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波濤之洶涌遠遠超乎東晉一干人等的想象,僅僅是出海航行的第二天就有世家子弟因爲太過顛簸,吐得那個叫稀里嘩啦,有一種要死掉的感覺。
四十多個長江以南的世家子,第三天的時候就有半數以上哭着喊着要登岸,他們歇斯底里的認爲自己要是再不上岸就要顛死在海上。
“只能是靠向海岸線,用小舟將他們送上岸去。”
“是啊,只能這樣。”
要是讓東晉小朝廷那邊的世家子死在漢軍的船艦上,介時很多事情就講不清楚了。船隊在後面迫不得已下,整體轉了個彎靠向徐州的海岸線,將那些受不了的人送上岸纔算是繼續出發。
那些登岸的人修養之後是繼續前往青州,或是掉個頭回去長江以南,已經不關船隊的什麼事。船隊是在海上航行了接近五天才抵達青州的長廣郡,登陸地點位於尤水下游(大沽河),也就是膠州灣那邊。
一路上,船隊與不少船隻插肩而過,充分讓東晉那邊的人看到漢部在海上的船隻數量,尤其是到了膠州灣時,航道上密密麻麻的船隻更讓東晉使節團的人明白一點,漢部對海航的運用絕不是小打小鬧。
“事實上,這邊並不是最繁榮的港口。”呂議受命前來接待東晉使節團,面於庾翼的疑問,答道:“最繁忙的港口是在東牟郡的蓬萊那邊。”
蓬萊當然是一個新設立的縣,位於萊山的東北方向八十餘里,原先是作爲黃縣的地界,後面反倒是黃縣被廢棄,蓬萊縣則是因爲地理位置大舉被開發。
廟島列島只與蓬萊縣的港口相距不足二十里,等於蓬萊縣是一個連接廟島列島的重要港口,廟島列島又承擔着中原與遼東那邊的中轉站作用,來往船隻怎麼可能會少?
上了陸地,因爲舟車勞頓的關係自然沒有可能立即趕路,包括庾翼和孫綽在內的所有人都是被安排在就近的計基城休息。
孫綽是東晉使節團的副使,他這個人很有意思,海上航行時已經寫了三遍文章,用來描述大海的兇險以及遼闊,只不過詩篇之內總是會帶着一些玄奇的東西,例如猜測有沒有鯤鵬,海上之上有無仙島。
自上古先秦起,中原大陸上的人就一直存在猜測,比如東海之外有島名曰蓬萊,蓬萊有仙山稱爲仙閣,仙閣之上有仙人可煉製長生不死藥。
偉大如始皇帝嬴政,他多次派遣船隻出海尋找蓬萊仙島,想要向仙人求長生不死藥,屢次被派出的術士回來都說見到了仙人,但仙人煉製長生不死藥需要時間,結果是始皇帝派出的船隊一次比一次規模大,最大規模的一次是徐福帶着艦隊直接玩消失。
往後的歲月中,不止有一個皇帝追尋始皇帝的腳步派船出東海,然而島嶼是找到了不少,偏偏就沒有一個是有仙山,更沒有找到所謂的仙閣或仙人,甚至連野人都沒有遭遇一個。
“海外島嶼衆多,我們探遍東海至少發現數十座島嶼,可是從未見到建築,有的只是一片荒蕪。”呂議道出的實情很殘酷:“衆多島嶼不但荒蕪,且許多島嶼甚至無立錐之地,以尖銳礁石和鋒利貝殼爲主,腳步踏上鞋底被刺破,找不到一顆青苗。”
還是有不少擁有綠蔭的島嶼,可是真就是一片荒蕪,甚至連大樹都沒有幾棵。那是海上島嶼的風力強,時不時還會有颶風、颱風之類的自然偉力,樹能夠成長下來成爲大樹得是好幾年沒有風災,但那幾本屬於不可能。
“若是徐福帶人躲避,該是跑到了扶桑倭列島那邊?”呂議有些遲疑地說:“倭人大多矮小,穿着奇異,甚至不穿遮羞布,着實看不出有中原文化傳播的跡象。”
現在的倭列島之上,服裝的形式與扶余人、曲沃人倒是比較接近,真的看不到多少中原的元素。
“我們所知,與之中原有過接觸的邪馬臺國已經被迫向東遷徙,取代邪馬臺國的是以扶余人爲首的一幫‘舶來人’。”呂議說的邪馬臺國就是那個第一次朝貢中原天子的母系當家部落聯盟。他說:“至於邪馬臺人東遷之後發生什麼事,不甚了了。”
已經臨近冬季,長廣郡這邊已經在準備下雪時的相關事宜。
呂議沒有特意帶着庾翼等人到處走,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看的景色,可不知道怎麼走着走着就來到了工地邊。
關於英靈殿和炎黃廟的建設已經持續了將近三年,哪怕是劉彥帶人撤出中原大陸的時候都沒有停止,只是規模上略略減小。
英靈殿佔地很大,約有三十來頃地,分爲建築區以及墓地區。宮殿羣的建設進度進行緩慢,僅於目前爲止也只是建造起了輪廓。主殿的規模比較大,佔地佔了約有五十畝,它也是整個建築羣完善度最高的區域,明年該是能夠進行封頂。其餘的偏殿羣數量衆多,分得比較仔細,如日後供奉軍官區的區域,再來就是一些非軍隊特殊貢獻的平民所用。
“這裡是……?”庾翼遠遠地看到了一排排的什麼,太遠看得不是太清楚:“那些是?”
