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是一年中最豐盛的一頓家宴。舊時大戶人家講究的是“四四見底”。所謂“四四見底”,是指宴席由四涼菜,四熱炒,四肉菜,四湯菜等組成,討一個四平八穩的吉祥。魚和丸子必不可少的。還得有“芥末墩”“豆兒醬”等小菜壓桌。
而對於大多數的普通人家而言,年夜飯多是全家人齊動手,各顯其能。而菜餚的品種要比平日多得多,一般講究“四碟八碗”,即四碟冷菜、八碗熱菜,多爲家常菜。
等到老陸家酒樓排完年夜飯菜單時,也就有了:
冷菜:炸丸子、炸餎餷、豬頭肉、醬肘子、芥末墩、豆醬、肉皮凍、五香豆腐乾、五彩花生米等。
熱炒:紅燒鯉魚、蔥燒海蔘、清炒蝦仁兒、燴魷魚菜等。
肉菜:糖醋排骨、四喜丸子、紅燜肘子、回鍋肉、清燉雞等。
湯菜:燴三鮮、奶湯乾絲、玉米全燴、八寶涮鍋等。
小吃:豌豆黃,芸豆卷、驢打滾,艾窩窩、薩其馬、肉沫燒餅、奶油炸糕,糖卷果,薑絲排叉等。
特色主食:大餡餃子、八寶飯等。
最後只要年三十過來吃年夜飯的客人,都送一道甜食——拔絲蘋果,祝福客人往後的日子平平安安、甜甜蜜蜜。
定菜單的時候,陸宇馳還特意到嚴師傅那邊問。
“嚴叔,那個一品核桃松仁酥肉咱們的年夜飯,到底上不上?”
嚴叔喝了一口茶,挑着眉頭看着他。“上呀,小媛媛較勁腦汁的想着不就是來個出彩菜麼?咱們幹嘛不上?”嚴叔話一放着,一品核桃松仁酥肉就成了老陸家年夜飯裡的招牌菜。
帝都市報的胡記者已經跟老陸家這幫人混熟了。偶爾,高興的時候,他也會跑來湊個分子蹭個員工餐。老陸家在伙食上,絕對不會虧待這幫小夥子們。總有個廚師給他們弄點拿手菜。寇媛媛都經常等着吃完飯,纔回去。
胡記者也不是吃白食,他總會帶些香菸、小食之類的。
老陸家這些人知道他身份之後,也對他客氣了不少。慢慢地,大家就都是朋友了。
這一次,胡記者一聽說,老陸家要和雲龍菜館進行年夜飯比賽這事,就非常感興趣。他想要全程追蹤,年後做一期專欄。他甚至還給汪叔出了注意,在玻璃上貼出一些菜單廣告來吸引客人的注意力。
汪叔一聽,這也不違反比賽規定就同意了。
又過了兩天,胡記者又來了。還跟汪叔單獨談了一下。等胡記者一走,汪叔就過來找陸宇馳了。
“小胡記者可是給我透露了不少消息。那個雲龍菜館雖然叫菜館。但是,那位雲龍老闆他實際上很擅長做餃子。特別是大年三十,大家都講究吃餃子。雲龍老闆去年是動了腦子的,還準備餃子禮盒了。
所以,去年附近幾家飯店都賣年夜飯,就雲龍菜館買的好。由於,去年雲龍菜館搶生意搶得太厲害。今年,附近的幾家餐館乾脆都不做年夜飯了。員工三倍加班費不說,到過年不讓人家回家,該鬧情緒了。
所以,今年這片地兒,就是雲龍菜館和我們老陸家在搶年夜飯的生意。”
現在,美食家協會那邊也找人了。還特別通過程大哥找了公正人。他們要做的就是拼過大年三十那一天。
“按理說,他家做餃子的,跟咱們家關係並不大。可是,他們那邊也不知道生意怎麼就不好了。那個雲龍老闆就被人挑撥了。胡記者悄悄跟我說,他懷疑還是那邊動的手腳。”
汪叔壓低聲音跟陸宇馳說道。自從陸宇馳的爹死了之後,他倆的關係就情同父子。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如果真是那邊的話,就讓他們繼續鬧吧!他們出招,我接着就是。”陸宇馳說着就眯起了眼睛,看向了辦公室裡的玻璃窗。
“宇馳呀,你還在對他們耿耿於懷吧?他們當初到底拿了你家的什麼東西?”汪叔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也該找個機會從他們哪裡拿回來了吧?”
