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的陰影中,一個眉清目秀的青衣女人款款地走了過來,衆人一驚,方纔最後一個進來的人是丁銀,然後石嫗就關上了門,這個女人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進來的?
“豐四娘?”聶青青脫口而出,
聶青青倒是認識這個女人,龍門客棧的老闆娘豐四娘,因爲之前她聽說揚州新開了一家客棧,名叫“龍門客棧”,頓覺天雷滾滾,她懷疑是不是又來了個“同鄉”,按捺不住好奇心第一時間跑去看,結果發現那是一家面對士子的客棧,風格很有文藝範兒,這個客棧名字只不過是取“魚躍龍門”之意,也正是士子們的理想,所以很受歡迎。她還拉着楚瑩和趙駿麟去那裡吃過兩回飯,悄悄地觀察老闆娘,還和老闆娘聊過天,結果什麼都沒發現,既不能肯定這人不是同鄉,也不能肯定她是同鄉。
結果現在,這個女人居然在這裡出現!
吳翩翩卻似乎沒什麼驚訝的表情,看豐四娘一眼,“你要怎樣?”
豐四娘恨恨地看着地上的葉和敦,“把這個人交給我,我不想讓他死這麼痛快!”
吳翩翩點點頭,“也行!”反正她也不需要活的葉和敦。
豐四娘和葉和敦有殺夫之仇,和害姐之恨,還有自己多年的忍氣吞聲,想要折磨這個人的感情可以理解。
豐四娘又指着翠姑,“這個賤女人,我也要!”
吳翩翩有點奇怪,“你和她也有仇?”
豐四娘啐了一口,“這個卑賤下作的女人,她和葉和敦是族兄妹,卻有些說不得的齷蹉心思。不能拿出來見光,卻又見不得葉和敦心裡有別的女人!若不是總有她在一旁挑撥,總是非議我姐姐的出身。我姐姐何至於那樣早亡!虧得我姐姐當初那麼盡心盡力地照顧她們!”
豐四娘又斜睨了一眼葉雨蟬,“你是不是覺得她一直對你很好。好得便是親孃也只不過如此了?其實這個女人心底齷蹉,卻偏偏又覺得自己是最心軟最心善的,她做什麼都是爲了別人好,若是害了別人,那也是迫不得已!她對你那麼好,只不過是因爲她膽小,怕遭報應而已!”
“不是這樣的!我不是故意的!”翠姑哭道,“雨蟬。我對你真的是真心的疼愛,從你一歲的時候,就是我一直帶着你,天天……啊——”
豐四娘一腳踹在她肚子上,打斷了她的哭訴,“其實,你當初將你的主子騙出門的時候,就猜得到她的結局吧?你見不得你那好哥哥心裡想着她,而她還過得那麼舒適快活,所以就想毀掉。是不是?你整天就像個老鼠一樣,躲在別人後面,調七唆八!”
豐四娘彎腰一手一個。拖着兩人就往外走,但是葉和敦卻竭力掙扎起來,他手足都被縛住,像一條泥鰍落到地板上,身體又扭又彈,還拼命搖頭,鼻腔裡使勁發出嗚嗚的聲音。
豐四娘鄙夷一笑,丟開了手,“你有話要說?”
葉和敦忙拼命點頭。豐四娘伸手將他嘴裡的破布抽了出來。
葉和敦重重地喘口氣,急急向吳翩翩道:“郡主。你聽葉某一言,你聽完了再殺我也不遲!”
吳翩翩嘴角笑意微深。“好!”
“郡主養精蓄銳,深藏不露,葉某落在郡主手中,心服口服!郡主此番剿滅摘星樓,卻將功勞推在三殿下盛王身上,還假意與盛王反目;還有,想必精衛營本就是聽從郡主號令行事的,那兩個將軍也是對郡主忠心耿耿的,他們倆去西北大軍中要麼就是自己願意,要麼就是聽從郡主安排的,對不對?”
葉和敦急急忙忙說了一大段話,中間一絲停頓也無,似乎深怕人家不讓他說。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看了看吳翩翩的臉色,又繼續:“葉某想,郡主一定是胸懷大志的人,是要幹一番事業的,葉某不才,願意從此後追隨郡主,爲犬爲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說完,滿目期盼地看着吳翩翩,他想,他雖是個階下囚,但再怎麼地也是曾經的摘星樓主,武功智慧都是遠遠高出所有人的,李猗既然所謀甚大,絕對會惜才的!
吳翩翩纖長的手指在案面上輕輕地敲擊着,目光落在葉和敦身上,細細地打量了他一回,緩緩道:“摘星樓主,確實是個人才!”
聶青青急急提醒道:“翩翩,小心養虎爲患!”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開什麼玩笑,這個人太危險了!危險不說,主要是他太沒品了,沒品的人最靠不住!
吳翩翩嘴角彎彎,“我從來都不怕養虎,更不怕虎猛!”
