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江文正下樓時沈顏正盤腿坐在地毯上翻着一本畫冊, 貓咪蹲在她的肩頭,不時的拿尾巴掃來掃去,她大概覺得癢不斷的擡手去拍貓咪的腦袋, 一大一小玩的不亦樂乎。有時候她過來住得久了, 家裡的貓咪就一併帶過來。沈顏今天穿了件米色的毛衣, 很寬大幾乎蓋到膝頭, 頭髮鬆鬆的盤起來, 隨意的插了一支類似鉛筆的髮簪,從背後看過去倒真的有幾分熟女的樣子了。
江文正扶着樓梯看了她一會,笑着走過去, “吃早飯了嗎?”
“沒有,等你下來呢。”沈顏看了看他已經穿戴好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 站起來問他, “你要出去?”
“對, 有點事要出去一趟。”
“什麼事啊?”
“約了個朋友?”
“什麼朋友?”沈顏跟上去追着問了一句。
江文正正彎腰換鞋子,聽到她的話直起身, “怎麼了?”
“你是要去見齊濛嗎?”沈顏怕江文正討厭她這麼追問有些緊張,胡亂揉着貓咪的腦袋,惹得小傢伙不停的踢她。
江文正怕貓咪抓傷她接過來抱在自己懷裡,一邊安撫小傢伙一邊問她,“聽齊濛說你們見過面了?”
“你們不是也見過了嗎?”見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沈顏解釋道, “我在山頂餐廳看到你跟她在一起。”
“你什麼時候去的那裡?”
“付錦帶我過去玩。”
江文正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家, 裝作不高興的樣子, “你能跟付錦出門就不准我跟齊濛出門了, 我都沒有盤問你。”
沈顏不吃那一套甩他的手,“你知道我不喜歡付錦。”
“你也知道我不喜歡齊濛啊。”
“我不知道。”
江文正最不喜歡她鑽牛角尖, 看她這個樣子真的有些生氣了,“沈顏,不要無理取鬧。”
“我是無理取鬧?”那晚江文正跟齊濛親暱的樣子本來就讓沈顏耿耿於懷,現在被他這麼一激怒火一下就涌上來,“齊歡不在了,還有一個齊濛,我是不是一輩子都要活在她們的影子裡?你現在發現還有更像齊歡的我就什麼都不是了對不對?”
江文正皺起眉,“你是不是非要這樣疑神疑鬼的,我就不能有正常的交際嗎?除了你我就不能接觸別的女人了?”
“齊濛就不行。”
江文正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手插在口袋裡低頭看她,“沈顏,兩個人在一起要有起碼的信任,你不能見到我跟齊濛在一起就以爲我們之間有什麼。”
沈顏不服氣質問他,“可是你去見她都沒有跟我說過。”
“你見過齊濛的事也沒跟我說過。”江文正不自覺的聲音拔高起來,說完又有些後悔扶着她的肩膀對她說,“你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是你的玩具你霸在手裡不放別人就見不到了,有時候處理問題只靠任性是不行的。”
“我不敢,我不知道見到齊濛你會不會動搖。”沈顏轉過身自暴自棄的說,“我是沒有齊濛成熟,我有嫉妒心又是孩子氣,我就這樣改不掉了,你不喜歡我也沒辦法。”
身後的江文正沒有說話,沈顏抓着自己的衣袖等的有些緊張,半晌聽到他的腳步聲,走出門,下了臺階,漸行漸遠。沈顏轉過身看到江文正的車子拐了一個彎,轉瞬就看不到了。他沒有安撫她,也沒說對錯就這麼把她晾在客廳裡自己走開了。看來這一次他是真的生氣了。
沈顏揉了揉臉頰,蹲下身把貓咪摟在懷裡。她有時候寧願江文正像這隻貓咪一樣,只屬於她,她可以把他藏起來,每天抱在懷裡,早上一起在枕邊醒來,晚上可以同牀而眠。這樣小心翼翼去珍惜的心情江文正大概是體會不到了。
肯德基里人很吵,齊濛撿了一個窗邊的位子坐下來,對面的年輕的媽媽推了輛嬰兒車,正低頭逗着車裡的孩子。孩子看起來才幾個月大,咬着奶嘴,蹬着小短腿跟媽媽玩得很開心。過了一會,對面的人察覺到她的視線擡頭對她笑了笑,齊濛一下便愣住了對別人的主動示好她總是反應遲鈍。等她回過神忙掩飾自己的窘態,問道,“孩子很可愛,多大了。”
