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開打排位,其他時間唐白都會陪舒子亦打遊戲,朋友都笑他“終於開竅了”。
什麼叫開竅了?唐白不懂。
只是看她從一點都不懂的菜鳥,到把自己通宵配的天賦符文截圖給他,問他“小白小白,琴女可以用這一套嗎?”
看她從連自己在哪都找不到的路癡到可以提醒他“小白,對面打野應該在打我們紅了,你小心一點”。
好像自己也有一點點成就感。
舒子亦一直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小白到底是幹什麼的,一開始覺得他是代練,因爲總看他玩各種人的號,每次戰績都是整頁整頁的MVP,後來他變忙了,常常聯繫不上人,只有晚上八九點的時候才能陪她玩上一兩把。
舒子亦很快結束了自己“偷來的”假期,週一一大早,丟丟就履行自己的職責,奪命連環call把她叫了醒來。
“舒姐,快點,夢姐說今天這個試鏡很重要。”丟丟在那邊催促着。
舒子亦回憶着最近的工作安排,一個激靈彈了起來。
這個試鏡當然重要,這可是她的第一部電影試鏡!
她趕緊爬起牀,來不及化妝了,因爲是青春電影,也沒必要穿得太華麗,舒子亦換了一件娃娃領襯衫就趕去試鏡的地點了。
“舒姐,你這一身像……六年級。”丟丟雖然叫她一句舒姐,但是兩個人年齡差得並不多,平時相處就像朋友一樣。
夢姐聽了這話,才仔仔細細打量了舒子亦一眼。
“嗯,是挺六年級的,尤其是胸。”
自己到底找了兩個什麼經紀人和助理。舒子亦湊到後視鏡前,明明也不是很幼稚啊!她的頭髮還燙染了呢!
很快到達導演規定的地方,夢姐正想問問她要不要化個妝,可想到這部電影的題材,只讓她輕輕描了個內眼線。
現在有幾個小花跟她們家小梳子似的,這張臉往這一放,老少青通吃,什麼類型的影視劇都能Hold住呢?
夢姐看着她的背影,彷彿已經對試鏡結果有了把握。
舒子亦是前幾個試鏡的演員,排隊的時候粗粗一瞥,有很多從未見過的生面孔,還有幾個和她風格近似的老熟人,好在她心大,並未多想,只安安靜靜坐着。
進來的時候助理給了一張試鏡內容,舒子亦正低頭看自己的,旁邊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
“小梳子,我特別喜歡你,是你的粉絲!”一個看上去還是學生模樣的女孩坐在她旁邊,手裡也拿着一張A4紙。
“謝謝你。”舒子亦衝她點點頭,笑得彎起了眼。
“下一個,舒子亦。”
“到!”她答道,深呼吸一口,踏進試鏡的房間。
導演、製片人和副導演坐在對面,舒子亦展開一個笑,大大方方地衝他們鞠了一躬,“大家好,我是舒子亦。”
張導是業內名導,舒子亦還是第一次見,只是聽說他要求一向很嚴格,她也不敢惰怠。
“可以開始了嗎?”之前發試鏡內容的助理問到。
“嗯,可以。”她點點頭,很快進入狀態。
她要試的一段是男女主高中階段時,女主在教室自習,一隻蜜蜂落到她頭髮上,男主正好看到,湊近幫她把蜜蜂輕輕吹開。
這一段看似簡單,但試鏡卻是無實物表演,更何況情緒方面,少不經事的青澀,以及和暗戀對象親密接觸的羞怯,一個都不能少。
進來之前舒子亦把頭髮紮起來了,還好是染的深棕,在室內看不出明顯的顏色,單馬尾高高紮在腦後,儼然一個普通的高中女生。
她坐在唯一的道具椅上,專心做卷子,有時遇到難題,舒子亦的眉頭微微皺起,她咬咬並不存在的筆頭,正想繼續往下演算,突然表情凝滯。
男主角靠近了,像是第一次和小白見面,他湊到自己耳邊說“爆米花沾到嘴角了”,她的身體僵住,只敢微微挪動眼球看他的側臉,臉上有少女含羞,還有一點點出糗的尷尬。
蜜蜂飛走了。
可誰還在乎蜜蜂呢。
舒子亦已經完全陷入劇情,眼神裡的炙熱給哪個男人都遭不住。
“可以了。”導演抿着嘴點點頭,看不出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舒子亦正準備問是不是結束了,導演卻點了點筆尖,問到:
“你看過劇本嗎?”