葉和敦的雙目頓時就有了光彩。
吳翩翩又悠悠道:“可惜,你不是虎,你是蛇,你只是一條草叢裡的毒蛇。我若收了你,與毒蛇爲伍會讓我手下的猛虎覺得羞恥!”
葉和敦頓時就有了從天空跌到地上的感覺,心都摔成幾瓣了,絕望中,他叫道:“若我是毒蛇,那一路上追殺我的那個魔鬼是什麼?”
吳翩翩嘴角一撇,“你認爲他是什麼,他就是什麼!”說罷,衝豐四娘微微一揚下頜,示意她可以將人帶走了。
豐四娘又將破布塞到了他嘴裡,彎腰拖走。
吳長全默默地跟過來,從她手上接過一個拖着,“我幫你!”
他得跟過去看着,人頭得送回揚州交差,不能給這女人弄花了,還有他得長長見識,以後審訊的時候指不定用得着。
這幾個人出去後,屋中,葉雨蟬還在捂臉哭泣,花夜垂頭沉默,丁銀在燈光的陰影中,臉上晦暗不明,吳翩翩支頤不語,聶青青遊目四顧,石嫗和陳叟肅立無聲。
這種詭異的安靜誰來打破?
聶青青輕咳了一聲,建議道:“事情解決了,是不是可以去休息了?”
吳翩翩點點頭,“你去歇着吧!”
聶青青啞然,她其實是意有所指好吧,她是想提醒花夜兩口子,這甜蜜蜜的兩人,今夜顯然有了隔閡,應該回去好好溝通,把隔閡消除。
聶青青見吳翩翩完全未領會她的意思,又看看花夜和葉雨蟬,只好點明:“再哭就傷身體了,別生病了!”
花夜看了一眼聶青青,起身扶起了葉雨蟬,沉默地走出了屋子。
然後聶青青的目光又落在了丁銀的身上,表示熱鬧已看完,你是不是該退場了?
丁銀顯然沒有退場的意思,目光直視落在吳翩翩的臉上。
大概經過十天的隔離和思考,吳翩翩現在面對着丁銀很平靜。
沒了葉雨蟬的抽泣聲,這屋中愈發寧靜,聽得見蠟燭上的火苗燃燒的聲音。
吳翩翩終究還是無法和丁銀對視,只看了他一眼,便將目光遊開了,“你還有事嗎?”
丁銀走了過來。
他一過來,不光吳翩翩的肩膀繃緊了,就連聶青青都有些緊張起來,目光不停在在兩人之間來回遊走,丁銀太野,他會做什麼,沒人能預料。
丁銀目光掃過她的肩膀,又落在她臉上,“幹嗎這樣防備我?”聲音低沉又蕭索。
“沒有!”吳翩翩本能地張嘴反駁。
丁銀哂然笑出聲:“那你回過頭來啊!”
吳翩翩反而偏過頭去。
丁銀笑意更濃,“你似乎很需要人手?我給你當侍衛好不好?”
“侍衛”兩字被他說得意味深長。
吳翩翩的臉驀然一紅,因爲當初她便是如此調/戲風墨竹,要風墨竹給她當侍衛,現在卻倒了個。
“不用!我不需要人手了!”吳翩翩忍住了要起身逃走的衝動,板着臉回答。
丁銀燦然一笑:“我不要工錢,如何?”
“那就更不用了,不敢屈才!”
“膽小鬼!”丁銀笑着罵道。
吳翩翩的臉漲得通紅,“那就算我膽小罷!”
傲嬌又彆扭的悍妞居然把這口氣忍下了!聶青青在一旁因爲緊張都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這下輪到丁銀無言,一時沉默了起來。
還好,很快沉默便被打破,吳長全拎着兩個方匣子走了進來。
吳翩翩頓時出了狀態,擡眼問道:“怎麼這麼快?”
吳長全道:“她本來是想好好出頓氣的,可是事到臨頭,又覺得百般蕭索無味,再如何,死者也無法復生,所以啥都沒說沒做,就一人一刀給結果了!我就把人頭帶過來了!”
說罷,又補充一句:“豐四娘已經走了!”
吳翩翩點點頭,“我們走罷!”又扭頭對陳叟吩咐道:“你繼續在這裡保護阿夜!”
陳叟叉手應諾。
吳翩翩吩咐完便起身向外走去,石嫗隨即跟上,聶青青扭頭看了看丁銀,嘆口氣:“放棄吧!”
“郡主!”屋中響起一個清澈柔軟的聲音。
吳翩翩還未回頭,臉上便現出慍惱之色,“你又來幹嘛?”
衣縹從頭到腳純黑色的身影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一側,不僅聶青青嚇一跳,連丁銀都是一驚,這不正是那天晚上輕功如妖孽一般的那個人嗎?
衣縹長長嘆一口氣:“我都走到這屋邊上了,自然要進來看看郡主好不好!結果一來就看見你又在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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