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猗這樣主動地來幫他,不會所求甚大吧?李琦不由擔心起來。
雖然他面色不顯,但是目光卻幽深起來,他又擔心李猗看出來他心中的猶疑,又端起茶盞,正欲送到嘴邊,卻聽得李猗一聲輕笑。
李琦奇怪地擡眸看向她,卻見對面那人正看着他手中的茶盞,自個兒低眉一看,頓時尷尬起來,茶盞內只有一點點茶汁了!
小小的茶盞的容量只有兩口茶,方纔他不經意之間已經飲完,卻恍然未覺。
李猗取過茶盞,將一點殘湯倒掉,又斟上熱茶奉上,緩緩道:“三哥可是在擔心我的意圖?”
李琦忙道:“沒有!”
李猗淡淡一笑:“若是沒有那才奇怪了,三哥憑什麼相信我?”
李琦語結,這種談話風格他還沒遇到過!太直接,又太跳躍!
李猗見他無語,又道:“三哥勿怪,與自己人說話,我一向懶得拐彎抹角,浪費時間!”
這意思是把他當自己人?可是爲什麼呢?李琦可不相信這是因爲自己的魅力太大的原因。
李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錦囊,遞給了李琦。
李琦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個小小的玉匣,不過兩三寸見方,是由一整團寒玉挖空雕琢而成,一層厚厚的蠟包裹着這個玉匣。
“李琦沒有急着打開,而是先問道:這是什麼?”
“這裡面是我父親的遺骨!”李猗聲音頗有些低沉。
李琦頓時感覺燙手,忙將小玉匣放在了桌面上,滿面驚訝地看着李猗,難道是她從她亡父身上取下來的麼?這未免太恐怖了吧?
李猗看他一眼,冷冷問道:“你想到那裡去了?你以爲我會損傷父親遺體?”
李琦臉微微一紅,他確實這麼想的。
李猗緩緩道:“這是多年前。我父親還在世時,自己讓一名醫術高明的大夫從他身上取下的一截肋骨,兩寸長。而後他自己所缺的那一截肋骨用金玉補接上!知道爲什麼嗎?”
李琦好奇心已經被全面勾起。聽得很是認真。
李猗緩緩道:“是爲了以後能夠滴血認親!”
李琦不由問道:“是爲了花夜麼?”
李猗搖頭,“花夜雖然姓花。卻是父親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長大,哪裡用得着?”
“那是爲了誰?”
李猗看着他道:“自然是爲了你!”
李琦頓時跳了起來,如被蜂蜇,漲紅了臉道:“你不要亂開玩笑!”
李猗哼了一聲,“你難道不知道,原本淑妃娘娘原本是要嫁給我父親的麼?太皇太后曾不止一次說過,只待她及笄。便賜婚。只不過後來先皇駕崩,而後太皇太后薨逝,這件事只好擱下。沒想到孝期一滿,淑妃娘娘便被被陛下搶先下旨宣召入宮!”
李琦驚怒,辯解道:“這也不能說明……”
他話說到一半便住了嘴,因爲既然李猗拿出這個“遺骨”,聲稱自己是吳王殿下之子,必然是有所憑證的!否則,李猗根本沒有必要與他攀親!李猗既然敢說,就只能證明從前確確實實有事情發生過。他也十之八九是吳王叔父的兒子!
李琦想到這裡,不由地臉色雪白,滿心的恐懼。連手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如果李猗說的是真的,那他根本就不是皇子,那他別說爭大位,連命都別想活!就算不是真的,只要有這麼一個猜想存在,他就會永遠地遭到父皇的厭棄!
李猗掃他一眼,“怎麼?三哥很害怕?”
李琦被她一說,心裡忽然冷靜下來,他站在船艙中。因爲船篷低矮,他只能低着頭。在心中的震驚和恐懼過後,又緩緩坐了下來。盯着李猗,沉聲問道:“你的目的?”
李猗見他這麼快就冷靜下來,心中倒很是讚賞,緩緩答道:“我的目的就是想確認這件事情,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要幫你?”
李琦正要開口,李猗又哼了一聲:“若只是對付區區一個韋家,我用得着介入奪嫡之爭麼?但是,如果你是我哥哥,那我自然是要全力助你!”
李琦冷笑一聲,“你說得似是十拿九穩的樣子!
對於這種明顯是賭氣的話,李猗並沒有去回答,她等着李琦自己想明白。
李琦沉默了許久,內心的恐懼與驚惶已經壓制下去了,並且還將利害關係想了一遍,最後他問道:“既然留下骨殖驗親,那麼就說明此事並不確定,你爲何就不擔心結果有可能並非如你所想?”
