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吾小學不是隻有她們幾個老師,畢竟孩子們的教育問題不是能隨意拿出秀的,因此節目組還特意請了兩位比較有經驗的老師幫她們。
本來白蘭建議舒子亦當一班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但她自認四體不勤五音不全,自己只是區區一個戲劇學院的學生,做的功課又不夠,於是最後極力爭取了個食堂做飯的差事,和她待在一起的只有攝像小哥。
不知道別人有沒有劇本,反正舒子亦每天的劇本都是:今天早上吃什麼?今天中午吃什麼?今天晚上吃什麼?
她廚藝一般,好在也不用做什麼有難度的菜,前三天就這樣窩在食堂忙上忙下地度過。
週四,舒子亦起了個大早,簡單地洗漱一下,把頭髮扎到腦後,露出好看的後頸,她淘了米,開始煮今天的粥。
節目組給的經費不多,他們省着省着買完孩子們的教具,只剩了一百塊給她買菜。
“李哥。”舒子亦叫攝影小哥,手上的菜刀久久沒有切下去,“你說我們今天吃紅燒冬瓜還是冬瓜湯。”
“您還會做紅燒冬瓜?”李哥斟酌了一會兒,小聲地問出實情。
“咳咳。”舒子亦清了清嗓子,“你這樣說我很沒有面子。”
最後還是認命地切片做了個清燉冬瓜。
食堂就是一件普通的教室改的,沒有抽油煙機什麼的,雖然節目組爲了嘉賓着想,裝了一臺排氣扇,但效果到底不好,舒子亦每天都被嗆得不行,今天學乖了,只做了一個重油重鹽的菜。
很快到了中午,孩子們蜂擁而入,所有嘉賓都來食堂幫忙打飯了。
還有最後一個湯,舒子亦找了一圈沒看到湯勺,回到食堂,發現高俊安已經無比嫺熟地給孩子們舀上湯了。
“謝謝啊。”她和高俊安要不是因爲中間一些莫名的事,現在說不定還是朋友。
他照顧完排隊的孩子們,纔開口:“應該的。”
“老師你真好看!”有個小小孩接了湯,拿油乎乎的手拽着舒子亦的手道,她一愣神,小傢伙已經跑遠了。
像燥熱夏天的一陣涼風,將這些天雜亂的心情漸漸得吹得安穩起來。
好像當老師的滋味……也還不賴。
這幾天節目錄制下來,舒子亦大致摸清了套路,雖然說是一個公益綜藝,導演也將很多筆墨放在老師和孩子之間的真摯感情上,但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鬥爭,和他們一起上節目的另外兩個女明星不知道是假戲真做還是什麼,一開始就不對盤,其中一個甚至第一晚就強行要和舒子亦換寢室,讓她和另一位同睡。
舒子亦比較萬金油,更何況她還真不太敢和白蘭睡,就一口答應了。
睡覺問題解決了,嘉賓們的相處方式也慢慢固定下來,主要是大事問白蘭,重活找高俊安,幫忙找舒子亦,至於其他兩位……她們不打架,其他人就謝天謝地了。
現在國內的真人秀大部分在“秀”這個字,大家拿着劇本演,沒有幾分真情實感,可這不一樣,孩子是真實的,他們面對的問題也是真實的。
一開始孩子們看到這麼多攝像頭,都有些害怕,尤其是幾個膽小的女孩子看見一次跑一次,後來大家聽說這個東西能讓他們上電視,慢慢的也不拘謹了,膽子大的還跟攝像頭打招呼。
當然,孩子們的事舒子亦都是聽丟丟講的,畢竟她堂堂伙伕,是不可能離開廚房的!
夢姐陪她待了一天就回S市了,但離開時還是擔心,三令五申要丟丟時刻向自己報備她的動態。
“大家好,我是舒伙伕,下面我要開始洗菜了。”她一個人在食堂,只能自娛自樂跟攝像頭聊天,也不知道最後播出會是個什麼效果,導演不會嫌她沒爆點,把鏡頭都剪了吧。
舒子亦一邊洗白菜一邊亂想,連白蘭進來了都不知道。
“我來幫你吧。”白蘭出聲,她才侷促地站起身來,水濺了一身。
白蘭像是沒有看到這些一樣,自然地洗起剩下的青菜來。
攝像機還開着,她們不可能就這樣沉默地洗菜,舒子亦低頭沒有直視她,卻已經徐徐開口:“白蘭老師沒有去上課嗎?”