“看過。”
“那你演一下南昭聯繫不上張揚,跑去他們宿舍,卻撲了個空那一段。”
舒子亦點點頭。
在劇本里,南昭是個外表安靜,內心卻比誰都叛逆的人,她記得很清楚,劇本上這一段南昭沒找到張揚,卻在他的抽屜裡翻到了一包沒抽完的煙,南昭抽出一根來,找張揚的室友借了個火,點燃了煙。
她並不會抽,嗆得昏天黑地,卻執拗要抽完。
她指尖夾着並不存在的煙,眼神落到門口,似乎在等那個人回來,可是等不到了。
“借個火。”她把煙湊到室友的打火機上,看着煙燃起,低頭深深吸上一口。
彷彿他們過往的年少時光也像這支菸一樣,在火光中慢慢燃盡了。
“導演,我演完了。”舒子亦一時還沒有齣戲,聲音沙啞,她眼眶紅紅地看向導演,卻並沒有眼淚落下來。
“你最後爲什麼沒哭出來?”導演的聲音很威嚴,舒子亦也不知道自己沒哭是對還是不對,只憑着自己對劇本的理解解釋。
“因爲我覺得,南昭是個情緒內斂,而且很執着的人,張揚只是離開了,南昭心裡一定覺得,他們總能再見的。”
“嗯。”導演點點頭,“你到時候等通知吧。”
“謝謝,辛苦大家了,再見。”她再次深深鞠躬,揉了揉發燙的眼睛走出房間。
剛出來就遇到之前排在自己身後的姑娘,舒子亦對她淡淡一笑,鼓勵地說了句“加油”。
夢姐幫她整理好額前幾縷碎髮,“感覺怎麼樣?”
舒子亦笑不出來了,“感覺還不錯,可是導演超嚴肅!”
“張導沒有罵你吧?”
“他還會罵人嗎……”舒子亦小聲地問到,語氣驚訝。
“沒罵人就好。”夢姐舒了一口氣。
舒子亦並不知道導演脾氣這麼差,歪着頭回憶着。
到底是怎樣的自信,才讓她覺得導演雖然不苟言笑,但也還算好說話的樣子啊!
“剛剛在你前面那兩個試鏡的女孩子都是哭着出來的。”上了保姆車,夢姐纔跟她聊起試鏡的細節。
舒子亦睜大了眼睛,“她們不是演了哭戲嗎?”
“應該是被導演罵哭的。”夢姐在這行淫浸多年,對大導演們的脾氣可以說是摸了個十成十,這位張導沒把人罵哭,可以說是口下留情了。
舒子亦這才知道導演對自己有多善良,但她並沒有認爲自己就是穩紮穩打的女主人選了,要是導演覺得自己更適合演女二呢。
不過這部劇女主有絕對的戲份,女二就是個陪襯,估計導演讓,夢姐也不會讓自己演……
舒子亦靠在椅背上,不知是太陽照到車裡太暖和還是昨晚沒睡夠,迷迷糊糊地,居然睡着了。
唐白變成大忙人的第三個月,舒子亦終於忍不住了,打完遊戲後怯怯問他:“小白,你是不是不太想跟我玩了呀?”
不然幹嘛每天都跟躲着我似的。
當然,後半句話她不敢問出口。
“沒有啊,你怎麼會這樣覺得?”唐白實在是太忙了,也沒時間安撫小姑娘,而且昨天看她不太高興的樣子,還在網上偷偷給她買了個鍵盤……
“就覺得你好像不太想跟我講話。”以前他們打完遊戲之後還會繼續掛着語音,唐白在那邊打排位,舒子亦就寫作業或者看電視劇,一直到她熄燈才戀戀不捨地告別,可現在打兩把遊戲都是奢望,更別說語音到熄燈了。
唐白坐在低矮的青訓室裡,苦笑兩聲,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自己現在的狀況。
去年賽季末,他打到國服第一的那天,有人通過他的一個遊戲好友找上了自己,說是XD俱樂部的教練,想讓他到基地試訓。
唐白自認就是個愣頭青,壓根不相信這種事會憑空落到自己身上,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
這個所謂的教練是個大屁眼子!
於是唐白置若罔聞,這個騙子也上心,每天都來問一遍,到了12月,他信了。
隔日,唐白就收拾行李去了XD俱樂部。
俱樂部的生活枯燥到令人髮指。
每天都是不停的韓服單排,抑或是陪一隊隊員打訓練賽,唐白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可以打出頭,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打出頭了,這樣的現狀讓他怎麼敢跟耳機那邊軟軟的小姑娘開口,說自己在打職業。
“唐小白。”儘管跟她說過很多遍他的真名叫唐白,但是舒子亦還是更習慣這樣叫他,“過幾天就是情人節了。”
“嗯。”
“我們見面吧。”她的聲音裡帶着委屈,他幾乎能想到她的樣子,一定像個孩子似的攥緊了拳頭,生怕自己不答應。
於是唐白笑了。
“好啊。”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