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蘇文就被牀頭的電話鈴聲吵醒了, 他本來不打算管,誰知電話卻鍥而不捨的響個不停。
他氣呼呼的爬過去,拿起電話惡聲惡氣的問, “誰啊?”
電話裡沒有人說話, 過了一會傳來一陣咳嗽聲, 蘇文立刻就清醒了, 握着電話問, “江文正?”
“是我。”電話那頭的人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出原來的腔調。
蘇文一皺眉,“怎麼了?”
“你過來一趟。”江文正說完沒等他答話直接掛了電話。
聽他那話音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 蘇文不敢耽擱,起牀衝了個澡隨便換了身衣服就驅車趕往江宅。
到了江文正的別墅, 太陽剛升起來, 一點橘色的光衝破雲層落在小花園裡, 早晨的一切都還朦朦朧朧的。
蘇文停了車直接往別墅主屋走,管家已經在門口等, 看他過來上前打招呼,“蘇醫生來了。”
蘇文點點頭,“江文正呢?”
“在臥室呢,還沒起牀。”
蘇文眉頭擰得更緊了,“病了?”
“有點發燒。”管家領着他往樓上走, “一早就醒了正等着蘇醫生呢。”
蘇文鬆了口氣, 隨即一股怒火又涌上來, 沒事心急火燎的把他招過來幹什麼。
到了江文正的臥室, 蘇文直接推門走進去, 迎面一股熱浪差點讓他喘不過起來。屋裡子的暖氣太足了,他有些受不了。江文正果然還沒有起牀, 穿了一件睡衣,捧着本書,半躺在牀上。
蘇文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看着他紅撲撲的臉突然想起卡通動漫裡的小兔子,於是笑起來,“這暖氣也太熱了吧,你也不怕憋死。”
江文正面無表情的冒出一句,“我冷。”
蘇文抖了抖,像是被他那口氣感染了似的,突然也覺得冷起來。“找我過來什麼事啊,一大早的你不睡覺也不讓別人睡啊。”
江文正擡眼看他那不忿的樣,笑着放下手裡的書,“早睡早起身體好,你做醫生的不比我清楚。”
“少來。”蘇文完全不領情,“到底有什麼事啊?”
江文正下了牀,走到窗前猛地把窗簾拉開,室內一下亮起來。蘇文下意識的眯起眼,江文正的身影落在早晨還有些蒼白的日光裡,愈加顯得單薄。“我想把真相告訴沈顏。”
蘇文正在把玩着管家端上來的那杯茶,聽到他這句話差點把杯子扔到地上,過了好一會他才反應過來問他,“你說什麼?”
江文正轉身倚在窗臺上,忽然覺得一陣胸悶氣短,好一通咳嗽。蘇文看着心驚膽戰的,立刻站起來想過去看看他。江文正掩了一下脣擺了擺手,“沒事。”
蘇文重新坐下來,略微擔心的看着他,等他咳嗽平息了,纔開口對他說,“文正,你不用勉強,現在不是挺好的嘛,爲什麼非要告訴沈顏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江文正擡手按住額頭,“N城見過沈顏的不是一個兩個,而且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以後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遇到他們,我要怎麼解釋?我不能一個謊言一個謊言的圓下去,我自己首先就忍受不了了。”
蘇文想了想問他,“你要告訴她什麼樣的真相,你把她養大然後不要她了,現在又後悔了?我不覺得這是很明確的選擇,我怕沈顏她接受不了。”
江文正看起來很苦惱,手扶着額頭,微微垂着眼也不說話。
蘇文嘆了口氣,“沈顏做的那個催眠治療如果沒有指令,她恢復記憶的可能性不大,何況……”蘇文擡頭看了他一眼,“這個治療是沈顏自己要求的,她想忘記過去,開始自己的生活。”
江文正拂了拂窗簾上的流蘇,苦笑了一下,“我真的覺得我不該放過沈徽,如果他當年把沈顏帶走,她現在已經有自己的生活了。”
“算了,沈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麼心軟的人,根本受不了人家求他。沈顏當年也許是真的不想跟他走,沈徽的性子又不知道怎麼去勉強別人。”
江文正突然問他,“指令是什麼?”
蘇文被唬了一下差點脫口而出,隨即反應過來,“我不會告訴你。”
“蘇文。”江文正擰起眉頭看他。
“我不想告訴你,一切順其自然吧。你真的想跟沈顏坦白的話,找沈徽商量一下吧,說不定到時候人家兄妹倆收拾收拾行李回美國,就沒你什麼事了,”
江文正被噎了一下,這正是他擔心地方,所以他才猶豫不決。沈顏對他的感情不比以前,會不會留下來完全是未知數,他不敢冒險。
蘇文笑着站起來,“沒有什麼決定是萬無一失的,只要你對沈顏是真心的,所有的錯都可以彌補。”
蘇文說的沒錯,江文正沒什麼好反駁的,過了半天勉強苦笑了一下。沒一會管家上來叫兩個人去吃早餐,蘇文一早就被叫起來的起牀氣還沒消,氣哼哼的下了樓。到了餐廳看到桌上的蟹黃包,蘇文才露出笑臉。江文正無奈的看着他,蘇文真是個嘴刁難養的傢伙,真不知道什麼樣的女人才能降住他。
沈徽這幾天只顧着照顧沈顏,忙裡忙外的沒注意自己的身體,一不小心就生病了。早上起來頭暈腦脹的,在廚房裡做早餐還差點把鍋子打翻了。恰好沈顏下樓時看到了,驚了她一身汗忙扶他到牀上躺下來,幫他量了體溫後發現只是低燒才鬆了一口氣。
吃過午飯沈顏去超市購買一些生活用品,留沈徽一個人在家休息。沈徽已經睡了一上午感覺好多了,於是起來給妻子通了個電話,然後開始打掃衛生。研究所給了他一個月的假期,他也就放心在國內住下來。
沈顏的假期也不短,一直到元旦過後才結束。沈徽知道江文正慣着沈顏,工作什麼的大概只是用來給她打發時間。
沈徽忙活了一陣坐在沙發上休息,手邊的電話突然想起來,他低頭看到那個熟悉的號碼,突然有些牴觸,猶豫了一陣拿到房間裡才接起來。
“江先生,找我有事?”