“他們幫我爹辦了喪事,就拿了我爺爺的一把刀!我那時候想着,拿走就拿走了。到底是我不孝順。自從我爹去世之後,我就以爲我再也拿不起菜刀了呢!就想着那把刀放在那邊,把陸三刀傳承下去比較好吧!可是,現在,我看那邊的行事。還真怕那些人污了我爺爺的名聲。”陸宇馳面無表情地說着,只是他一想起那邊那家子人就覺得特別膩煩。
想當初,他爹就一直死咬着,爺爺是被那邊的陸家人給氣死的。一定要重振陸家給那邊好看。所以,那老頭對陸宇馳要求特別嚴厲。他自己能力不行,就幾乎把所有希望寄託在了陸宇馳身上了。
陸宇馳的父親就希望自己兒子,當個大宗師把老陸家的飯館開起來。好好跟那邊的陸家鬥上一鬥。把自己家的名號搶回來。別讓那邊在繼續掛羊頭賣狗肉了。
結果,老頭把兒子逼得太緊了,陸宇馳年輕氣盛叛逆了。
後來,陸宇馳一進去,老頭就萬念俱灰,一下子人就沒了。
誰能想到十年後,老頭的願望總算是實現了一半。現在,陸宇馳已經把老陸家酒樓給開起來了。他明年就打算直接去考覈大師級了。他還沒打算對那邊的陸家怎麼樣。他心裡沒有他爹那麼在乎這些虛名。可是,那邊反倒是先坐不住了。屢屢想對他下手。
“你家這些事也真夠糟心的。那邊那位宗師,你爺爺當年真的收他當徒弟了?”汪叔忍不住問了一句。他是真心把陸宇馳當兒子看。所以,也願意幫他出謀劃策。
陸宇馳當然也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那些大宗師們都知道他們家這點事。
“當年,實際上,算不上收徒弟。那位大宗師是半途來學藝的。在大雪天跪在我家門口。我爺爺這人心軟,就把他弄家去了。
這期間,我爺爺也指導了他的廚藝。只是,我爺爺看出他爲人比較浮躁,準備煞煞他性子,再來說收徒的事。這一曬就是2年。那位可就熬不住了。後來,就變成我家的遠方姑爺了。”
“噗……”汪爺一聽這話,忍不住把茶水都噴了。
“徒弟培養了兩年白培養?那位當了你家上門女婿了?還是跟你爺爺平輩的?老輩人這輩份得怎麼排呀?”
“我爺爺可不是被氣得大病一場麼?我那位姑奶奶是個寡居的,比那位大了9歲。後來,我爺爺就乾脆跟那邊斷了聯繫。我爸就一直認爲我爺爺早早去世,都是被那邊給氣得。他一心想給我爺爺掙回顏面來。我那時候又不懂事……”說道這裡,陸宇馳就說不下去了。
他真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他年少之時,只想讓他爹把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先給放下!他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就完了。
廚藝的進境又不是逼出來的。心裡豁達些反而比較好。何必一天到晚跟人家志氣呢?
直到現在,他不想志氣也得志氣了。就如同命中註定那般,他與那邊的陸家早晚必有一爭。爭爭到底誰纔是陸三刀的真正後人。他也要把祖上傳下來的那把菜刀給拿回來。到時候,勢必要供奉在父親的排位前。
“哎,你們這些手藝人都揹着一堆的事。快趕上我們這些出來混的了。我們這些出來混的還講究快意恩仇。你們倒好,爺爺的債要孫子去討。還有老嚴那邊又算怎麼回事?別告訴我,你沒看出那老頭的心思?”汪爺說着就皺了皺眉。
他可是很喜歡寇媛媛這個小丫頭的。根本就是拿那丫頭當孫女看了。即便是寇媛媛那邊有點怕他,一到他面前就小大人似的,裝乖巧。可是再怎麼裝,那也還是個小孩子呢。
他就想不明白了,陸宇馳幹嘛要答應老嚴要讓寇媛媛去蹚那灘渾水?
“哎,嚴叔那邊也太難了。傾盡十年心血,培養了一個徒弟,完全是把徒弟當親兒子看。事到臨頭,那個人卻回頭就狠咬了他一口。搶了他的生計不說,還毀了他的名聲。就鬧這麼個結局?花了十年,餵了一頭白眼狼!他心中能沒有怨氣麼?您知道,我去找他的時候,他在幹嘛麼?
他在賣報紙。昔日名鎮廚藝圈的川菜大師傅在賣報紙!小媛媛,您還不知道麼?這孩子多會疼人呀,多有眼力價呀。如果,小媛媛給嚴叔當徒弟,要是能把他的心暖過來。讓老人家下輩子能高興點,這不是挺好的麼?再退一萬步講,嚴叔的心思我們都知道。如果,到時候,他真不願意放棄那個念頭。這不是還有我那麼。我總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家孩子吃虧吧?
這不是咱們飯店,還有您,還有老白,老魯他們麼!小媛媛到時候如果挑了那件事,誰會說不伸把手幫襯呀?”
“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跟你較這真。你光說你徒弟了。你小子還不是一樣會疼人。這麼好一個小徒弟說讓就讓,你不心疼?我看你都快心疼死了吧?”說完正事,汪叔就忍不住調侃了他一句。
“我心疼呀。可是,您也說了,這麼好一個小徒弟。她都認了我家的師門了。就不會跑了。就算她學了再多。不論到什麼時候,我陸宇馳也是她師傅!那孩子也不可能不認我!您說不是麼?”
說到這裡,陸宇馳那張年輕卻佈滿滄桑的臉上終於染上了笑意。
“我陸宇馳這一生有三件幸事。一就是我在最困難的時候,遇見了您還有那幫小兄弟。二就是有個心愛的女人心甘情願等我十年。三就是替我們陸家收了這兩個小徒弟。我在最慘的時候,蒙老天不棄,還有所得。所以在別人遇到難事的時候,我也願意伸手幫一把。走過這個溝坎,後面也就否極泰來了。”
“你呀,小陸,這麼多年了,你的心裡還是這麼敞亮!你那倆小徒弟也像你。遇到你們這些人,纔是我們的幸運吧!”
汪叔說到這裡,他那張一向都嚴肅的臉也笑了起來。
他笑起來的時候,還顯得有點僵硬,看起來挺邪氣的。心裡虛的人看見他得笑容都會被嚇到。
可是,陸宇馳卻不會害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