“不大,才六個月,今天天氣好她爸爸非要帶她出來逛逛,也不怕孩子着涼了。”年輕的媽媽說起孩子來就有些滔滔不絕。
對這種家長裡短齊濛似乎不知該怎麼應對,附和道,“應該出來逛逛的,孩子也會無聊吧。”
“說的是。”年輕的媽媽點點頭繼續逗這孩子玩。
齊濛不知道接下來該說點什麼,氣氛有些冷場,她正尷尬扭頭看到江文正下了車衝這邊走過來。
江文正推開門就看到齊濛對他招了招手,避開端着餐盤的人羣,他朝齊濛走過去。江文正幾乎從沒進過這樣的快餐店,店裡的熱鬧讓他一時不能適應輕輕皺了下眉。齊濛發現了他的這個小動作,有點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我覺得冷才進來的,你要是不習慣的話我們換個地方吧。”
“不用了。”江文正坐下來,脫了手套放到桌上,“沒什麼事,我簡單的跟你說一下就行。”
江文正那種防備的姿態又擺出來,齊濛心裡很不舒服,點點頭道,“你說吧。”
“我想過了齊家如果還想做回以前的生意也不是什麼難事,我可以給你們投資,客戶方面我可以幫你們聯絡一下,至於經營的事只能靠你們自己了。如果有什麼困難讓齊叔來找我吧。”江文正說完等齊濛的迴應,半天見她也沒答話於是問她,“怎麼了,你有什麼想法儘管說出來。”
“你姐姐不會再對付齊家了吧?”
“不會。”江文正苦笑,“她沒你想得那麼恨齊家,再說我也不會讓她再對你們不利的。”
“那之前是你默許的嗎?”
“什麼?”
“之前齊家沒落的時候你並沒有出手相救。”齊濛說完才察覺到自己口吻裡帶着責怪的意思,掩飾着低頭擺弄手邊的紙杯,“當然,這個不能怪你,我們家隱瞞了姐姐的病,你確實也生氣的吧?”
江文正知道齊家心裡對他多少都是有怨氣的,所以對齊濛的質問也沒有驚訝,跟她解釋道,“我不是一開始就可以什麼都由自己決定的,二十五歲之前我並沒有什麼能力反抗姐姐。”
齊濛看起來鬆了一口氣,“只要這件事不是你默許的我就不用擔心了,至少你不是恨齊家的。”
“我怎麼會恨你們?”江文正苦笑,“我不是那麼容易遷怒的人。”
“可是你姐姐……”
“齊濛。”江文正打斷她,“我既然答應要幫你們就不會不守信用,你不用擔心姐姐那邊我會處理好的。”
“對不起,不是我非要懷疑她,你知道我們畢竟吃過一次虧,所以……”
“我明白。”江文正接着道,“以前的事我也很抱歉,我保證類似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謝謝。”齊濛感激的衝他笑笑,然後問他,“一會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不了,我還有事。”江文正說着就要站起來。
“你有必要避我如蛇蠍嗎?”齊濛仍笑眯眯的看着他,看不出是不是在生氣。
江文正也沒在乎她怎麼想直接跟她說,“我不想沈顏不高興,希望你能明白。”
“我明白。不過……如果你們的感情經不起一點風險的話這可怪不到我頭上。”
江文正站在對面看着齊濛低頭自顧笑起來,他有些不舒服總覺得齊濛的笑容裡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齊濛跟沈顏不一樣,她的心思太多,他不僅猜不透連那種本能的戒備都會被她看穿,所以步步都要小心翼翼,只希望幫完齊家這一會再不要有什麼瓜葛。
“忙的話你先回去吧,我在坐一會。”
江文正點點頭拿起桌上的手套轉身走出去。
齊濛一直追着他的背影,看他推開門走到街邊然後上了車,直到車子消失在車流中她才收回視線。手裡點的那杯奶茶已經涼了,她使勁捏兩下杯底,褐色的液體噴出來落在她的手上,襯着白皙的膚色顏色有些醜陋。她沒有齊歡那麼好命,她想要的東西總要自己努力才能得到,她不貪心只希望每個人都能明白這個道理,江文正或者沈顏更應該知道。
阮寧拿着製作精良的請柬放在桌上敲了敲,擡起頭就看到付桓端着杯子從廚房走出來,臉上帶着一副邀功的表情。
阮寧被他的孩子氣逗得笑起來,配合的做出好奇的樣子問他,“端的什麼啊,一副炫耀的表情。”
“紅茶,我親手泡的哦,聽說你喜歡特意學的手藝。”付桓小心翼翼的把杯子放在她手邊,還不忘提醒道,“小心燙。”
“謝謝。”阮寧拿起勺子輕輕攪了攪,指着桌上的請柬問他,“你也收到了?”
