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亦站在商場的櫥窗前,冷得不住地跺腳。
她穿了一件粉色的珊瑚絨棉襖,連着的帽子上還有兩個兔耳朵,看上去儼然一個未成年少女。
於是唐白遠遠站在馬路對面,拿起手機啪啪打字。
唐小白:你穿的粉色衣服嗎?
然後就看到馬路那邊的女孩戴上帽子,捏了捏自己的兔子耳朵。
小梳子:對啊,還有兔耳朵。
該死的。
唐白把手機放進衣服口袋,小姑娘不會是騙自己19歲,其實根本只有16吧???
儘管如此,他還是斂了思緒,朝她的方向走去。
舒子亦似乎也感應到唐白要到了,左右張望着,正巧看一個穿衝鋒衣的年輕人向自己走來,她猶猶豫豫往前踏了一步,剛想伸出手衝他揮揮,那人卻與她擦身而過。
“小梳子。”
她的兔子耳朵被人拎了起來。
“跟誰打招呼呢?”眼前的少年黑髮黑眸,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好看,他笑起來,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
他的聲音跟耳機裡的有些不一樣,但總歸還是相像的。
舒子亦看着唐白,踟躕了。
如果小白像剛剛穿衝鋒衣的男生一樣普通,可能她會更大膽一點,可是他這麼好看,超乎了自己想象的好看。
她把藏在兜裡的手拿出來,伸出一根細白的手指,戳了戳唐白的臉。
“你真的是唐小白嗎?”
唐白再次被這姑娘的傻氣震懾到,他失笑,握住舒子亦不安分的手指,“對啊,真的是唐小白。”
她歪着頭想了想,終於接受了眼前人就是每天陪自己大殺四方的王者少年這個設定。
“我是舒子亦。”她鄭重其事地自我介紹。
那天是情人節,天上飄着若有若無的雪花,舒子亦穿着粉色兔子棉襖,第一次見到唐白。
他們之間的初見既不美麗也不浪漫,兩人都沒有約會的經驗,看到別人都去看電影,便隨大流去了電影院。
買了票,唐白拍拍正在走神的小姑娘,“走,我們去買爆米花。”
她回過神來,重重地點頭,臉上笑盈盈的。
真是個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的小姑娘,他笑笑。
唐白抱着一大桶爆米花,還端了兩杯可樂,舒子亦卻眼巴巴地看上了冰淇淋。
“想吃嗎?”他把爆米花放到小姑娘懷裡。
“嗯!”她重重點頭,兔耳朵都一顫一顫的。
唐白憋着笑,“可是現在太冷了,等天氣熱了再吃。”
看到她明顯垂下來的眼睛,他趕緊補上一句,“乖。”
舒子亦很快回到了元氣少女的狀態,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往觀影廳裡走。
剛踏進去時一時沒有適應黑暗,她頓了一步,可是看前面的唐白卻很快習慣了微弱的光線,舒子亦想着等等,他卻突然回頭看她。
“小梳子。”他拿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很快握住了舒子亦的手。
小白的手很涼,他領着自己慢慢往裡走,時不時提醒她,“有臺階,小心點。”
終於坐上座位,舒子亦調整着坐姿,身邊傳來男生的聲音。
“小梳子,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要說實話。”
“嗯?什麼問題?”她認真地轉過頭去,眼底閃着晶亮的光芒。
“你真的19歲嗎?”他已經鬆開了自己的手,但是兩個人的指尖依然離得很近,好像有一根弦系在他們中間。
舒子亦一愣,似乎沒想到他會問自己這個問題,然後低頭在包裡翻啊翻,抽出來一張身份證。
“你看,舒子亦,19歲。”她指着自己的出生日期,笑得毫無防備。
唐白本來只是確認一下,沒想到這個傻姑娘把身份證都給掏了出來。
隱約看到她的身份證照,那時的舒子亦短髮齊耳,還是個文文靜靜的小女孩。
他忍不住伸手揉揉她軟軟的頭髮,語氣無奈。
“以後不要把身份證隨便給別人看。”
舒子亦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電影正好開始,唐白的臉忽明忽暗,他端起手邊的可樂,正想喝,就聽到旁邊響起小得像蚊子叫的聲音。
“可是小白不是別人啊。”
唐白低頭看她一眼,心軟得一塌糊塗。
看完電影,兩個人站在商場裡面面相覷。
舒子亦見唐白也一臉茫然,乾脆建議:“那我們去網吧開黑吧。”
於是半小時後,兩人坐在了市中心的某家網咖內。
舒子亦打開TGP(騰訊遊戲平臺),輸入自己的帳號和密碼,轉頭看唐白才發現他沒有用TGP,而是直接打開的客戶端。
“你爲什麼不用TGP呀?”她記不住野怪刷新的時間,每次都要開着TGP才放心。
“我們以前一起打遊戲,你每次五殺都沒有截圖,要是開TGP就會有截圖了呀,很多年之後還能看到,多好!”她像個小推銷員,勤勤懇懇地安利着業務。
唐白看小姑娘一臉期盼,想了想,還是關掉LOL客戶端,選擇TGP登錄。
網咖大廳裡總有人抽菸,舒子亦不喜歡煙味,所以兩人玩了一把,換到了裡面的包廂。
小小的包廂裡只有兩個人鍵盤鼠標的聲音。
唐白回城的空檔,視線落到舒子亦身上,她打遊戲的時候很專注,眉頭皺得緊緊的,讓人想幫她抹平。
“你放完眼直接原地回城。”他出聲提醒。
舒子亦猜到大概是有敵人在附近,不敢亂跑,放下眼後馬上按下了“B”。
剛到家0.1秒,她剛剛放眼的地方,一個偷偷摸摸的敵方打野路過……
好在不是第一次見識小白這種“特殊能力”了,舒子亦只是在心裡輕呼“666”,表面上還是很平靜的樣子。
畢竟是在小白麪前呢,得矜持一點。
她偷瞄他的側臉,笑意爬上眼角。
好開心啊,怎麼會這麼開心。
“小白,我不是在做夢吧。”他們倆一同從泉水出來,此時唐白的薇恩已經是8-0的超神數據,舒子亦玩的索拉卡,乖乖跟在他身後加血就行了。
他打遊戲的時候很少分心去想別的事情,但還是很快回答她:“什麼做夢?”
