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曾經割據過青州,廣固城就是在曹嶷割據期間擴大建造起來,並且取代了臨淄成了青州的首府。
石勒消滅曹家割據勢力對青州造成的殺戮無比之大,近乎是殺得十室九空。後面石虎又一再地對青州進行清理,致使青州人口難以增漲。
該是到了近數年青州的人口才有緩慢地增漲,大部分是從外地遷來青州,導致青州的原住民從事實上成爲少數。
劉彥所見的長廣郡、東牟郡,乃至於是剛剛佔領的東萊郡,遍處的荒蕪正是石家兩代統治者的功勞,青州格局如此得到混亂,稍有風吹草動就是一片動盪,與青州基本爲外地移民亦是有着天然的關聯。
大部分都是遷徙到青州沒有多久,經過了開頭佔地盤的矛盾,這一家與那一家是血仇,哪怕不是血仇也沒有從祖祖輩輩就建立下來的交情,但凡有什麼動亂就是互相提防,使得青州不像是一些州郡那樣,有了動亂會出現地方勢力抱團取暖或是崛起。
曹巖一直都在努力,他想要恢復曹嶷時代對青州的統治,然而人生的前十數年一直是在不斷躲避追殺,等待狀況好一些卻發現青州早就不是那個青州。
是真正意義上不再是那個青州,對於人來講,一旦人情交際產生變化,哪怕是山河流水沒有改變,有人脈和沒有人脈對於想要有所作爲,特別是擁有野心的人來講,那依然是滄海桑田一般的改變。
“少君,宮陶先生等一幫人不足信。”
“勿需多言。”
長久的逃亡生涯讓曹巖從來都不打算信任誰,他只需要一些對自己有幫助,或是能夠利用的人羣。
曹家的殘餘勢力在曹巖的操作下與宮陶先生等人走到一起,將東萊書院的名聲搞出去,爲的不過是一個大布局。
宮陶先生有太多層身份,近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個多面派,但只要東萊書院能夠向青州各郡縣提供足夠多的人才,誰都沒打算揭穿。
只要是一地主官總需要一些能夠幫忙治理的人才,概因什麼事情都沒有可能自己事事親爲。晉人出身的官員或許好一些,有族學培養出來的一批人,且不論那批人才能怎麼樣,單至少是能夠幫忙做一些事情。胡人出身的官員可不會有什麼族學,缺少人才儲備的情況下,能夠從東萊書院那裡獲得文士,行政體系才能搞得起來。
事實上,東萊書院就是依靠向青州各郡縣輸出文士才能站穩腳跟,又因爲不斷從民間吸納各家族優秀的子弟,才與大部分的中小家族有了千絲萬縷的關係。
沒有錯誤,東萊書院僅僅是與青州的一些家族有關係,並不算得上是一個集團,更像是一種合作關係,導致東萊書院看去或許顯得極爲“龐大”,但遭遇到絕對武力的打壓就會缺少足夠的自保能力。
並不是宮陶先生不願意將那些合作關係變成上下統屬的集團,是他壓根就辦不到,那與東萊書院的建立有關,是東萊書院自建立的那一刻起就決定的格局。他們站立的位置是輔助地位,並非是主導地位,那與宮陶先生本身並不是五大族出身,更不是一郡、一州主官,甚至根本沒有屬於自己的強大家族,怎麼站到主導的位置?
曹巖同樣無法主導東萊書院,他在石碣趙國就是一個見不得光的人,註定只能在暗地裡潛伏,幹一些陰暗的事情。
只要是對政治有過研究,肯定能夠明白無法擺上明面就是多麼的糟糕,那是註定只能幹一些陰暗的勾當。然而,不管是混官場或是想要逐鹿天下,躲避在陰暗面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事情,縱觀歷史長河,只能躲避在陰暗處的人,誰真的成事過?該是站到足夠令人矚目的地方發光發熱,做到最起碼的旗幟標杆,吸引更多的志同道合之士,纔有成事的可能。
曹家想過要重新站在臺前,但無一例外都是立刻迎來了圍追堵截的撲殺,接連遭遇到幾次重大損失,也是實力虛弱到一定份上,只能是苟延殘喘着暗地裡經營。
從高密郡進入北海郡並不簡單,那是因爲山東半島的山地真的略多,想要從高密郡到北海郡,特別是到都昌城那邊,除非是進行繞路,要就真的需要穿過一片山區。
曹巖帶的人不多,幸虧也是人不多,要不然就不會是迎來一陣警告式的箭矢,然後被數百兵卒包圍,該是直接就被密密麻麻的箭雨給消滅在這個出了谷地的山澗口。
“劉彥的部隊?”曹巖並沒有什麼緊張的感覺,他看了包圍自己的那些部隊一小會,吩咐隨從:“稟明名號,求見此間主官。”
負責這個關卡的人是鬥阿,就在不遠處看着被包圍的那二十來人。聽到是什麼曹家,鑑於身份並不足夠,他並不知道曹家是哪一根蔥,打算直接全部俘虜,關起來了事。
“……”曹巖遭遇到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想要保持一下逼格都做不到。他路過鬥阿一側時停下來,沒任何廢話直接講:“在下有關於漢部生死存亡之大事稟告劉刺史。”
鬥阿一聽就示意將曹巖帶過來,一臉的嚴肅:“可知曉若無足下所說那麼嚴重,小命會不保?”
