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房中。
張美宣躲藏在衣櫃之中,神異內斂,只用雙耳靜聽周遭動靜。
院外,兩列兵丁悄悄來到牆下,豎起鋼刀,蓄勢待發。
“踏踏……!”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青州左衛的一名百戶趕了過來,站在士兵前側,輕聲問道:“這裡有千戶大人要找的人?”
“對,是個女的,她殺了我們十幾名兄弟。”領隊的小旗官點頭:“屬下善於追蹤,我敢保證,她潛入這個院後,就沒有再離開過。”
百戶舔了舔嘴脣,雙眼興奮:“召集五小旗人馬,我親自帶隊殺進去。敢殺老子的兵,抓住這女人,一營人馬輪了她。”
“遵命!”
數名兵丁散開,繼續去搖人。
片刻後,又有三列士兵衝了過來,且攜帶了不少弓弩暗器,加強了遠程火力。
“兄弟們,把前後院包圍,跟老子殺進去。”百戶大人眼光明亮,握着鋼刀便率先入院。
管家房中,張美宣雙耳抖動了一下,平凡的臉頰上泛起了凝重之色。
她聽到許多雜亂的腳步聲,正在四周響徹。
如果說之前,她還願意相信青州衛的左千戶,是爲了揪出內奸,才搞出這樣的事兒,那現在她已經開始懷疑對方的身份了。
爲什麼如此執着的大動干戈,甚至不惜提前動用可以調集兵丁的底牌?
這究竟是爲了抓內奸,還是爲了剷除朝廷陣營的玩家?
公主墓馬上就快開了,三個陣營都在暗中準備,那青州衛左千戶如果是內奸的話,很有可能是想在入墓之前,替懷王清除障礙。
懷疑越深,張美宣就越不可能坐以待斃。
她手持撲刀,眉目中閃過厲色,準備捨命一搏。
在這個星門中,每一個玩家的神異能力都很強,如果全力一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刷!”
百戶靠近正房,動作非常利落地擡刀插於門縫。
只聽啪的一聲,刀落,門栓斷裂。
“啪!”
百戶一腳踹開房門,大聲呼喊:“給老子搜,找出那個女人,我准許你們先樂呵樂呵!”
一聲令下,所有士兵衝入房內。
腳步聲凌亂,張美宣側耳聽着有兩名兵丁靠近櫃子,頓時毫不猶豫地揮刀。
“嘭!”
櫃子裂開,一刀橫切過去,兩名兵丁甲裂,胸口崩開,仰面而倒。
“哈哈,抓住她!”百戶一見對方露面,臉上便浮現出興奮的神色。
……
另外一間廂房中,唐風也準備施展神異拼命了。
從逃跑到現在, 他總共在院中發現了六名玩家展現過神異能力,而且還不包含自己。
對於他而言,這次冒險赴宴,也算是搞清楚了很多重要信息。
比如朝廷陣營的玩家並不合,長史和青州衛左千戶,都各自有着想法和算計,並且都得到了其他陣營玩家的支持;再比如長史的神異非常變態,院中還有一女人善用撲刀,有一馬伕善用長鞭等等……
這些具有明顯身份標識的信息,以後肯定是有大用的,所以這趟來,肯定是來對了。
但現在的困境是,自己要怎麼跑出去。
院內的兵丁太多了,而且每個都上過戰場,捍衛不死,驍勇異常。
他剛纔試着從側院突圍,但卻沒有成功,而是被牆頭的弓兵直接射了回來。
繼續跑,也沒有成功擺脫追兵,最開始只有七八人追他,而到現在已經超過二十人了……
找二愣救自己?
最開始,是這樣決定的,但現在在非必要的情況下,他卻不想呼叫二愣。
唐風的思維異於常人,他覺得,現在這種情況,院內的玩家都已經展現出神異手段了,場面異常混亂,所以大家的風險是一樣的。
而這時候叫二愣進來,等於是強行拉自己隊友陷入危局。再加上兩個人突圍,同樣也形成不了絕對優勢,哪怕二愣很強,也沒辦法瞬間殺掉上百兵丁,所以莫不如就讓對方在外圍等待,以便接應。
空置的廂房中,唐風躲在暗處,見四周漆黑,已經做好了初次使用神異的準備,並準備打出組合技。
“嘭!”
突兀間,一聲悶響泛起,室外二十餘名兵丁,小心謹慎地邁步走進室內。
屋內光線昏暗,牆壁上,桌椅上,到處都是流動着的黑色墨汁,瞧着詭異無比。
唐風見一衆兵丁走進來後,並沒有急着動手,而是藏在牀榻後側,繼續耐心等待。
“踏踏……!”
