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C大第四十九屆田徑運動會”的橫幅被掛在顯眼之處，校園裡氣球和彩旗飄飄，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陽光操場人聲鼎沸，周邊帳篷一座座搭起，看臺上鑼鼓熏天。
周桐不知道具體在哪個位置，便打開微信：
——“同志們，跳高在陽光操場西北位置。”
——“速來！”
——“集合！”
這是半小時前的信息。
操場實在大，各個地方都有比賽，周桐穿過綠草坪過去，眼見着一圈圈人把場地圍住，她輕輕敲了敲外邊一女孩的背，等她回頭時才問：“這裡是男子跳高比賽嗎？”
“是啊。”
周桐擠不進去，便在外面跳來跳去。
旁邊帳篷裡有張小凳子沒人坐，她走過去問，“你好，請問這個能借用一下嗎？”
負責看東西的小妹妹不在意地道：“拿去拿去。”
周桐一喜，急忙搬走。
她將其放在人羣外圍的地方，鋪兩層紙，脫了高跟鞋站上去。
站位一高，視野立馬開闊。
其實場中範圍很廣，只不過界線外面圍滿了人，纔給人一種很緊密的錯覺。
起點那端，運動員助跑，起跳，越過高杆，周圍一派呼喝吶喊聲！
周桐低頭問其他人，“請問現在是什麼情況？”
“最後決賽階段。”回答她的人扭過頭，發現她站那麼高，微微訝異。
裁判拿着擴音喇叭宣講着什麼，周桐聽不太清，但大概知道是杆子的高度和運動員名字。
她梭巡了一圈，在起點端發現正出場的林樾，他穿天藍色運動服，別有一番帥氣。
“林樾加油！”周桐高聲大喊。
場上許多人聽到聲音望向這邊，周桐因爲高出周圍一個頭，顯得十分矚目。
周桐微微側着頭，顯得不好意思，與林樾遙遙對上眼時，她剋制住自己的音量，朝他握拳，“加油加油加油！”
林樾脣角一勾，似乎也沒那麼大壓力了。
周桐把手機拿出來，從林樾起點助跑，到起跳越過高杆，一瞬不落地錄了影。
林樾落地的那一下，她和場上的人一樣瘋狂鼓掌。
太棒了！
輪到其他運動員比賽時，周桐把高能瞬間發給穆風琴。
班長齊柏奇和一些女同學從人羣中擠過來。
“姐姐不錯啊！”
“不是你們說大聲助威嗎？”
“對，就是要保持這種精神！”齊柏奇同身邊的己方戰友道：“待會我們一起，每個人都喊出這種聲勢！”
“好！”
其中有個高個子女孩引起了周桐的注意，她低眉觀察，程卿覺察到，擡頭與她對視，笑了笑，“你好，我叫程卿。”
“我叫周桐。”周桐眼中也露出溫柔之意。
片刻後杆度調到新高度。
林樾上時，齊柏奇帶頭喊：“林樾加油！”
隨之附和的就是身後一干人等。
他身材欣長，助跑時特別有力量，躍過高杆，又是一片響徹全場的呼喝。
就這麼周而復始進行到最後一跳。
“林樾今天狀態不錯。”有個女同學發聲。
齊柏奇得意道：“那是自然，可惜他重心不在這方面，不然哪有那些成天吹噓的田徑訓練隊什麼事。”
“啊啊啊，跳過去了。”
隨着吶喊聲，林樾輕盈地從空中背躍過去。他重重地落在海綿墊上，又縱身爬起，見高杆沒有掉下來，視線轉入人羣中，搜索到周桐，不由輕鬆一笑。
被周圍熱血的氣氛感染，周桐彷彿置身於大學時期的拉拉隊，激動地快把手掌拍麻了。
2.22米，平了往屆記錄。
結束之時，裁判宣佈他爲第一名，不少女同學尖叫出來。
陸陸續續，有些人散開，有些人卻逗留在場，只顧着花癡。
班長齊柏奇帶人送水送毛巾過去，周桐因爲在凳子上所以落人一步。
從凳子上下來，她一隻腳踩進高跟鞋，腳底猛然一陣刺痛！
周桐跌坐在地，擡腳一看，好傢伙，紮了根釘子。
“呲……”鮮血從腳板溢出，似乎全部神經都匯聚在那一處，她疼出一身冷汗。
“啊，你怎麼啦？”有同學被嚇到。
“好多血啊！”旁邊人一副想幫忙又無從下手的樣子。
“這裡有人受傷了！”聲音漸漸擴散出去。
那邊程卿正給林樾遞水，他才喝了一口，聽到聲音，往聲源處望去，似乎意識到什麼，汗都來不及擦便跑過去。
扒開人羣，周桐正坐在地上抱着腳□□，底下的草坪染了一些血漬。
