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花是賣水果的,早些年靠着騎四輪到處販賣,後來日子好點便在菜市場租了個攤位,將來若資金充裕是要考慮盤旺鋪經營的。
她那地方離派出所近,加之周桐父親開車運貨抽不出空,周桐自己又趕着相親,手鍊只能託母親送交。
這會兒聯繫不上,也不知辦妥沒有,周桐唯有親自跑一趟,問問情況。
車子在集貿區入口停住,周桐和林樾下來,便一直往裡走。
行道兩邊是各種賣衣服的小攤鋪,花花綠綠看着不太美麗,來往的客人倒是不少。
林樾全身名牌,個子秀拔,在質樸的集貿市場顯得十分惹眼,周桐走到水果販賣通道便猶豫住了。
她回頭觀察林樾,臉龐光潔,鼻樑英挺,雙目神采奕奕,這樣的男人走到哪都不缺關注,自己又是單身,很容易引起旁人誤會。
“有什麼問題?”林樾問。
“那個……”周桐帶他原路返出去,回到入口的地方纔繼續道:“你先在這兒等着吧。”
“爲什麼?”林樾自然不悅,他什麼時候等過人。
“裡面人多嘴雜,你這個樣子……”周桐斟酌了下措詞,“怕人家議論。”
林樾蹙眉,“你覺得我帶不出手?”
“欸,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這個意思。”
“你……”
“好了好了。”周桐儘量安撫他,“等我瞭解清楚手鍊的去向,出來與你細說。”
她扭頭一轉,再不理林樾,疾步就往水果攤區域進去。
陳花正給人稱水果,周桐一見便上前幫忙,等客人走了才問,“怎麼不接我電話?”
“還不是你給我設的鈴聲,鬧得我耳朵嗡嗡嗡響,我直接關了。”陳花一臉狐疑,“你今天不是上班嗎?還有時間來我這裡?”
“咳。”周桐並未告訴她請假相親的事,抓緊問道:“早上給你的手鍊,交到派出所了嗎?”
“哦,”陳花手持蒼蠅拍在攤前揮了揮,“丟了。”
“什麼?”周桐震驚,“丟哪了?你不是答應過我會當個拾金不昧的老好人嗎?”
“那我有什麼辦法。”陳花也很無奈,“不知道放哪個口袋,走到派出所門口就找不着了。”
“媽,你再想想啊,人失主都找到家門口,這會兒拿不出來是要鬧翻天的。”
“你以爲天那麼好翻,幾百塊錢的貨色而已,大不了今天的收入全抵給他就是。”
周桐悲傷地捂臉,早上怕母親捨不得交,就騙她說這東西不值錢,沒想到這會兒卻自食惡果。
“再怎樣對人家都是有意義的,你以爲他缺這點賠償,還是想想怎麼找回來吧?”
“你以爲我不想找啊,找不回來的。”陳花擺擺手,“我已經來來回回尋過兩遍。”
“那怎麼辦?”
“這麼着,隨便十元小店買條手鍊,就當是你撿的,他要接受了就讓他拿走,要是不接受,那就誤會一場,讓他別處尋去。”陳花從身前口袋摸出一張十元鈔塞到她手裡,“錢我也給你,這事就這麼解決了。”
又有客人來攤前挑水果,陳花顧不得她,催促着她離開。
周桐一臉無語,哪有人這麼好忽悠,但二十幾萬的手鍊她也賠不起,除了母親指明的路,別無他法。
她去附近十元店挑了條手鍊,揣在口袋裡,一路上心情不太平靜。
走出集貿區,見林樾倚在樹邊上,周桐幽幽嘆了口氣。
她走上前,支支吾吾半天,拿出自己買的十元手鍊塞到他手裡,“這就是我撿的,看和你那個,一樣不一樣……”聲音越說越小,失了底氣。
林樾瞥了一眼手鍊,冷冷地盯着她。
周桐打了個寒顫,大概也覺得自己不佔理,便在挎包裡找了三百塊錢遞給他,“這些就當是付剛纔那頓飯錢。”
“你什麼意思?”林樾聲音冰冷刺骨,“打發要飯的?”
“你理解不要這麼狹隘。”周桐煩心得胃疼,“我手鍊已經交給你,飯錢也還你了,以後互不相欠。”
這話徹底激怒他,林樾一頓冷笑,仰頭調整了下情緒,隨後取出照片,置於周桐面前,“如果你不瞎的話應該看得出來兩條鏈子不一樣,還是要說……戴着的人不是你?”
周桐也後悔自己當初臭美非要拍什麼照,這會兒讓人逮着證據簡直百口莫辯。
“從一開始的沒有,到報警處理,再就是交給母親,現在說撿的不一樣,你撒起謊來倒是一套一套。我很好奇,就算沒有臉皮,但到你這個歲數,難道還沒學過一次誠實?”
