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賢伯府內,陸鎮元看了看天色,轉過頭,:“要開始了麼!”
從炕上下來去換了官袍,在府裡還寂靜着時離開了。
天大亮,早朝上,衆臣恭賀一番,引得皇帝大悅。
隨即有人提到裴老侯爺的發病的事,這個消息對於皇帝來說是再好不過了,只是面子上不得不做個全了,“老侯爺年事已高,戶部尚書一職朕看就先由……陸愛卿?”
陸鎮元出列,“皇上,臣推舉戶部右
侍郎,潘鉞。”
皇帝一頓,看着底下的人,有些不大明白他的心思。
分明是知曉自己想要將戶部尚書這個位置給他,卻推舉了他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朝堂上一時寂靜了會兒,又有議論聲發出,站在不遠處的戶部侍郎潘鉞神情無波,彷彿談論的不是他一般。
不一會兒,有人出列道:“臣附議。”
“臣附議……”
緊接着,越來越多的人附議,皇帝看了眼不怎麼起眼的潘鉞一眼,這個人他印象不多,年約五十上下,不過他知道的是,已經在戶部熬了不少年頭。
背景乃是小官之後,並非任何一方勢力,勉強算是中立之派。
皇帝想了想,並未駁了,“此事容後再議。”
他得尋個空子問問陸鎮元這廝又在作什麼。
“皇上,臣有事啓奏。”有言官突然出列道。
陸鎮元見此,眸色暗了暗。
皇帝看到他,嘴角不着痕跡地彎起,“何事?”
“臣要彈劾當朝皇后,爲國之母卻殘害皇嗣,妒忌成性,臣請皇上廢后。另,貴妃賢良淑德,乃我朝婦女楷模,臣請皇上立貴妃爲後。”
“臣附議!”有人立即出列道。
薛國公壓下狂喜的心情,努力維持着淡定。
皇帝不動聲色,目光看着殿內文武百官驚訝,憤怒,平淡,不解的臉色。
他頗有些自得,快了,就快了。如今裴家自顧不暇,正是除掉皇后的好時機。
底下,陸鎮元稍稍擡眼朝着左前方的人看了下,復又移開。
那人抿了抿脣,突然出列,“臣反對。”
有他帶頭,方纔怔愣中的人立即反應過來,出列附和。
“臣也反對。”
“臣反對。”
以開國元老杜閣老爲首的官員們紛紛出列,前者道:“皇后娘娘多年恭謹謙德,又爲我大周祈福茹素,怎可隨意誣陷處置。且,貴妃身份卑微,不堪一國之母大任,還請皇上三思。”
薛國公氣得臉色漲紅,“你胡說什麼,貴妃身爲我永定公嫡妹,怎會出身卑微。”
“貴妃出身奴籍,幼時入宮爲浣衣房宮女,而後又被調入皇上身邊,如此身份,怎可棄開國功臣遺孀,當今皇后,立浣衣女婢爲國母,豈非教天下人笑話?如此,我大周禮教何在,顏面何在?”
“你……”薛國公雙目圓瞪,指着他愣是反駁不得。
這些事雖說早已被他抹去了,可只要有心人去查,還是能查到的。無論他現在是國公爺還是王爺,出身奴籍是事實,薛貴妃是浣衣宮女也是事實。
說白了,這樣的身份的確不夠格當皇后。
“杜大人說的是,請皇上三思!”
“請皇上三思。”
“請……”
“夠了——”皇帝猛地呵斥出聲,“皇后謀害皇嗣一罪已定,朕已將她打入冷宮,薛貴妃爲朕誕下二子一女,爲我皇室血脈延續,是爲功臣,朕……”
“皇上,請收回成命!”杜閣老跪下,以頭點地,聲音洪亮堅定。
皇帝臉色變了變,眼中已經隱隱有了殺意。
“若朕意已決,非要立貴妃爲後呢!”
他纔是皇帝,難道連一個皇后都立不得麼?
跟隨杜閣老的官員們看向前頭跪着的人,等候他發話。
杜閣老聞言,擡起頭看向殿上坐着的皇帝,兩人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更改的堅持。
官帽摘下,杜閣老起身,“既然皇上執意如此,微臣爲了大周顏面,爲了先帝,只好……一力阻止。”
說完,不等其他人反應,身形猛地朝着金柱撞去。
“快給朕攔住他——”
“砰……”
陸鎮元痛苦地閉上眼睛。
血花四濺中,剛擡腳的人見此,生生停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緩緩滑倒的人。
“妖婦、誤國……”杜閣老說完,斷了最後一口氣。
“杜大人……”百官紛紛上前摘下官帽痛哭流涕。
方纔那句話就如烙印般,烙在了衆人心上。
薛國公一身冷汗,不可置信地看着倒在柱子邊的人,從上頭滑下的鮮血在地上匯成了一小灘血水。
而躺在地上的人,面目全非,可見當時的力道以及決心。
他朝着皇帝看去,後者明顯也未想到會是這樣,正咬牙暗恨,心中掙扎起來。
不過一個後位罷了,當真值當如此與他叫板麼?
“皇上,杜閣老乃開國元老,應當留個體面。”陸鎮元開口說道。
這無疑是給他個臺階下,皇帝明白,隨即疲憊地揮揮手,“既如此,就交給你吧,退朝。”
說完,他立即起身快步離去,待唱官唱完退朝,人早已不知所蹤。
杜閣老的事不宵多大功夫,便被有心人傳出去,人人都在歌頌這位忠君之士,爲他默哀。
素有閒名的幾位大學士,以及油鹽不進的言官棒槌,還有陸鎮元等人親自護送杜閣老的遺體回府。
從西直門出來,一路上聽聞的人皆跟隨想送,淚灑長街。
侯府,殘留一口氣的裴老侯爺聽到了自己想聽到的,終於放下心來。
“修之,記得祖父、與你說的,就,靠你了……”
“是,祖父安心去吧!”
裴瑾琰磕頭,老侯爺欣慰地笑了笑,閉上漸漸失去焦慮的眼,一口氣也在此時用盡,撒手人寰。
屋子裡哭聲響起,裴家的老侯爺終究是去了。
朝中一下子少了兩位舉足輕重的官員,猶如一個預警,風波已起。
陸苒珺看着面前與她彙報消息的老五,眼中是忍不住的悲涼。
“……事情是暫時壓下了,不過即使立薛貴妃爲後此時不可,但皇后她怕是在劫難逃了。”
“是這樣麼,”陸苒珺摩挲着几上擱着的壎,道:“太子呢,他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