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歡自信以他今日的修爲,這一棍頂出去,就算前面真是銅牆鐵壁,也可以在上面砸出個坑來。
可他從天寶的掌心,卻感覺到了一股完全陌生的勁力,這股力量似空非空,似有非有,能泄能引,能勃能發。
正是靠着這股掌勁,竟然硬生生扛住他的韋陀獻杵。
他知道,這就是天寶從少林寺內偷學來的般若掌,僅憑這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的掌法,天寶就不會有懼他的莽荒大力。
更加讓許清歡感到可怕的是,對方不但掌法精絕,而且一身硬功更是震古爍今。
他的《玉魄金猥玄功》縱然要比天寶的少林鐵布衫精奧,但依天寶的資質,這十幾年來早就已經將鐵布衫煉製大成境界,一身皮膜恍若鐵打銅鑄,真正棍棒難傷。
以般若掌化解棍勁,再以鐵布衫反震其力,這幾乎已經是煉髒境高手的手段。
許清歡雖然膽大,但也知道進退,知道現在的自己絕然不是等同於煉髒境的天寶對手,所以說退就退,毫不拖泥帶水。
藉着從天寶掌心反震回來的勁力,許清歡拖着熟銅棍,身子就好像一條出洞大蟒,瞬間朝遠處射去。
天寶也同時蹬蹬蹬後退三步,臉色一陣青紅。
許清歡的牛魔大力拳到底根基深厚,近千斤勁力匯聚到小小的棍端頂出,威力非同尋常。
許清歡震驚於天寶的實力,而天寶又何嘗不爲這棍中的蠻力感到震驚。
“想走?哪有這麼容易,你們這些禿驢全都該殺!”
天寶體內功力猛地一震,將身體穩穩釘住,見許清歡已經到了三丈之外,頓時猛喝一聲,提氣縱躍,腳尖一點,整個人如龍飛騰,化掌爲爪,朝着許清歡的後頸抓去。
少林寺的龍爪手同樣聞名於世,比之武林中廣爲傳播的鷹爪功更加陽剛霸烈。
數丈之外,許清歡就感覺絲絲麻意,如針錐一般刺向自己的脖頸。
他頭也不回,話也不說,全力跨動雙腳,如離弦之箭一般超前狂飆,同時雙臂猛地一甩,手中的熟銅棍嗚地一聲旋轉起來,好像風扇一樣朝着身後砸去。
這一招正是韋陀棍法中的普濟十方,如今被他當成暗器投擲出去,一樣威力宏大,攪動四周空氣發出呼呼勁響。
“好一招普濟十方!”
天寶見棍影如扇,迎面而來,銅棍還未到達,鼓盪的勁風已經吹飛他鬢角的長髮,更加肯定這個黑衣人就是少林寺的禿驢。
“批亢式!”
少林龍爪手虛實變化無常,天寶攝於剛纔許清歡所表現出來的強大力量,知道這一棍定然也是勁力十足,所以專門以龍爪手中的破堅之法應對。
就見他雙手錚錚猶如鐵鑄,猛地插入棍影中心一點,咔嚓一聲,穩穩將熟銅棍抓在了手心。
只是上面果然勁力雄渾,讓他身體不由一滯,等他化解勁力,再準備追擊之時,許清歡已經鴻飛嫋嫋,闖入附近樹林之中不知所蹤。
十幾分鍾後,許清歡一臉慶幸地出了那片樹林,確認天寶並沒有追到自己後,纔算徹底地鬆了一口氣。
他自忖日日服用緋玉丹和血精丹,並以《五禽鍛錦篇》保養氣血,又利用《牛魔大力拳》和《玉魄金猥玄功》鍛鍊筋骨體魄,縱然還沒有達到圓滿境界,至少力量上已經達到一般武者的鍛骨境巔峰。
可是今天與天寶一戰,他才真正知道,他以前只是坐井觀天了。
無論何種武道,最爲容易鍛鍊的力量,都是實打實地陽剛勁力,也就是氣血武者所謂的明勁。
鍛骨境就是修煉明勁的境界,這一重境界之中,氣血武者要將自身的潛力盡量發掘出來,將全身筋肉骨骼鍛鍊得如鋼似鐵。
只有這樣,才能積蓄更加龐大的氣血,爲後面的煉髒境做準備,並繼續修煉柔勁。
這個世界的武者雖然不是走的氣血武道,而是傳統的內功外功路線,但一樣有着類似的武道成就。
天寶顯然已經將明勁練到了極致,而且般若掌更是觸及柔勁之妙,剛柔之間轉化自然,已是煉髒境高手該有的手段。
剛剛兩下碰撞,許清歡表面看起來並無大礙,其實五臟六腑都大受震動,直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出現這樣的結果,許清歡並沒有自怨自艾,甚至抱怨懊惱,反而在心中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戰意。
他來這個世界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提升自己的武道修爲嗎!
提升修爲的方式,除了日夜服藥修煉之外,還有就是鍛鍊武學招法。
要知道天寶實力雖然高於君寶,但君寶一樣能夠和他大戰數百回合,這樣一看君寶豈不是也是相當於煉髒境界的修爲?
現在他也算是君寶這一方的人員,是不是可以利用什麼機會,從君寶口中套出他的少林絕學?
