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亦嘴笨,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好在白蘭很快就緩了過來,要不是眼眶還微微泛紅,沒有人會認爲她哭過。
“不好意思,失態了。”她拭去睫毛上晶亮的水珠,好似之前的事從未發生過。
“白蘭老師……”舒子亦張張嘴,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在白蘭和小白這段關係裡,她只是個外人,不能代替任何一方做決定。
此時,來電鈴聲正好響起,她歉意地看一眼白蘭,接起了電話。
“喂,夢姐。”
“你在白蘭老師那裡嗎?”電話那頭,高跟鞋的聲音頻繁地敲擊在地板上,聽得出她走得很急。
“對,怎麼了嗎?”舒子亦今天晚上有個活動,但現在時間還早,按理來說夢姐這個時候不應該催自己。
“我很快就到,到時候說。”說罷便掛斷了電話。
白蘭已經不在客廳了,舒子亦歪着身子看向廚房的方向,也只有一個阿姨在忙,明明知道小白現在不能看手機,但鬼使神差地,還是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舒小黑:你在幹嘛呀?
她乖巧地坐在沙發上,不出意料地沒有等來消息,但卻等來了拿着一份合同的白蘭。
“剛剛的電話是如夢嗎?”她已經完全調整過來了,施施然在沙發上坐下,微微露出一截白瓷般的小腿。
“對,她說待會兒過來。”舒子亦如實相告。
“那應該是要過來找我們說這個了。”白蘭將合同遞到她眼前。
舒子亦觸到合同時手指微微瑟縮了一下,她看着白蘭殷切的眼神慢慢翻開。
這是一個真人秀的邀約,暫定的嘉賓有白蘭、高俊安、自己,以及另外兩位女明星。
“我看過這個節目的第一季,是幾個明星去福利院當志願者。”白蘭捏着手指,落到舒子亦臉上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樣柔和,“我覺得很有意義。”
這個節目社會影響很大,舒子亦當然也聽說過,只是看白蘭現在的意思……
“您要去嗎?”她很驚訝,畢竟白蘭已經很久沒有上過這種節目了。
“不,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
舒子亦一怔。
白蘭老師這似乎是……在試探自己?
剛想到這一層,門鈴響了。
白蘭去開了門,和夢姐一起走進來。
“夢姐……”舒子亦有些害怕此時的氛圍,見到熟人過來,立馬起身相迎。
“你看了合同了?”夢姐看到舒子亦手裡的A4紙,心裡已經猜到了幾分。
她點點頭,當着白蘭的面不知道怎麼開口。
這個節目很快就要開始錄了,今年的節目形式還沒有定下來,但肯定跟公益有關係。
可她早早就跟夢姐說好,時間在世界賽八進四之後的通告全部推掉,因爲她要去看小白比賽。
再轉頭看面上含笑的白蘭,舒子亦幾乎覺得之前她的哭泣都是幻覺。
夢姐太瞭解自己兩個老闆的脾性,她看看舒子亦,又看看白蘭,不自覺心虛,“白蘭老師,您去嗎?”
“當然去。”白蘭斂了眼神,看着自己保養得當的手。
這頓午飯吃得食不知味,剛吃完,茶都沒喝上一口,舒子亦就拉着夢姐離開了。
坐在車上,兩個人都一樣地沉默,過了一會兒,夢姐才率先開口:“白蘭老師跟你說了什麼?”
她斟酌幾秒,沒有掩飾,“聊了些小白的事。”
司機是他們工作室找的靠譜的人,自然不會往外亂說話,夢姐也沒有顧及,直接問到:“你覺得藍鳶是個什麼樣的人?”