“就是感覺很不真實啊,怎麼唐小白就坐到我旁邊打遊戲了呢。”
“因爲我請假了。”
“啊?”舒子亦沒聽清楚。
“我說因爲我請假了,所以才能坐到你旁邊打遊戲。”
她在旁邊“咯咯”笑了起來,沒有說她指的並不是這個意思。
薇恩本來就是很秀的英雄,更別提唐白的薇恩了,舒子亦怕死,習慣性地出了振奮和狂徒(兩件回血裝備),一邊給唐白加血一邊自己回血,儼然一臺救護車。
兩人在下路推到高地時,對方納爾從視野盲區跳出,他攢滿了怒氣,正想開唐白,但他反應極快,迅速開E將他定到牆上,敵方前後排脫節,他玩的薇恩又是真實傷害,唐白很快解決掉納爾,開大。
讓我們來獵殺那些,陷入黑暗中的人吧……
靈動的披風獵手於暗夜之中穿梭,手中的弩瞄準了所有敵人。
雙殺,三殺,四殺!
“五殺五殺!”舒子亦在旁邊喊出聲,她跟在唐白身後,只開W給他加血,連A都不敢多A一下。
隊友這時才姍姍來遲,唐白操縱着手下的薇恩Q接平A,一發暴擊收下最後一個人頭。
二打五,五殺。
“666!”舒子亦馬上在聊天框打字,反應了兩秒纔想起對方就在自己旁邊,她放下鼠標和鍵盤,興奮地拉住唐白的手臂。
“五殺耶。”
“嗯。”唐白自己倒沒有多興奮,但看她這麼開心,也被感染得重重點頭,“對,五殺,多虧了你。”
對面很快投降了,大大的“勝利”兩個字橫在他們倆的電腦屏幕正中間。
兩人玩到晚上10點鐘才依依不捨地下機,舒子亦走出網咖大門,冷不丁吸入一大口冷空氣,被嗆得連打好幾個噴嚏。
唐白回頭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把自己的圍巾取下來,嚴嚴實實地裹到她脖子上,還不放心,又幫她把兔耳朵帽子給戴上。
“下次出來多穿點。”
“嗯!”
回學校的路上,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高興什麼,就是笑得合不攏嘴。
“小白。”
“嗯?”
“小白。”
“嗯。”
“小白!”
“幹嘛。”
“我們下次還能這樣出來玩嗎?”舒子亦有些跟不上他了,只好跑上去拉了拉唐白的袖子。
唐白似乎也反應過來自己走得太快,他刻意放慢步伐,好跟舒子亦並排。
“不知道還能不能請假。”他踢了一腳腳下的石子,“小梳子,你知道XD俱樂部嗎?”
舒子亦在腦海裡搜刮着所有有關XD俱樂部這幾個字的關鍵詞,忽然靈光一閃,“我以前在英雄聯盟客戶端首頁看到過!”
“我在那裡……”他似乎在思考該用一個怎樣的詞語形容自己現在做的事情,“我在那裡打遊戲。”
“就是職業選手的那種打遊戲嗎?”舒子亦稍微聽過一點有關英雄聯盟的職業選手,但也僅限於聽過,她一個只會打打遊戲的小姑娘,既不看比賽也不是大師王者,哪裡懂得這麼多。
“也算吧,但是我現在還不能上場打比賽。”唐白似乎有些挫敗,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知怎麼跟舒子亦開口。
她卻不以爲意的樣子,蹦跳地在邊上跟着,“小白,你這麼厲害,以後一定可以上場打比賽的,不僅要上場,還要拿全國冠軍,還要拿世界冠軍!”
她並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也不覺得“拿世界冠軍”是多難的事情,她的小白這麼厲害,有什麼做不到的呢?
可唐白卻停下了腳步,他低頭看着懵懂的舒子亦,突然釋然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