曹巖本來就是過來漢部尋找一席容身之地,打算將自己的籌碼放在劉彥身上,那又有什麼遲疑?
鬥阿將這裡的防衛交給了自己的副手,親自帶着一隊人將曹巖押送走。
這一片山區並沒有海拔太高的山峰,但山包的數量着實有些多。不想要途徑這一片山區,那就需要繞大約一百三十里的路,從靠近北海郡首府平壽一側的斟亭行軍。
曹巖一路上並沒有被矇住眼睛,他將這個視爲漢部的自信,就是那種看到了別想透露出去的自信,預示着要真的自己要說的話無法打動劉彥,可真的要被幹掉。
山區的部隊不算多,僅僅是在各處的要道有關卡,他們是花了將近一整個拜天才出了山區,抵達外面之後一眼看去,看到的是一座巨大的營盤。
曹巖有充足的經驗可以從營盤的規模猜測大約是容納多少將士,看到劉彥將至少四萬人安排在這邊,內心裡的感想比較複雜。
現在的情況相對簡單,漢部既能夠選擇主動出擊又能選擇被動防禦,那麼不管是高密郡的那支部隊,或是從東安郡過來的姚家軍隊,他們總是需要開拔到漢部的跟前,才能夠發生交戰。
已經有人將曹巖過來的消息事先通知劉彥,因爲曹巖身份的重要性,鬥阿可算是撿了一個便宜。
是什麼便宜?大概就是例行公事的關卡運作,然後天上掉下來了一個可以升一級爵位的功勞,讓鬥阿對曹巖從一開始的冷漠變得懷有熱情。
曹巖必然是對漢部有過研究纔想要下注,不管是耕戰之策,或是恢復二十等爵,他看到的就是一個地方勢力崛起的根基。
對!就是根基!從某一些方面來講,更加能夠說明劉彥所謀者大,並不是一個甘於在小小山東半島的勢力,不管是願意或者是不願意,自那些制度被確定下來,只有滅亡才能阻止漢部不斷擴張了。
曹巖見到了劉彥,心裡不免會與許多第一次看到劉彥的人那樣,心生一種“真是比想象中年輕啊!”的感慨,隨後就是懷疑自己的下注可真的正確?
常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年輕人心性不定,很難長久地堅持一件事情,比較輕易就會受到什麼影響改變初衷。所以,一般情況下而言,只有過了不惑之年的人會給人一種穩重感。
“哦!?”劉彥倒是認爲曹巖比較利索,沒有什麼拖泥帶水就將該說的幾乎全說完。他很有興趣地看着曹巖,說道:“關於姚家出兵北海郡的事情我已經知曉,就是……宮陶先生是晉國那邊的人還是第一次聽到。”
曹巖一直帶着笑容,但因爲長相鷹視狼顧的模樣,笑起來頗爲陰沉。
“你想得到什麼?”劉彥從不以貌取人,就是沒那麼多時間廢話:“你想一想再說。另外別忘記了,想要獲得什麼在漢部從來都不存在什麼忌諱,只看所立功勳是不是得到我的認可。”
曹巖知道劉彥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但他很猶豫,總不能在劉彥都沒有攻佔青州的時候,說想要青州。再則是,哪怕是劉彥某天不止有青州這麼一塊領地,也沒有可能接受青州爲誰的世襲領地之類的事情。
“多少功勞,擁有多好的待遇?”曹巖思考的時間不短,說道:“那便以攻佔青州爲準,且看在下能立多大功勳。”
劉彥擺了擺手,示意曹巖可以先下去休息。
是等待曹巖走了,呂議才說:“君上,此人看去鷹視狼顧,曹家亦是暗地經營數十載,不得不防。”
劉彥肯定是要防,特別是曹巖沒有表示投靠,只說按功勞來定功勳,無比清楚這樣的人不是自傲就是不甘人下,反正不會是什麼好相與的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