舒子亦不知道她怎麼突然問到藍鳶,但還是如實相告:“聰明,努力,有天賦。”
後又補上一句:“目的性極強。”
“那麼白蘭老師就是再厲害十倍的藍鳶。”夢姐閉上眼,慢慢回憶着前些年的事,“她不是聖人,自然不可能一點醜聞都沒有,當年我剛剛做她的助理,秦起峰導演和一衆女明星傳出潛規則的新聞,只有她一個人全身而退,那時我就知道,自己的老闆到底有多厲害。”
舒子亦喜歡白蘭這麼多年,這些事她都有所耳聞,但聽知情人提起還是第一次。
“後來她懷孕了,頭幾個月看不出端倪,我們也不知道這事,但是現在算起來,她懷孕一個月的時候正好拿下了《origin》,那時候我一直以爲她是憑實力,但直到我知道唐白的爸爸是唐中宇……唐氏是這部電影最大的投資方,同時期比白蘭厲害的女演員不是沒有,可這部電影卻偏偏要了白蘭。”
“梳子,你懂我在說什麼嗎?”夢姐這次沒有坐在慣坐的副駕駛,而是和舒子亦一起坐在後座,她看向靠在車門上的小姑娘,語氣有些不忍。
聽了這些話,舒子亦內心巨震,甚至連手都在微微顫抖。
事實呼之欲出,只是她不敢相信而已。
因爲她不願,不願自己喜歡的人是作爲一件上位的工具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我以爲她這些年醉心公益,性子也變了,可她偏要叫你來,和你一起上這個節目。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或許是這麼多年沉睡的母性突然被喚醒,想考驗考驗自己的兒媳婦,或許只是這些年過得太閒適,想看看自己究竟能在現在這個娛樂圈攪出什麼風浪來。”夢姐是真的心疼舒子亦的,說到這裡,有些開不了口了。
因爲夢姐太知道白蘭對她而言意味着什麼,更知道唐白對於她而言意味着什麼。
舒子亦腦袋一炸一炸地疼,一下是之前白蘭跟自己說的演員和明星那事,一下又是她在客廳一抽一抽地哭。
可是,夢姐不會騙她,也沒有必要騙她。
“那……我要怎麼辦?”一開口,聲音已經有些沙啞,舒子亦想扯開一個笑,但拉了拉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
“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拒絕,梳子,你別虛。”
要是擱在以前,白蘭手上的人脈想弄死一個舒子亦,肯定是不在話下,但現在有唐中宇這層關係,再來十個白蘭她們都不怕。
“夢姐,白蘭老師,可真是個天生的演員啊。”舒子亦深呼吸一口,嘴脣發白。
靜謐的車廂裡,手機一下一下地震動起來。
“喂,小白。”
她聲音虛浮,聽得那頭的唐白眉頭一抽,“你怎麼了?”
“沒事兒,有點熱。”唐白每天只有一小段時間可以用手機,她不想讓他爲自己擔心,隨意扯了個謊。
唐白雖然直覺不對,但沒有多想,只當她累了,勸她趕緊休息。
兩人隨意聊了些日常,唐白用手機的時間有限制,很快就不得不掛電話了。
“夢姐,我還是去吧。”她的短髮被紮成一個短短的辮子垂在腦後,髮尾時不時掃到後頸,有些癢。
夢姐深深地看她一眼,沒有問原因,只輕輕嘆了一口氣。
舒子亦靠在窗上,視線裡是不斷後退的街景。她自認爲不是什麼聰明人,從白蘭拿來合同的那一刻,她腦子裡就像是被塞滿了漿糊,一直到剛剛跟小白打完電話,才突然覺得想通了什麼。
有時候自己只是個小姑娘,割破了手都會哭,可有時候又是個勇士。
——她想保護小白,就像小白保護自己一樣。
十日後。
一行人來到到橫吾村的時候正是清晨,舒子亦在大巴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踏到地上的時候腿都軟了。
旁邊的高俊安習慣性想扶她,想顧及到無處不在的攝像機,最後只小聲地提醒了句“小心點”。
舒子亦笑着點頭,沒有忘記走在最後的白蘭,她伸手虛虛扶了她一把,不諂媚,也不至於無禮。
越是知道她不簡單,越是想知道她突然要和自己一起上真人秀的目的,就越是要裝作自己什麼事都不知道的樣子。
這是舒子亦的生存之道。
不同於第一季的福利院,第二季直接以節目組的名義在橫吾村新建了一所學校,九月正值孩子們開學的日子,幾位嘉賓便成了橫吾村的第一批老師。
高俊安是這次唯一的男藝人。藍鳶去世之後,他趁勢賣深情人設吸粉無數,一時竟有點要成爲頂級流量的趨勢。
但白蘭壓陣,管他頂級不頂級,都只夠噹噹綠葉了。
舒子亦上次上訪談還說不會上綜藝節目了,這次就答應了真人秀邀約,網上難免有些不好聽的聲音,但夢姐很快和白蘭那邊協商,讓她的工作室發博說二人在《藏劍山莊》劇組一見如故,白蘭才邀請她和自己一起上這檔節目的。
白蘭沒有拒絕,當下就要自己的工作室發了微博。
畢竟兩人地位懸殊太大,沒有人再質疑這話的真實性,路人也紛紛吹起二位女神有愛心來。
剛到橫吾村正好是孩子們開學的第一天,白蘭馬上進入了老師的角色,熟悉流程之後,兢兢業業給每一位小朋友辦起入學手續來。
其他幾個是年輕人,負責搬行李和整理宿舍,舒子亦收拾完出門洗手,目光所至之處正好是白蘭在和一個小朋友說話。
她們離得很遠,自己聽不清她說的話,只隱約看到表情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舒子亦收了視線,朝洗手檯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