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搖頭,“我沒什麼事了。”先那會說胃疼本來就是隨便找到的一個藉口,其實她身心健康,根本沒有哪裡不舒服的。
陳興聞言,總算露出一個安心的表情。
他們之間是有一段距離的,陳興慢慢朝她滑過來,縮短了那段距離。傅江沅以爲他要繼續訓練,因此稍微往旁邊挪一挪,給他留下一個寬敞些的位置,卻見他沒有動作,只是停在了她面前一步遠的位置上。
陳興的嘴巴張了張,又閉住,看起來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平時就很討厭他這樣,有話不說,磨磨蹭蹭的,看起來就煩。她以前沒少因爲這件事而說陳興,但今天她反而沒有了說他的心情,甚至拿出了十足的耐心問他:“怎麼了?有什麼話要說嗎?”
“我……”陳興猶豫了一下,對上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寬容,不知道是什麼給了陳興勇氣,他竟然壯着膽子做了自己過去的十年裡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他伸手,將食指輕輕落在傅江沅的嘴角處,並沒有用力。
那隻溫熱的手指落在自己的嘴角,阮空星甚至還沒來得及感覺到不開心,就先一步意識到,她竟然還維持着微笑的表情。她的喜悅顯而易見,但陳興的聲音緊接着就響起來。
她看到他鼓足勇氣的面孔,甚至因爲她的不拒絕而有些漲紅了臉。她微笑着看他,洗耳恭聽。
“傅江沅,如果覺得不開心的話,不用一定要笑出來的。”他又看了看離他們不遠處的宋知陸和阮空星兩個人,又補上一句,“如果不喜歡他們的話,也可以不用強迫自己接受他們、和他們相處、離他們那麼近。”他的聲音逐漸小了下來:“如果你不喜歡他們,我也會跟你站在同一個陣營的。”
傅江沅的笑一下就僵在了臉上。好半晌,她才覺得有一陣隱秘的火氣蓋過了她來之不易的好心情,她很努力的壓制住自己的火氣,她看向陳興,又露出了他所熟悉的那種咄咄逼人的神態來,但說話的口吻卻是前所未有的溫和。
“沒有的事。”傅江沅這樣說道。
陳興不敢在說下去了。如果他再繼續說下去,傅江沅就會不高興,她不高興,就會冷戰。傅江沅並不會跟人吵架,她對待外人永遠溫柔可親,但作爲每天跟她相處超過十二個小時的搭檔,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傅江沅並不是真正的那麼溫柔可親。
她不跟人吵架,但她擅長冷戰,尤其擅長對在乎她的那些人指手畫腳,逼得他們不得不道歉,不得不低頭,不得不順着她的心意做事。陳興已經無數次向她低過頭,因此這次也不例外,他很快就眨了一下眼睛,然後收回自己的手,說了一聲“那就好”後滑遠了。
他知道傅江沅不喜歡自己情緒不好的時候身邊還有別的人。
可看着他離開的傅江沅,情緒並沒有因爲他的會看眼色而好起來。她的怒火依然沒有熄滅。
她難道曾經表達出自己不喜歡某個人的訊息了嗎?她難道不是好好的壓抑自己的不高興和每一個人都相處融洽了嗎?她不是讓自己看起來完全是個善良可親的形象嗎?陳興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是自以爲看透了她的表象看到了本質,但仍然願意站在她的陣營嗎?她可一點都不覺得感動,她只是憤恨有人這樣直白的指出她的不好,就差直接說出“是的,我看出來你是個愛裝好人的混蛋,但我願意站在你身邊”,很蠢。
她之所以壓抑自己的情緒,爲的就是沒人能說她的不好,可偏偏陳興在她的雷區來回蹦躂。
傅江沅朝着陳興那邊看了一眼,那個大個子好像也沒什麼力氣訓練了,整個人看起來蔫蔫的,像是被她傷害到了。傅江沅不喜歡他這樣唯唯諾諾的模樣。
她收回自己的視線,重重的吸了一口氣,努力調整着自己的心情,不再去看陳興了。她重新將精力放在訓練上,但很難。她今天的注意力難以集中,傅江沅煩躁的看了一眼冰面,冰面上依舊是令她眼暈的白,上面有着冰鞋的劃痕,令人覺得安心。
她於是蓄力,加速,起跳——她沒有注意到自己胸前的那枚胸章早在她前半段的訓練中就開始搖搖欲墜,現在在她的跳躍之下,終於再也無法堅守陣地,重重的落在冰面上。她也沒有注意到,她在先前的滑行中,已經偏了好大的位置,離宋知陸和阮空星兩個人越來越近了。
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腳底下卡住了,導致冰面一下變得滯澀起來。她原本因爲跳躍而加快的速度被這小小的障礙狠狠攔住,
傅江沅聽到冰鞋相撞的聲音,還有人體重重的砸在冰面上的讓人膽寒的“通”的一聲,那麼清晰,像是從她的身體裡面傳出來的,緊接着就是一陣劇痛襲來。她想看,可眼前卻是一片血色。
她試圖讓自己的四肢稍稍活動一下,但身上卻軟軟的,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她只能聽到耳邊混亂的人聲,在一大堆追問中,尤其顯著的是兩縷男聲,一個人叫着“阮空星”,另一個人叫着“傅江沅”。
而她的腦袋混混沌沌的,一時間什麼都反應不過來。
阮空星癱坐在原地。
她的腳腕連帶着整個小腿都是要了命般的疼,而劇烈的撞擊又導致她身體麻木,無法在這樣短的時間裡緩過來,好讓她動一動自己的腳腕,以證明自己沒有受什麼了不得的重傷。
宋知陸在她摔倒的下一秒就追了過來,此時正在扶着她坐起來,嘴巴里一直追問着“沒事吧阮空星”。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事,但她覺得傅江沅肯定有事。
剛纔滑着滑着,傅江沅整個人突然重重的撞了過來。她還好,只是在原地做着基礎訓練,傅江沅卻是在實打實的加速和跳躍,巨大的力量導致她被撞倒,冰刀甚至撞在了傅江沅的腿上。
她的血毫無預兆的就淌了出來,很快就浸溼了她的褲子,而她整個人也癱在地上,像一條死魚似的半眯着眼。她看到陳興趕忙圍了過去,手忙腳亂的叫着傅江沅的名字,又不敢扶她。
阮空星提醒了一聲:“快給醫務室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