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知曉!”
陸鎮元起身,緩緩地走到他面前停下,“你應當明白苒苒的心意吧?”
裴瑾琰微微一愣,複雜地點點頭。
“即便如此,也不更改?”
“微臣……”
見着他有些遲疑,陸鎮元略微收斂了些氣勢,“京都如你這般驚才絕豔之輩不多,即便是朕,也不減欣賞之意。
朕知曉你因前太子之事對陸家心存芥蒂,原是想待你孝期過後再招回朝中,苒苒往後也能有個依靠。”
說道這裡,陸鎮元徒然正色,“可你竟想着離開,難道就打算這麼棄她於不顧麼?要知道,大興可是有過女君繼承的,苒苒往後會繼承我的位置。”
裴瑾琰愣住,不得不驚訝他的這番話。
女君繼位不是沒有過,可那也只是在蕭氏掌權前的大興朝聽聞過,如今大興復起,難不成連這個也要延續?
他明白這朝堂中的骯髒與黑暗,若是陸苒珺繼位,那豈不是也要陷在這泥潭之中?
“陛下,據臣所知,您還有嫡子,不必讓苒……長公主來承擔天下這樣的責任。”
那樣的她,不該爲這些犧牲自己。
“苒苒她有這個資格更有這個手段,既然如此,爲何不能是她?”
裴瑾琰抿脣,他知道了,面臨這樣的問題,其實是陸鎮元給他的選擇。
若是留下,可助陸苒珺執掌江山,若是離開,那麼一切,包括他心愛之人都與他無關了。
看得出他的遲疑猶豫,陸鎮元再度說道:“如何,留下來,你與苒苒之事,朕也會幫襯一二,待朕百年之後,這江山便是你們的。”
裴瑾琰皺眉,他並非想圖謀這些權利富貴,這點早在他決定離開京都就已經表明了。
如今唯一讓他對自己的決定而猶豫的,就是她了。
“微臣……”
“父親!”
一道聲音打斷了兩人,殿門口,陸苒珺微微喘着粗氣,提步上前。
她看了眼裴瑾琰,轉而對陸鎮元行禮,“父親,您召見平遠侯是有何吩咐嗎?”
陸鎮元不似平日那般溫和,面上是少有的嚴肅。
“正好,你既然也來了,就一塊兒聽聽吧,”說着,他道:“裴瑾琰,說說你的選擇,是留下日後迎娶我大興的長公主,與她一起繼承朕的江山,還是離開永遠做你的逍遙侯爺,與她在無瓜葛。”
陸苒珺震驚,卻並非是迎娶她的事,而是永遠做那個逍遙的侯爺。
也就是說,若是他選擇後者,那麼就永遠沒有踏足朝堂的機會了。
那樣的人,竟然就要被埋沒在方寸之地了嗎?
“不,父親,我不同意。”陸苒珺站到裴瑾琰的身前,“這忒地不公,怎能以他人的前途相挾?”
“若是這樣,我寧願不要!”
陸鎮元怒目,“不要任性,現在是給他平遠侯的機會,該如何抉擇,後果由他一力承擔。”
目光越過陸苒珺,直直地看着裴瑾琰。
腦海中浮現出一些過往,裴瑾琰抿緊了脣。
他看着身前的人身影,就是這樣弱柳扶風的身姿,竟毅然擋在自己的面前。
“退下吧,苒苒……”
他開口道,陸苒珺驚愕地回過頭,瞧見他眼中的神色,紅了眼眶。
因爲她,所以妥協了嗎?
怎麼可以!
怎麼能……
她捏緊手,沉聲道:“父親,住手吧,我並不需要。”
如果真的因爲她,而使裴瑾琰放棄自身,她試問做不到。
“苒苒,休要任性,你既是我大興的長公主,想要什麼又何須委屈自己。”
他掃了眼裴瑾琰,目光隱隱透出些冷冽。
還望他莫要不識趣的好。
否則……
“並非是任性,父親,我的確心悅於裴瑾琰,可是,我並不需要這樣的交易。”
裴瑾琰驚愕。
交易嗎?
“您也說了,讓我繼承這江山,可兒女情長只會讓人沉迷其中,我既是大興的繼承人,就該將這心思擱到江山社稷之上。否則,如何能幫助父親您,如何能夠繼承您的江山?”
陸鎮元被她驟然迸發的氣勢怔在原地,隨即又看向同樣的裴瑾琰。
因爲他,所以有了這樣的覺悟嗎?
不知是好是壞!
回過神的裴瑾琰揚了楊脣角,“這樣麼,你……真的要繼承這江山?”
“我不該嗎?”
四目相對,裴瑾琰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堅持。
他對這京都並無多少留戀若說有,也不過只一人罷了。
要他斬斷這些牽絆,他自問做不到,可既然她已經有了選擇,那麼他也可以安心離去了。
“既然如此,微臣祝願長公主殿下得償所願。”
陸苒珺閉了閉眼,口中迴應,“平遠侯多禮了。”
“不敢!”
相行陌路,大抵就是如此吧!
陸鎮元看了兩人一眼,揮了揮手,“下去吧,你的請奏朕準了,前太子出殯之日,便是你離去之時。”
“微臣謝陛下隆恩!”裴瑾琰垂下眼簾道,緩緩退出了大殿。
直到他走後,陸苒珺才轉過身看着他離去的方向。
陸鎮元坐回案前,拿過一本奏章,“朕或許不該留着他,你覺得呢?”
“父親?”陸苒珺慌亂道:“您答應過我不動他的,況且,您不是也準了他回鄉嗎?”
“可朕覺着留着他終究是個禍患,聽說賢王世子還留着,在你的庇佑之下?若是他二人聯手,恐怕會朝廷造成危機。”
“不會的,修之不是那樣的人,他既然選擇放棄京都的一切,便不會再起事。至於蕭墨,不過一個廢人罷了,苒珺不會讓他有這個機會的。”
“那你可要早做準備了,你祖母不會任由蕭氏子弟還存在於她的眼皮底下。”
想到老夫人下令屠盡蕭氏的舉動,陸苒珺有些不安。
她可記得,老夫人對裴家也打算動手來着,若是裴瑾琰想要安然回到太原,恐怕不會太容易了。
想着,她擡起頭,“父親,您答應我,一定不會動他!”
陸鎮元嘆了口氣,“你就這麼喜歡他,非他不可,即使人家離你而去?”
“若我是他也會這麼做,裴家繼續留在京都對誰都不好,只會引起更多的忌憚罷了,父親不也是這麼覺着麼!”
似是被她說中了心思,陸鎮元咳了咳道:“爲父答應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