白蘭教孩子們手工課和英語課,平時閒工夫並不多,這還是她們除開每日例會之外,第一次靜坐下來聊天。
“今天兩個班的孩子一起上音樂課,小於和俊安一起教。”她平時也不怎麼做事,手上的動作沒比舒子亦快多少,但或許是氣質使然,她只是坐在那兒,就像一幅畫。
她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孩子們的事,白蘭的聲音四平八穩,像是一首沒有高潮的鋼琴曲,,聽不出其他情緒。
舒子亦忍不住擡頭看了她一眼。
白蘭正掰開一顆青菜,將底下的泥土洗淨,再放進籃子裡,她的心情似乎還不錯,笑得眼角浮起淺淺的笑紋來。
她疑惑地歪歪頭,沒有多想,去做飯了。
學生人多,做的都是大鍋飯,舒子亦人看上去還沒鏟子重,但揮舞起來也像模像樣的。
白蘭今天似乎是鐵了心要在這裡幫忙了,舒子亦炒菜她就在旁邊打下手,連攝影李哥都嘖嘖稱奇,能看到白蘭打下手,也真是有生之年系列了。
舒子亦一開始覺得彆扭,後面也習慣了,但終究不敢使喚白蘭,能自己做的還是自己做。
衆人拾柴火焰高,一桌子菜很快就做了出來,正好11點50,孩子們要下課了。
要是每天都是一樣的日子未免有些無聊,吃完飯後節目組佈置了任務,說是明天要帶孩子們去秋遊。
這裡是全國有名的貧困村,別說秋遊了,孩子們的假期都是要在家做事的,這個消息一下來,自然有人歡喜有人愁,舒子亦下午路過教室,看到好幾個小不點拉着高俊安的衣袖問“老師,星期六能不能偷偷帶我去秋遊啊”。
高俊安摸摸孩子們的腦袋,放柔了聲線,蹲下來道:“老師一定會盡力的。”
那天晚上開例會高俊安都沒有來,聽導演說是去家訪了。
“大家最後聊一聊明天秋遊的計劃吧,就先不等高老師了。”導演發話了,大家都開始嘰嘰喳喳說起自己的意見來。
“秋遊地點是不是還沒定啊,咱們大家夥兒先把這個定了唄。”說話的是於歌手,她是北京人,一口脆生生的京片子,好聽得緊。
“孩子們都沒去過城裡,不然我們找導演組借了車,去縣裡玩完吧。”還有一位是周演員,她和於歌手八字不合,隨便說點什麼都能懟起來,平時都是高俊安在打圓場,現在連他都不在……
“哦喲咱們這點錢還去縣裡啊?去幹嘛呀?”
眼看兩人一言不合又要懟上了,舒子亦趕緊出來接替了高俊安的工作:“不然我們就去附近那個大壩,食堂還有個沒用的鐵架,我們可以早點去鎮上買點吃的準備好,出去踏踏青,搞搞燒烤?”
於歌手和周演員沉默幾秒,都同意了。
她默默拭去額上的汗,看向白蘭。
白蘭自然沒有異議,她出來點了個頭,這事就算是拍板定下了。
高俊安很晚纔回來,這時她們已經抽籤決定於周舒三人一早出去買菜,其他人負責在學校做準備。
例會開到將近十二點,舒子亦累了一天渾身都疼,但意識卻格外清醒,毫無睡意。
她看着角落正在發光的紅外攝像頭,猶豫了一會,收回了正按在通訊錄唐白這個名字上的手,打開微信。
舒小黑:小白小白小白小白。
打完字臉上就泛起傻笑,她翻了個身,背對着攝像頭。
唐白剛訓練完拿回手機,準備洗個澡就去rank的,沒想到收到了小姑娘的消息。
他避開靈哥的目光,靠在走廊牆上打字。
唐白:幹嘛
舒子亦沒有奢望這麼快就能收到回覆的,她心裡一喜,繼續敲擊着鍵盤。
舒小黑:想你啊。
唐白:想我想到不告訴我是和白蘭一起上節目?
屏幕前的舒子亦薄脣微微張開,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半晌纔想到,XD還有一個掌握自己一手動態的羅維。
舒小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舒小黑: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舒小黑:原諒我原諒我原諒我!
唐白:[圖片]
舒子亦傻傻地點開,圖片上是二人的聊天界面,就是剛剛截的。
等等,這個備註是什麼。
——復讀機??
好在舒子亦的重點並沒有在這裡。
舒小黑:我就知道你不會生我氣的!
唐白:嗯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這個“嗯”字,她心裡的蜜糖好像要裝不住了,一下一下往外溢出,她拽着手機,差點笑出聲來。
唐白:所以你還能來看我比賽嗎?[萌妹哭泣]
對於他初次把自己的表情包運用得如此靈活,舒子亦感受到了丁點無奈。
舒小黑:半決賽和之後我都能看。
言下之意就是要是又想去年那樣倒在八進四,舒子亦怕是連現場都去不了了。
唐白笑笑,他打開窗吹了會兒熱風,突然非常想念自己的小姑娘。
突然第一次覺得,要是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獎盃送到她面前,自己就太沒用了。
他再回復了一個“嗯”,沒有等來回應,估計那頭的人已經睡着了,他低頭笑笑,發了一句語音。
“睡吧寶貝,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