林樾蹲下身，想要移開她捂着的手，周桐卻搖了搖頭，臉色慘白。
齊柏奇和程卿他們跟過來，驚道：“這是怎麼回事？”
“好像是鞋裡有釘子。”不知道誰說了這麼一句。
“鞋裡還會有釘子？”齊柏奇眼裡滿是震驚。
程卿看到她那痛苦的模樣忍不住別過頭去。
林樾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對班長交代了一句“幫我收東西”就匆匆擠出人羣，往學校醫務室跑去。
C大醫務處有五層樓，資源配置規格高，比得上外面中小型醫院了。
林樾抱周桐進一樓時，路過的醫生正好看到，急忙走過來問他：“怎麼了？”
“腳底被釘子扎到。”
“快，快送到二樓護理室處理一下。”女醫生拉起脖子上的口罩戴上，又叫了一名護士跟她上去。
護理室裡。
周桐被放到牀板上，護士把垃圾桶踢到她腳底的位置，她腳底的血正好滴到裡面去。
女醫生蹲下身，察看她的傷勢，開始皺眉，“怎麼扎到的？”
“穿鞋的時候不知道里面哪裡冒出的釘子。”周桐忍痛道。
“哎……”醫生搖頭，見她表情那樣也不好過多責備，“我等下要把釘子□□，會有點痛，你忍着點。”
醫生起身時，朝林樾使了個眼色，叫他過去按住她。
林樾心中一頓，看着周桐，她眼睛有些呆滯。
他想了想，上前一步，在她的注視下，把她的頭輕輕攬到自己懷裡。
“不要緊張。”女醫生安慰她，“很快的。”
護士把她的腿連腳一起固定住，周桐要探出腦袋看，卻被林樾按住。
也不知腳底抹了什麼東西，陣痛中帶着冰涼。
但沒多久，一股劇烈的疼痛襲來，周桐被捂在林樾懷裡，所有的感官都只剩下疼，鑽心的疼。
林樾感受到她在發抖，不由按得更緊，隨即朝下望去。
釘子有點粗，差一點就要穿過腳面，醫生雖然儘量小心，□□時仍不免涌出許多血。
“好了。”醫生鬆下一口氣，“這麼大根釘子，怎麼會看不清。”
護士給她清理傷口，醫生卻對林樾道：“跟我到隔壁開單然後去樓下取藥。”
周桐聽見，急忙從包裡取出身份證和醫保卡遞給他。
醫務處雖是爲校內學生提供的便利，但對於校外來人也不拒絕，只是收費會貴些。
拿完藥，林樾把周桐抱到注射室去。
護士先給她試針，等待期間，周桐對林樾道：“我記得你還要領獎的吧？不然你先去，我應該沒什麼大礙。”
“你確定？”林樾不由問。
“有什麼不確定。”周桐不以爲然，“只是傷了又不是廢了。”
“那你怎麼回去？”
“待會打電話給我同事，公司就在附近，他們會過來的。”
林樾盯着她的腳，思考了一會兒，最後起身道：“我去操場拿東西。”
周桐點頭，目送他下去。
很快，護士叫她進去注射。
打完針，又讓她在外面休息半個小時再走。
天色漸漸暗下來，周桐給穆風琴打電話，果不其然，她早就和自己的新男友風流快活去了。
想起許久未見的陳冰雲，周桐再次撥出號碼。
“喂，桐桐。”
“冰雲，”那邊聲音喧鬧，周桐奇怪地問：“你在哪？”
“陪我公婆走親戚。”冰雲語氣興奮，“桐桐，忘記告訴你一件好事，我懷孕三個月了。”
“啊，這麼快。”
“傻子，我和溫明是先領證後辦的婚禮，怎麼會快。”
“是我糊塗了。”周桐被她的情緒感染，“恭喜恭喜，我什麼時候去看看你，我最近也換工作了，忘記和你說一下。”
“真的嗎？多久了，在哪工作？”
“也是這周的事，在C大附近一所雜誌社，福利待遇挺好，改天和你細說。”
陳冰雲嗔怪道：“那我們一定要儘快見這個面，否則都陌生了。”
周桐不知怎麼開口，冰雲問她，“對了，你打電話給我什麼事？”
那邊一道年長的聲音催促她，周桐忙道：“沒事沒事，就是想你了，隨便打個電話問候一下。”
“我也想你，那下次見面我們細聊。”
“好。”
周桐有些犯愁，父母一般五六點忙完，叫他們過來恐怕要等到很晚。
她如今一隻腳受傷，撐不住這裡到校外大馬路的距離。
所以，晚點就晚點吧。
周桐正打算給父親敲電話，卻見有人站在她面前。
她擡頭一看，林樾穿着軍綠色的外套，肩上背了一個包，居高臨下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