“墓碑。”呂議肅聲道:“追隨君上奮戰疆場,戰死將士的墓碑。”
遠遠地看着,那裡整齊排列着密密麻麻的墓碑,要是其它的季節能夠看到的是一排排的墓碑處於綠色草地之上,景色蒼涼的同時,說句沒心沒肺的話就是,風景挺不錯,沒有什麼陰森之感。
庾翼皺了皺眉,他剛纔還以爲大興土木是在建造宮殿羣,事實上也真的是宮殿羣,不過安置的是戰死將士,可不是劉彥用來享受之用。
自古以來,華夏文明的將士征戰疆場,講的是路邊死路邊埋,僅有極爲少數的一些將校纔會被特別的安葬,更多的是戰死後成了野獸的嘴中肉,或是成爲一具沒人搭理的屍骸,並沒有任何人會花什麼心思在安置戰死將士身上。
庾翼其實很想問“有必要嗎?”之類的話,可是怎麼都開不了口,更多的是感覺自己的胸口很堵,那是他至少是一個有情懷和體恤將士的人,換做孫綽就是帶着好奇在四處張望。
孫綽對所見所聞都很有興趣,他原以爲會是來到一個彷彿蠻荒一般的所在,會是一個到處荒涼且顯得野蠻的社會,可到來之後看到的並不是那樣。
長廣郡這邊因爲從四處遷徙來人口並不顯得荒涼,應該說還是充滿了人味兒。因爲人口的激增,地方建設自然是會變得頻繁,導致哪怕是在臨近冬季的時候依然可以看到滿是忙碌的人羣。
“這邊是英靈殿?”庾翼指着遠處,問道:“那裡呢?”
呂議笑呵呵地說:“祭奠祖先的地方。”
可不能直白說是在建造炎黃廟,要不庾翼絕對會帶着剛剛抵達的東晉使節團走人。東晉小朝廷自喻爲正朔,認爲整個天下只有他們夠資格祭奠和供奉炎黃,寓意爲整個炎黃苗裔的族長。
事實上所謂的“國之大事,在祀與戎”,裡面的“祀”很大一部分就是敬奉信仰,信仰裡面可不是隻有“皇天”和“厚土”,還在於各路鬼神,無法缺少“炎黃”,其中又以“炎黃”以及“皇天”、“厚土”的份量最大。
皇帝既是一個族裔的族長,那是他掌握着祭祀的權力,只有身爲族裔的族長和國家的皇帝,全體的國民纔會自發地聽從其命令。這種現象是到了傳承斷絕的時候纔算是結束,而什麼時候斷絕的呢?着實不太好說,至少在宋之前皇帝既是族裔的族長還是存在的。
東晉使節團重新啓程是在一個月後,漢部這邊安排了大量的車駕。
“滿隆重的啊!”孫綽一個月內又譜寫了不少的詩篇,大多是描述風景,少有的幾篇寫到了漢部部衆的忙碌和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又擔心地提問祥和能夠保持多久。他指着那些數量龐大的漢軍:“竟然出動如此規模的軍隊沿途護送?”
庾翼很懷疑孫綽這一個月到底是幹麼了。那些漢軍要開拔前往下密是真的,護送他們只是順帶,這一點沒有人捅破,漢部那邊是無所謂,東晉使節團也得到了虛榮,但要當真就是情商有問題了。
從長廣郡開拔前往下密的新一批漢軍數量有一萬八,皆爲後面徵募,當然缺少不了各地軍屯的調集。
冬季調兵不是好選擇,可是不調兵絕對不行,來年的春季便會發生大戰,規模上真的不太好進行判斷,唯一可以確認的就是會非常大!
石虎發飆已經不止一次,石碣趙國正處於狂暴狀態,目前看來的跡象是石虎打算先解決冉閔這個看上去異常痛恨的叛徒,可漢部絕對也該做好自己的準備,或是迎接大戰,或是在必要的時刻出擊。
說石虎痛恨冉閔不是說假,這一點全世界的人都清楚,擺在劉彥眼前的是什麼?無法就是該用什麼樣的力度看看待即將發生的事情,在裡面做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