不多時,門外再次響起了腳步聲,原本留下警戒的士兵也走入房間內,幫忙搜找。
全進來了,就是現在。
“刷!”
一副畫卷閃爍着璀璨的光芒,突然在室內升起。
頃刻間,雜亂的腳步聲停滯,房屋內的所有兵丁,全部目光呆滯,不由得看向了唐風那側。
執念幻境,這些人的雙眼中,都浮現出了自己最想看到的東西。
“刷!”
唐風一擊得手,邁步就要逃竄。
但就在這時,院外卻再次響起了震耳欲聾的腳步聲。
武夫邢濤帶着五列士兵,匆匆趕了過來。
他親自來這裡,那也是有原因的,因爲手下的旗官剛剛纔報告過,聲稱下人院中,有一男子突然變成了女人。
這一稟告,讓邢濤非常興奮。
什麼人非得在赴宴之前變成男人,很怕其他人知道她是女子?
再明顯不過了,在意女人身份的玩家只有一個,那就是頂替柳玲兒進來的那人。
這樣一想,邢濤便放棄了其他玩家,第一時間帶人趕到了這裡。
門口處,唐風只向外掃了一眼,就看見烏泱泱的兵丁圍聚了過來。
這特麼怎麼能打過,再加兩個二愣, 恐怕也要涼涼。
唐風抽身後撤,腦中的第一想法是,我要控制住對方的指揮官,這樣纔有機會。
他反應真的很快,藏在暗處,伺機動手。
就在這時,屋內被執念幻境迷惑的二十餘名兵丁,其中有十幾人,都目光銀邪地看向了唐風。
嗯,不對勁啊?!
唐風后脖頸子冒起了一陣涼風,雙眸中非常罕見地閃現出懼怕的神色。
不對勁,不對勁……
我沒有使用魅惑啊,只是執念幻境啊,他們爲何會露出如此銀邪的目光?
院外,謹慎的邢濤並沒有急於入內,而是擺手大喊:“圍上去,抓住這個女人。”
“踏踏!”
腳步聲急,五列士兵邁步上前。
內有餓狼一樣的目光,外面還有要殺人的追兵。
唐風瞳孔急劇收縮,心生寒意。
“刷!”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黑色的流光,瞬間在門前掠過。
原本敞開的漆黑色木門,突然扭曲,變形,上面的水墨瘋狂流動,如有一隻大手,在墨汁上狠狠抹了一把。
只片刻間,這間房屋的門窗,竟全部消失了,變成了一座封閉的房屋形狀建築。
……
草堂內。
長史李彥皺眉嘀咕道:“八個玩家,除了懷王和王妃,應該只有一人未到。我先看看這個反抗最激烈的人,究竟是誰。”
話音落,渾身被墨汁包裹的李彥,輕聲呼喚:“水墨天地,我自成一角。”
“咕嚕嚕!”
地面上泛起一陣黑泡涌動,李彥的身影瞬間消失。
廂房內,原本準備衝出去拼死一搏的唐風,此刻見到門窗消失,整座房間變得密閉後,表情相當震驚:“有……有人在幫我封門?”
“嘿嘿嘿……!”
“嘿嘿嘿……!”
一陣陣怪笑在四周響徹,十餘名被執念幻境“控”住的兵丁,全都露出癡漢一般的表情,完全出於本能地靠向了唐風。
他們看我的目光,爲什麼怪怪的?!像極了小電影裡面的變鈦……
我也沒用魅惑啊!
唐風害怕極了,額頭彪汗的連續後退數步,但他所站的位置,靠近房屋中央,根本退無可退。
“來啊,陪大爺玩玩啊……!”
“小娘子爲何生得如此俊俏!”
“……!”
令人羞恥的話從四面八方響起,衆大漢圍聚而來,唐風渾身泛起了雞皮疙瘩。
他發現了一個細節,這十幾個兵丁不是沒有被執念幻境控制,而是他們的執念……就是“搞那個”。
長期的軍旅生涯,高壓的工作環境,外加青州衛不允許逛勾欄的禁令……這些大漢都憋壞了。
他們沒有惡意,只是憋壞了。
唐風想到這一層,瞬間頭皮發麻。
“咕嚕嚕!”
就在這時,地上冒起黑泡,一個聲音激情響徹:“呵,我倒要看看你是誰?!”
“嗖!”
李彥的身影從黑泡中衝起,精準地站在了唐風的背後。他能在這片空間中清晰地感知到星源波動,但只要不面對面相站,那他也無法分清誰是誰。
唐風聽到聲響,本能的猛然扭頭,毫不猶豫地發動了魅惑神異。
來人不知是誰,他又沒有別的進攻手段,只能先下手爲強。
“刷!”