“是啊,昨天收到的忘了收回去了。”
“齊濛還有誰沒請到的?”
“她不想請的。”
阮寧瞪他一眼,“不要在這個時候跟我炫耀你的幽默感。”
付桓冤枉的攤攤手,“我說的是事實,這次她找了市長給她造勢,用不着她費力去邀請,自然有想巴結的人靠上來。”
阮寧沒有答話,若有所思的低下頭。
“你讓我查的事差不多已經都查清楚了。”
阮寧端起杯子抿了口奶茶纔看向他,“說來聽聽。”
“齊濛比齊歡小五歲,但是長得很像看起來就像孿生姐妹一樣。六歲那年跟家裡的阿姨出去玩的時候不小心走丟了,齊家的人到處尋找小女兒的下落但是一直都沒有結果。他們離開了N城後反而在另外一個城市遇見到了齊濛,因爲酷似齊歡很容易便被認出來,然後才一家團圓的。”
“據說齊家離開N城去了C市是不是真的?”
“資料是這麼顯示的,應該沒錯。”
阮寧很驚訝,“那是方家的地盤,他們居然在文心姐的眼皮子底下生活了那麼久,齊家真是大膽。”
“齊家到了C市以後就變成了無權無勢的小老百姓,方家怎麼會在意。”
“說的也是。我只是怕……”
“怕什麼?”
“怕齊濛是想報復。”
“報復?”付桓搖搖頭,“不會吧,當年齊家生意破產是因爲自己經營不善,江文心頂多算是趁機落井下石了一把,這在商界里根本算不上什麼。”
“怕是他們不這麼想。”阮寧攪着杯子裡的奶茶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你說齊濛到底想做什麼?”
“你在擔心什麼?齊濛只是開個畫展而已,她想把場面弄得大一點這很容易理解。”
“不是那麼簡單。”阮寧回頭看他,“齊家想在N城重新立足自然要結交更多的人,我想這應該是她策劃很久的一次機會不單是畫展那麼簡單。”
“你爲什麼那麼提防齊濛?”
“我害怕有野心的女人,不論在事業上還是在感情,她們容易不擇手段,這會讓人感到不安。”
“你不安是因爲對江文正還沒有死心?”
突然聽到付桓質問的口吻阮寧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是看着他一時不能迴應。
“是不是?”付桓突然湊過來低頭撫上她的臉,“回答我,阮寧。”
阮寧驚了一下,站起來退了一步,看着付桓有些受傷的表情纔想起來解釋,“我……”
“算了。”付桓擺擺手,“你說過如果江文正不結婚你會一直等下去,是我忘了,對不起。”
“付桓,我不全是爲了江文正,我……”阮寧咬着嘴脣爲難的看着他,“我提防齊濛幾乎是種本能,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我明白。”付桓扶住她的肩膀,親了親她的額頭,“你自己都沒有察覺你對齊歡的敵意遠遠大於沈顏,你可以接受沈顏跟江文正在一起卻不能接受齊濛,那是因爲你認定沈顏勝你的是時間不是感情,而齊歡擁有的則是江文正的感情。你這醋吃得太迂迴了。”
阮寧聽完他的話有些張口結舌,她被付桓看得那麼透想不出任何話來反駁只能苦笑,“付桓,你有時候讓我覺得心驚膽戰,你太瞭解我,我在你面前幾乎沒有任何遮掩。”
“你怕我?”沒等阮寧回答,付桓自言自語道,“何必呢?我又不會害你。”
“付桓……”
“算了,時候不早了讓司機送你回去吧,我還有點事要處理就不陪你了,路上小心。”
付桓說完沒有再看她直接上了樓,阮寧站在客廳裡看着他消失在樓梯拐角才重又坐下來。她拿起手桌上的茶杯手竟然有些發抖,除了江文正,付桓是唯一能左右她情緒的人,而且她發現自己對他的喜怒也似乎越來越介意了,這不知是好是壞。
阮寧喝完一杯茶才站起身走出門,到了門口阮寧擡頭看了一眼亮着燈的書房,在心裡默唸道,付桓,如果你這招是爲了欲擒故縱,那麼恭喜你,你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