“嗯。”電話那頭過了半天才應了一聲。
“要我過去嗎?”
“不用,就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電話裡說也一樣。”
“什麼事?”
電話那邊又沒了聲響,沈徽有些納悶不知道是什麼事能讓江文正那麼吞吞吐吐的。於是不得不追問了一句,“江先生?”
江文正那邊終於有了迴應,“我想把過去的事告訴沈顏。”
“不行。”沈徽又一次脫口拒絕後才反應過來,這次回國後他跟人交往就變得不客氣了,尤其是面對江文正的時候。意識到這個事實,他非常的鬱悶,他並沒有什麼砝碼可以肆無忌憚的去得罪江文正。
江文正那邊靜了下來,這樣的沉默讓沈徽有些忐忑,試探的叫他,“江先生……”
“沈徽。”江文正沉默了一陣開了口,“沈顏跟着我早晚都會知道以前的事,與其讓她自己猜測,不如我親自告訴她。等她不信任我的時候,我再跟她說什麼都晚了。”
“告訴她什麼?你把她養大瞭然後不要她了,現在卻又打算跟她在一起,你怎麼解釋?”
江文正苦笑,沈徽跟蘇文的口徑還真是一致。“沈徽……”
“江先生。”沈徽激動過後冷靜下來,“你不能對沈顏好一點嗎?你做什麼決定都是按照自己的意願來,你有沒有想過她喜不喜歡。三年前你執意要送她走,現在她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又非要把她留在身邊。你這麼折騰她,如果只是爲了確定自己的心意,是不是太殘忍了?”
江文正第一次被人家問得啞口無言,過了半晌嘆了口氣,“那你的意見是什麼?”
沈徽這一天裡終於體會了什麼叫驚魂甫定,每次江文正沉默他都會提心吊膽,直到他開口,他的心才能落下來。沈徽清了清嗓子,“我想帶沈顏走。我很抱歉,三年前是我不守約,纔會造成今天的局面,所以,如果你不能原諒可以把給我的東西收回去,我不會有怨言。”
江文正冷笑了一下,“那你拿什麼去養沈顏?”
“我會努力的。”沈徽不自覺對他用了敬稱,“江先生,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孩子不是靠您才能活下去的,沈顏也一樣。”
“你能勸沈顏跟你一起走嗎?”
沈徽不敢肯定,只能央求江文正,“您還有阮小姐,江先生,放過沈顏吧。”
江文正那頭停了一瞬,“啪”掛了電話。
沈徽聽着電話那頭的盲音,有些虛脫的扶着牀頭坐下來。他坐了一會才遲鈍的發現沈顏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邊看着他。他慌慌張張的站起來衝她走過去,“顏顏,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沈顏皺眉問他,“你認識江文正?”
沈徽低下頭,沒有說話。
沈顏倒也沒有追問,噔噔的下了樓,“好,我自己去問他。”
第二天沈顏到江文正那裡,時間已經過了晌午了,管家正吩咐傭人收拾餐廳看到沈顏過來有些意外。
“江文正呢?”沈顏進了門直接問。
“在書房呢。”管家笑着問,“吃過飯了嗎,讓廚房再給你準備一點。”
“不用了,我找他有事。”沈顏指了指樓上。
管家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上了樓。江文正這幾天有些心神恍惚的,不知道他們又出了什麼問題。
沈顏到了書房門前輕輕敲了敲門,等了一會沒有迴應,她推開門。江文正躺在躺椅上,好像睡着了,手邊的一本書翻開了,掉在地上。沈顏走過去發現他身上也沒蓋什麼東西,就這麼空落落的躺着,即使房間裡暖氣足,也難免會感冒的。
沈顏找出一塊毛毯蓋在他身上,江文正淺眠一下醒過來。
“醒了?”沈顏蹲下身伏在他身上。
江文正還有些迷糊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怎麼現在過來了,不用陪哥哥嗎?”
沈顏站起來,雙手撐着躺椅的扶手看着他,“哥哥在家休息,我找你有事。”
江文正好像一下明白過來,看了她一會,坐起來,“你哥哥跟你說了什麼?”
“我沒問他。”沈顏垂下眼,“我聽到你們在講電話,你們認識?”
江文正似乎是有些驚訝,隨即笑了一下,沈顏覺得那個笑容里居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江文正站起來牽着她的手,往門外走,“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沈顏抗拒了一下,甩開他的手,不知爲什麼她總覺得江文正的釋懷帶着一股絕望的氣息。這讓她感到恐懼,她突然就後悔了,有點顫抖的問他,“去哪?”
江文正沒有答話,回頭衝她笑了一下,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