二人,一個擡頭,一個扭頭,四目瞬間相對。
李彥只一瞬間便懵了,幾乎脫口而出:“臥槽……你是懷王帶進來的人?!”
他見過這個神異,自然也能認出對方的身份。
但李彥第二句話還沒等說,雙眼便先是呆滯,緊跟着也……泛起了癡漢的目光。
不……不,我還有正事要幹,不能瞎幾把幹!
李彥的意志力非常強大,他想擺脫這種魅惑,思維在反覆拉扯。
“刷!”
唐風向後躲了一下,卻感覺一雙大手按住了自己的臀兒。
“嘿嘿嘿……”
“嘿嘿嘿……!”
那一陣陣的怪笑聲,再次於四周響徹。
“冷靜,你們要冷靜!”唐風徹底瘋了,他真的在不停地呼喊:“我是男的,我是個男的,都冷靜!”
“水墨天地,塗抹!”
就在這時,李彥用僅存的意識,再次施展神異。
管家房中,已經負傷的張美宣,正在與一衆兵丁激戰。
突兀間,她感覺腳下的地面泛起鬆軟、泥濘之感,隨即整個身體急速下墜。
再睜眼時,她已經被送出了院落後門,距離脫困只有一步之遙。
“長史還是聰明的……謝謝了。”張美宣捂着傷口呢喃了一句,隨即迅速離開。
同一時間,那個善用長鞭的馬伕,也在被兵丁圍困之時,徹底消失。
……
廂房內。
做完這一切的李彥,徹底喪失了理智,他看着唐風,嘴角泛起了微笑,本能喊道:“主人。”
“?!”
唐風猛然回頭。
臥槽,又多了一個?
“嘿嘿嘿……!”
“主人!”
“嘿嘿嘿……!”
“主人!”
怪笑與尊重的稱呼,越來越近。
“我跟你們拼啦!”
唐風一怒之下,雙眸血紅地衝向了長史李彥。
三秒後。
唐風已披頭散髮地倒在地上,聲音沙啞地嘶吼道:“退後,你退後!曹尼瑪,一個一個來……有序!!”
……
長史府外,一條靜謐的衚衕內。
二十餘名兵丁,正在保護着一頂轎子,正是郭採兒乘坐的那架。
“刷!”
一道人影從天而降,站在了距離兵丁大概十步遠的位置。
“何人?!”
“這是青州衛千戶大人的座轎,速速退去!”
“……!”
兵丁們發現來人後,全部拔刀戒備。
月色下,二愣的面孔浮現,他懷抱着名刀邀月,雙目只盯着轎子輕聲呢喃:“我等了很久沒動,你這周邊應該沒有接應的人了。”
轎中無聲。
“大膽!”一位旗官神經緊繃地吼道:“我再說一遍,速速退去!”
二愣體態鬆弛的用左手持刀,擡腿上前三步,再次衝着轎子說道:“……你應該是清涼府的外來人。王爺賞賜於我的金銀財寶,不計其數,今夜,二愣投桃報李,也送王爺一份大禮!”
話音落,他右手撫摸着邀月的刀柄,雙眼微閉。
“呼!”
風聲瞬止,萬物寂靜。
“啪,啪啪……!”
手指輕動,敲打着刀柄。
彷彿整片空間內的一切都凝滯了,一動不動了。
“刷!”
拔刀。
二愣化作一道殘影向前:“我天資愚笨,七天,就只練成隱孃的第一刀。”
舉酒邀月,我自名動南域三千里。
這是威震天下的刺客隱娘,年輕時,悟出來的第一刀式。
名曰,名動南域三千里!
極致快的,極致的刺殺之道。
這與二愣的刀法不謀而合,他天資愚笨,七天便已悟到精髓。
一刀,一人,月下殘影。
“踏踏……!”
二十餘名兵丁,齊齊舉着鋼刀與長矛上前阻擋。
“鐺啷啷……!”
人過,如一條貫穿衚衕的直線,甚至都沒有浮現出凌亂的刀芒,只有刀鋒切割金屬的叮噹聲。
二十餘名兵丁,保持着進攻的姿勢,全部身體僵硬的一愣。
“咔嚓,咔嚓……!”
甲崩,胄裂。
二十餘名兵丁的脖頸,幾乎同時噴出鮮血。
二愣身影未停,如輕巧靈動的鬼魅一般,從人羣中一穿而過。
“咕咚,咕咚……!”
一位位士兵仰面跌倒。
轎子就在近前,邀月從上至下劃過,毫無頓感。
"刷!"
二愣停,刀已入鞘。
呼吸間,整座轎子泛起嘭的一聲脆響,自中央位置徐徐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