撿到的林樾的身份證件,按照表格一步步填下去,但是到了出生年月那一欄,她頓住了。
“1997年?怎麼可能……”她用手擦了擦上面的日期印跡,發現還是一個樣。
“您好,”護士問她,“有什麼問題嗎?”
“不是,這個身份證好像錯了,明明是1999……”
“身份證怎麼可能有錯,會不會是您記錯了?”她看了看排在周桐後面的人,提醒她,“您看,您後面還有隊伍在排……”
“哦哦,我這就填。”周桐只好依照身份證上的信息填寫。
剛付完錢,便聽到關奕鴻在喊她,周桐把單子收起來,匆匆跑過去。
VIP病房裡,吊瓶裡的藥水正一滴一滴往下輸進去,林樾躺在牀上,頭上纏着厚厚的紗布,雙眼緊閉,臉色顯得蒼白。
“什麼時候能醒?”周桐問。
“後腦勺受了重創,大概會昏迷幾天。”關奕鴻擡頭道,“報警了嗎?”
周桐這纔想起,“還沒來得及。”
她拿出手機去外面走廊打電話,等再次進去時,發現林嵐已經在裡面。
“我哥什麼時候能回來?”林嵐被抽了點血,臉色微微發白。
“訂了飛機票,在趕回來的路上。”關奕鴻回答。
見周桐進來,林嵐眼神有些奇怪,“你還沒回去?”
“我……”周桐正不知該如何解釋時,關奕鴻替她道:“她也是小樾的朋友,正好多陪陪他。”
林嵐想想也是,她扶住額頭,有點暈,周桐見狀,趁機道:“總編,您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我送你回去,你剛抽過血是需要多休息,否則撐不到林樾醒來。”關奕鴻在一旁勸。
林嵐點了點頭,沒有拒絕,“那周桐,你幫我多照料着點,有什麼問題給我打電話。”
“好。”
等他們離開,周桐纔算真正鬆了一口氣,她拉了把椅子坐到牀邊,望着昏迷中的林樾發呆。
“趕快醒來吧,”周桐自言自語地道,“醒來也不知道會不會生氣,頭髮都剃成這樣……”
長相帥氣的人會更注重自己的外表細節,周桐握起他的手,發現手指有些髒了,於是便擰了一條溫熱的毛巾過來給他拭乾淨。
完了之後,拿起指甲鉗幫他每一根指頭上的指甲都修了修,那認真的模樣,儼然像店裡經驗老道的修甲師。
很快,警察過來。
周桐現場做了筆錄,待關奕鴻回來後,又跟警察去案發現場做了覈對。
再次趕到醫院時已是深更半夜。
關奕鴻讓她回去休息,她沒有照做,一直在牀邊眯着眼守了大半個晚上。當然,逞強是沒有好處的,第二天一整個上午,她都在打哈欠,眼淚流了擦,擦了又流,跟個吸毒犯似的。
下午的時候,樑秀和林瑞洋紛紛回國。
一進門,樑秀就撲到林樾牀前,反覆地觀察,最後問他們:“現在怎麼樣?人怎麼還不醒?”
“傷得是後腦勺,加上流血過多,所以昏迷的時間比較久,我跟主治醫生談過,整體上無礙,這一兩天應該就會醒。”
“到底發生什麼了,爲什麼會傷成這樣?”林瑞洋和樑秀坐得同一班飛機,兩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自然差不多同時到。
“我們也不清楚,周桐過去時,他已經流着血躺在地上。”關奕鴻解釋。
樑秀聞言望向站在一旁的周桐,目光帶着審視,“爲什麼你會發現?”
“我……”
“林樾!林樾!”彭鵬從門口喊着進來,打斷他們的對話,“林樾!”他見林樾虛弱地躺在牀上,茫然地問周圍,“這怎麼搞的,搞成這樣?”他也是下午聽人說,就馬上趕過來了。
“現在真實情況都不清楚,只能等林樾醒來。”關奕鴻道,“給他一點時間。”
“要是讓我知道誰搞的,非弄死他不可!”
牀頭掛着一本病例單子,林瑞洋取了看看,診斷的問題不大,正要放下去時,忽然瞥到年齡那一欄,又立馬拿回來。
“22歲?”
一屋子的人望向他。
“什麼22歲?”
“這是不是寫錯了?”林瑞洋問關奕鴻,“爲什麼病例單上小樾年齡寫得22歲?誰辦的住院手續?”
“我。”周桐從包裡掏出身份證遞給他,“這身份證上就是這個信息,我也不知道哪裡出錯了。”
“怎麼可能?”樑秀一點也不信,她把身份證奪過來,質問周桐,“哪來的身份證?”
“林樾身上帶的。”
“他怎麼會帶這個?這出生日期明顯不對!”
彭鵬觀察了半天,知道這事瞞不過,只好主動舉手招認,“阿姨……是林樾讓我託人改的。”
“改的?”樑秀無法相信,“你是說他改年紀了?”
彭鵬硬着頭皮點頭,“昨天我才把結果給他。”
“爲什麼要改?爲什麼沒有和我說?你怎麼能私自幫他這個忙?”樑秀有些激動。
“阿秀,這是病房,你冷靜點!”
“你叫我冷靜?這麼大的事你叫我怎麼冷靜?”
林瑞洋也開始火大,“有什麼問題我們出去說。”
他們兩個人到外面的走廊,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
“孩子都給你了,他改年紀你怎麼會一點沒察覺?”
“你什麼意思?說我不負責任,還是孩子沒有跟我一條心?”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改年齡這麼大的事,如果你在國內,他不可能做到悄無聲息。”
“那你是怪我去國外散心?”
“起碼你不該放小樾一個人回來。”
“林瑞洋,你現在來數落我,你怎麼不想想,你沒有搞外遇和我離婚的話,這一切又怎麼會發生?”
林瑞洋背過身,“這是兩碼事!”
“這麼多年來,我何曾跟你這麼面紅耳赤地吵過,就算離婚,我也不過是去國外散散心,你責怪我的時候爲什麼不反思一下自己,你又盡了多少當父親的責任?”
“如果你同意讓孩子跟着我,至少不會出現這種問題。”
“說來說去,你無非也是想要小樾。”樑秀斬釘截鐵地道:“但是我告訴你,爭奪孩子?我寸步不讓。”
氣氛鬧得很僵,林嵐正好過來,“你們現在在吵什麼?”
“小樾把年紀改了。”
“什麼?改成多少?”
“改大了兩歲。”林瑞洋嘆氣,“剛剛纔發現。”
“改大兩歲?”林嵐甚至覺得有點可笑,“是不是你們誤會了?怎麼可能嘛。”
“沒有誤會,”樑秀臉色很不好,“彭鵬幫他的,昨天才改成。”
林嵐啞然失語,林瑞洋揮了揮手,“等他醒來再問清狀況。”
幾人回到病房。
不知怎地,樑秀看到周桐突然有些反感,她對周桐道:“謝謝你的幫忙,現在也沒什麼大礙,我們大家都在,你回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在別人眼裡,她就是個局外人,一直呆在病房,的確不合適。
“奕鴻,你送這位……叫什麼名字?”
“周桐,東周的周,梧桐的桐。”周桐自我介紹。
“送周桐回去。”林瑞洋對關奕鴻道,“你自己也回去休息休息。”
“那行。”關奕鴻取了自己的外套,對周桐道,“我們走吧。”
周桐朝病牀上的林樾凝視了一眼,提起包,在衆人目送之下,跟着關奕鴻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