如果滴血驗親證明李琦並非吳王之子,那麼李猗便會處於進退兩難之中,她不管是幫還是不幫,都已經將李琦這個三皇子得罪狠了,幾乎可以說是將自己放進了死地之中。
李猗垂眸不語,她當然不會告訴李琦她已經試過一次了。昨天李琦受傷,流了不少的血,已經被她取用了一點!
李琦見她沉默不語,以爲她也在擔心,便道:“罷了,今晚這話我可以當你沒說過!希望你以後也不要再提起!”說着,他又放柔了聲音,“不管是與不是,我都會將你當妹妹一樣看待”
李猗擡眼望着他,搖頭道:“我不擔心!我只想要個結果!”
“你這是想把我置於絕境還是想把自己置於絕境?”李琦咬牙道:“你是不是瘋了?雖然你昨天救了我的性命,可是你我才見過兩面,今天你就跟我說這些!”
李猗依舊平靜如故,“我只想知道一個結果,這樣我也心安,你也心安,不是麼?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想知道?”
李琦當然想知道,他作爲當事人,比誰都想知道,可是,他卻不敢去知道!
李猗輕聲道:“三哥,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其實,你究竟是誰,對於那位置來說,有關係嗎?”
只要坐上了那個位置,他是誰的兒子都沒關係了!若是坐不上那個位置,以他與太子的關係來說,不管是誰的兒子都活不長!
李琦心中一團火,發不出來,又熄不下去,燒得喉嚨和口腔又幹又燥,端起桌上的冷茶,一口灌了下去。
然後,他拿起了那個玉匣,拿小刀剔開了蠟封,然後打開了玉匣,裡面果然是一截兩寸長的白色骨頭。
冰涼的寒玉通過指尖將絲絲寒氣傳入他的身體裡,他不由打了個寒戰,又看了一眼李猗,咬了咬牙,用刀劍劃破指尖,將一滴鮮血滴到了那骨頭上!
那滴鮮血便在兩人的灼灼的目光下,緩緩滲入了骨頭裡,在白色的骨頭上留下了一個鮮紅的印記!
李琦不由地渾身僵直,愣愣地看着那小截白骨,又聽見李猗的聲音幽幽在耳邊響起:“父親亡故後,這個玉匣,我一直供奉在父親靈前,我相信上面一定帶有父親的神識。”
李琦一個哆嗦,回過神來,看着小几對面的李猗,驟然間,他的父親就換了個人,而這位居然就是他的親妹妹!
對着這個驟然間改變了他的身份的親妹妹,他感覺卻不是高興或者欣慰,而是說不出來的複雜,情緒很是消沉地問道:“其實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其實你早就能夠肯定,你只是想讓我再無退路,是不是?”
李猗搖搖頭:“其實你本來就沒有退路,不是嗎?昨天經歷了那麼一場刺殺,難道你以爲你還能全身而退?”說着,她又長長嘆一口氣,“其實,你也不要怪我逼你,在你毫無準備之下,就倉猝揭穿你的身世,實在是我的時間不多,我等不起!”
李琦聞言,有些訝異地看着她,他這個奪嫡當事人都沒有覺得時間不多,她怎麼就時間不多了?
李猗喝了一口冷茶,道:“有人說過我會不壽而夭,所以我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也許一年,也許兩年,當然也許有個十年二十年的!所以我只能抓緊時間將想要做的事情都做了!”
李琦驚問道:“怎麼會?怎麼連這種鬼話,你都信?”
李猗收起桌上的小玉匣,又將其放入錦囊中裝好,又放進懷中,搖搖頭,“真因爲是鬼話,所以我纔信,因爲她之前說的都已經應驗了!”
李琦看她說起自己的生死,卻一副淡然的模樣,忍不住放柔了聲音勸道:“阿猗,這種話信不得!”
李猗淡然道:“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我只想盡快把我想做的事情做完!三哥現在可相信我會全力助你?”
李琦眼眶一熱,忽地就感覺眼中含了一眶水,忙眨了眨眼,將涌上來的淚意給消化掉,道:“我當然相信你!”
“那麼三哥可曾聽說過‘摘星樓’?”李猗問道。
摘星樓?李琦當然聽說過,曾經名滿江湖的殺手組織,只是這幾年銷聲匿跡了。
“阿猗,爲何提起摘星樓?”李琦怪道,話說他這位妹妹真是話題轉換跳躍得快!
“數年前,我曾經差點死在摘星樓的手裡,不過,也正因爲纔此,摘星樓被我踩住了一點尾巴,這幾年暗查下來,它的情況我已經全都掌握,只待收網,既然三哥要去江南,我便將此大禮送與三哥吧!”
剿滅摘星樓!這可是大功一件!與收到別人的獻寶相比,這可是實打實的能力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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