林樾把她說得狠了,周桐破罐子破摔道,“你愛怎樣認爲就怎樣認爲,反正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其他我也無能爲力了。”
她轉身就走,林樾去拉她,周桐一個勁甩掉,也不知是害怕抑或心虛,走着走着就跑起來,跑過飯店,跑過街口,一直到很遠的地方纔停下來。
回頭見林樾已經沒了身影,周桐大口喘氣,被一個比自己年歲小的人教訓,不僅臉上無光,這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若是沒撿到自不用說,這撿到又丟了,當然有賠償的責任,周桐拿不出那麼多錢,一時衝動聽從了母親的建議,這會兒平靜下來,細想又覺得不對。
現在告訴他實情,兩人一起上派出所報案,若是找到東西便皆大歡喜,找不到東西自己也認真配合了,於情於理都不會讓她太難堪。
但扯謊加上一逃了之,認真追究起來,就又套上一重罪名,到時候更加難收場。
失策失策!
周桐趕緊原路返回。
可惜,林樾早消失不見,周桐找了半天沒找着人,又不好一個人上派出所報警,只好回去,但這回家的路上總是惴惴不安。
晚上躺在牀上,周桐翻來覆去難以入眠,一會兒怕林樾鬧到法院,一會兒又怕他到處宣揚,左右擔心受怕,怎麼也睡不好。
第二天頂着熊貓眼去公司上班,工作一直不在狀態,被經理狠訓,之後的幾天非但沒有改善,精神反倒越變越差。
好不容易熬到週末冰雲舉行婚禮的那一天,心情才漸漸好轉。
周桐和冰雲是初中時代的同桌,那會兒她剛從鄉下搬家到城裡,在新學校人生地不熟十分害怕,多虧冰雲的幫襯和照顧,才漸漸適應起來。
後來關係越變越好,周桐時不時就跑去她們家玩,冰雲父母早逝,是由奶奶一手帶大的,周桐稱她奶奶爲雲婆。
雲婆爲人和善,又心靈手巧,每次都會做許多好吃的,周桐一被母親訓就去他們家討安慰,久而久之,居然就生出電視劇裡抱錯小孩的臆想,恨不得與冰雲互換身份。
當然,慢慢長大之後想法也變得成熟起來,不再羨慕別人,周桐和冰雲兩人都祈禱着日後發大財,讓家人過上富足的生活。
人生且長,光陰易逝,轉眼間,冰雲都結婚了,雖然成家是件好事,但周桐仍免不了感傷。
酒店婚禮上,司儀透過投影幕上放映的照片介紹新郎新娘認識到攜手的過程,周桐一邊聽一邊落淚,也不知是感嘆他們情深義重,還是感慨自己這段友誼的點點滴滴。
“人家結婚你哭什麼呀?”老同學楊兆馨調侃。
“難受……”周桐捏着紙巾拭淚,哽咽道,“就是難受你不懂嗎?”
“難受什麼呀?”楊兆馨笑道,“難受自己還單着身呀?”
“欸,我說你這人……”周桐氣得丟掉紙巾,“盡破壞氣氛。”
“行行行,我的錯,不過人家大好日子,你還是適可而止些。”她用胳膊肘推了推周桐的身子,湊到她耳邊悄悄道:“對面那女孩子,好像一直在看你,是不是認識的呀?”
周桐擡頭望過去,發現有個膚白貌美的姑娘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她撇過臉對楊兆馨道,“這人我沒見過。”
“那爲什麼會那樣注視你?”
周桐想了想,輕輕摸上臉,問她,“我今天的妝容還不錯吧?”
“是還行。”說完這句,楊兆馨立馬意會她的意思,“想什麼呢,”她扳過周桐的臉,“認真瞧瞧人家的相貌,會覬覦你這點美?”
長髮垂肩,眸若繁星,鼻子精緻秀挺,臉龐是典型的瓜子型,修長白皙的脖頸露出來,恰似童話中凌傲的天鵝。
圓桌對面的姑娘確實美得引人注目。
“這是男方家的親戚嗎?”周桐壓低聲音問。
“不清楚。”楊兆馨也好奇得很。
他們這一桌原本就是隨便亂湊的,周桐和楊兆馨因爲給冰雲當伴娘耽擱了點時間,落座時只有這個位置可以選,幸好大家各吃各的,誰也不認識誰,自由自在些。
吃了幾道,司儀來通知他們開始進入敬酒環節,周桐和楊兆馨急忙起身跟在新郎新娘後面,他們負責配合新人端酒送糖。
場上一共13桌,一輪一輪往下接,到他們最後那一桌時已經過去半小時有餘。
新郎溫明大概喝得有點多,一時興奮,指着那個漂亮小姑娘對大家道,“這是我高中學妹,方絮穎,今年20歲,C大舞蹈系的學生,多才多藝啊。”
一桌子的人立馬交口稱讚,每個人的目光都鎖定在那女孩身上。
“絮穎,會不會喝酒。”
“會。”
“好。”溫明聽着十分高興,她從托盤裡拿出一杯酒,敬道,“祝你越來越漂亮,早日找個如意郎君!”
溫明一飲而盡,方絮穎也不甘示弱,一下子就空杯見底。
周圍人紛紛拍手叫好,不少人在底下議論,這姑娘性格好外貌出衆,比新娘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