一想到這裡,許清歡也不覺得臟腑之間有什麼疼的了,腳下步伐雖急不亂,朝着城門的方向趕去。
當他再次回到佛笑樓時,這裡打壞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完畢,君寶也已經在他之前回來。
“哎呀,許兄弟你怎麼到現在纔回來?我們都以爲你遇到了什麼危險,正準備去找你!”
鐵如山見到許清歡安然無恙,依舊是那一身潔白的長袍步入佛笑樓,笑着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不等許清歡說話,就將他拉到幾個人面前,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諸位,這就是我跟你們說得許少俠了。
你們可別看這位許少俠年紀輕輕,但他的功夫可絲毫不弱,甚至在江湖上闖下了赫赫有名的白衣秀士之號。”
介紹完許清歡,鐵如山也一轉身,道:“許兄弟,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幾位都是我們摩尼教的朋友。
這是打鐵的,你也可以叫他鐵匠,反正他不會介意。
這是謝師傅,是佛笑樓裡負責做飯的大廚,他最拿手的確實白案,蒸得一手好包子。
這位你看他穿的一身道袍就知道,他是一個道士,不過你直接叫他假道士就行,反正他葷素不忌。
當然,這位美女師妹,你可要小心一點,她外號叫做小冬瓜,別看長得標誌,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但她手上功夫卻一點不弱,你要是哪天惹他不高興了,小心喝酒的錢都被她順走!
這位是……”
許清歡一一見面認識,這些人都是長期駐紮在佛笑樓的摩尼教衆,也都是有功夫的武林人士。
最後,鐵如雲在君寶和秋雪的面前愣住了,因爲這兩人都是後來的,他一時還不知道他們的名號。
“哈哈,老鐵,不認識了吧,這兩位還得道士我來介紹!”
假道士眉毛一跳,哈哈笑了起來,看了許清歡一樣,分別指着兩人道:“這位是秋雪,這位是君寶。”
秋雪微微頷首回禮,而君寶卻指着許清歡笑了起來,“原來是你啊!”
許清歡也同樣笑着指着君寶道:“是啊,你現在知道啦!”
兩個人竟然一見如故,真是讓周圍的人嘖嘖稱奇。
大家都認識了一遍,許清歡也就正式成了佛笑樓的一份子,只是大家剛剛殺了不少元軍稅吏,後院的屍體還沒有好好處理,所以也沒有心思聊天。
等處理了這些屍體,已經是中午時分,佛笑樓衆人又要忙着招呼客人,所以等到晚上打烊之後,才按照規矩,將許清歡收入摩尼教。
等到儀式結束,其他人都去睡覺,君寶悄悄對在他隔壁打地鋪的許清歡問道:“許兄弟,你爲什麼要加入摩尼教啊?”
他雖然在佛笑樓住了不少日子,可一直都沒有加入摩尼教,所以也不解爲什麼許清歡一來,就要加入這個神神秘秘的門派。
許清歡仰躺在地鋪上,呼吸時快時慢,正以五禽鍛錦篇的引導之法煉化血精丹的藥力,但這並不妨礙他和君寶聊天。
他想了想,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笑着說道:“君寶,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這故事是我行走江湖時,親眼所見!”
君寶不疑有他,頓時高興起來,“好啊,好啊,你給我講講你行走江湖的故事,我也好想有一天成爲你這樣的大俠!”
對於君寶對故事內容的憧憬,許清歡不置可否,而是以低沉的語氣,將他在穿越當天,所遇見的事情娓娓道來。
當他講到蒙古騎兵縱馬奔馳,將老百姓快要收割的稻田全都糟蹋時,這個單純的小和尚臉上早就沒有了聽故事時的歡樂。
當他講到蒙古騎兵將那老農和孫女當成獵物殺死時,怒火已經充斥了小和尚的瞳孔。
再當許清歡講到蒙古人對老百姓的四種劃分時,單純的君寶終於捏起拳頭,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這就是你加入摩尼教的原因?”他只是單純,但卻並不傻,立刻就知道了許清歡講這個故事的用意。
許清歡看了他一眼,“不錯,我一路上行俠仗義,殺了不知道多少蒙古韃子和貪官污吏,但他們總是源源不絕,殺完一茬還有一茬。
那時候我就想,想要拯救天下百姓,單靠行俠仗義是不行的,必須要有人振臂一呼,將這股昏庸無道的朝廷推翻,才能釜底抽薪,一勞永逸。
在路上,我遇見了鐵如雲他們,知道摩尼教一直都以推翻元蒙爲己任,所以就想和他們一起,爲天下人做點什麼!”
君寶第一次看到社會如此殘酷的一面,愣愣地問道:“這樣就真的能拯救天下百姓嗎?”
許清歡目光穿過窗楞,看向那漆黑天幕上的孤月,語氣悵然道:“能不能我不知道,但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呢?”
說完,他轉身睡覺,很快就傳出淡淡的鼾聲。
君寶卻一直都睡不着,一閉上眼睛,他好像就看到了故事中的老農和他的孫女,然後又想到了如今已是元軍的天寶。
他輾轉反側,一夜都沒睡好覺!
許清歡卻在心裡笑了起來,雖然君寶和天寶兩人日後必定成爲死敵,但他能推一把,又何樂而不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