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納覺得心情沉重,龍家大宅發生的故事讓他思緒萬千,而龍慎鱗又不是一個好的聊天夥伴,他覺得跟小龍之間一點也不合拍,用占星術士的話來說,應該是靈魂的波長不太配合吧……好在這條路終於走到了盡頭,路上簡單吃了點乾糧,下午三點鐘光景,兩人到達了睢陽城北驛站,龍慎鱗停下腳步,等約納趕上來,衝他說:“從這裡乘馬車就能到達鼉桑城了,睢陽城驛站裡有龍家的專屬馬車線路,不過我們現在還是避開風頭比較好,約納前輩。”
“到達鼉桑要多久呢。”占星術士用手遮住陽光望着前方,這條小路在此處與寬闊的驛道匯合,交叉路口有一個小小的鎮子,鎮子最高的一棟三層木屋掛着牌匾:南貳驛,道路是一個國家的立國之本,作爲東方大陸的老牌強國,南商國的驛道是使用三層疊壓法鋪設的,先將黃土地面夯實,鋪設上碎石以增加承重力,然後澆上熔化的鐵汁使石子凝成一片堅硬的路基,最後再鋪上黃土夯實,最後的夯實工作是非常耗費人力的,每一寸地面都要精確地夯砸三百七十六次,直到黃土泛出金屬的光澤,緊實得拿小刀都翹不起來纔算完成,這些事情是《東大陸地理測算,,天武十四年精簡本》中提到的,在占星術士協會爲他準備的包裹中,約納找到了這本小冊子,儘管沒有精裝本那麼豐富翔實,不過這本以西大陸通用語印刷的書籍還是能幫上不少忙呢,
“乘坐最快的人力馬車到達鼉桑大約要5天時間。”小龍想了想回答道,“若是普通四輪馬車的話要用14天,我們得找私人的馬車行才行,這個季節公共馬車不會有到鼉桑的班次。”
約納奇怪道:“人力……馬車,那到底是人力驅動還是馬兒驅動的呢。”
“人力。”龍慎鱗解釋道,“只是沿用了馬車的稱呼而已,約納前輩,親眼見到你就明白了。”
約納點點頭,他纔想起南大陸的蒸汽馬車“午夜之星”,明明是蒸汽傀儡機械驅動的,還不是被稱作“馬車”,
正說着話,一輛通體黑色、由四匹栗色健馬拖曳的大型馬車轟隆隆地碾過驛道向北行去,龍慎鱗立刻轉過身,將約納的袖子一拉:“這就是龍家的馬車,小心點。”占星術士點點頭,用衣袖捂住臉假裝遮掩塵土,馬車快速馳過身旁,黑色車體上銀色的龍形徽章一閃即逝,留下漫天塵土飄揚,
“其實龍家並不知道我們要去援救龍姬,該小心的是兄弟會的追兵纔對吧。”約納小聲道,
“不要小看龍家,約納前輩。”小龍正色道:“一個縱橫東方大陸數百年的大家族比你想象中要強大得多,有些時候,家族比國家更具能量。”
約納自言自語道:“在睢陽離宮我們見識到了澹臺家的實力,也未見得有多強大的力量啊。”
“那是因爲與你們爲敵的不是整個澹臺家,而僅僅是爲了家主之位打得不可開交的二爺和三爺而已,若是長老會的那些傢伙出面,調動澹臺家的武裝力量,甚至解除使用血脈能力的限令,那就絕對無法善終了……”龍慎鱗解釋道,
兩人穿過道路進入小鎮,剛走近南貳驛就有四五個男人女人圍上來,“去汶上的專車,只差兩人就可以開車了,好馬好車好車伕,又穩又快又安全,每人只要五貫銅錢而已,若是組團還有折扣……”“是不是去須昌的,五分鐘以後出發,保證兩週以內到達,路上食宿全包,幫忙介紹各種旅遊景點,晚上還能安排青樓參觀之旅,超級豪華的紈絝之旅啊。”“兩位旅客無論去哪兒都能安排車子,包車價格絕對實惠。”
“我們去鼉桑。”龍慎鱗說,
人羣立刻作鳥獸散,只有一名穿着深綠色短襖的中年掮客留在面前,爲難地搓着手:“這個季節根本沒有去鼉桑的班車哪,雲夢澤的‘春瘴’已經開始,誰會趕這個點兒過去呢,那簡直就是玩命啊,二位旅客若是去遊覽的,不妨考慮一下改變行程,離此100裡的大鉢湖也是旅遊名勝,我可以安排車子往返……”說完了話,看約納一臉茫然,又換成西大陸通用語說了一遍,,,見什麼人說什麼話,這就是掮客這個行業存在的理由,
“不,我們要從鼉桑穿越雲夢澤到涼隋國都城去。”約納開口道,龍慎鱗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占星術士驚覺自己又犯了毫無警惕的毛病,連忙閉上嘴巴,
掮客摘下璞頭撓着腦袋,臉像吃了什麼酸東西一樣皺成一團,“這樣啊,也不是沒有客人想要抄近路啦,可是真讓我爲難呢……爲何不從後秦國繞道過去,日程是要長個十幾天,不過又安全又有風景可看,費用方面我會想辦法優惠的,畢竟是這麼長的路線……”
“兩百貫。”龍慎鱗說道,
“跟我來。”掮客立刻轉身就走,
兩人跟着這名掮客離開驛站,在小鎮裡左拐右拐進入一個車馬店,店裡停着三輛馬車,幾匹馬兒拴在樁上低頭飲水,三名車伕坐在地上正喝酒聊天,看見掮客進來,一齊打了個招呼:“老趙,有生意嗎,這兩名客官想去哪裡。”
名叫老趙的掮客滿臉堆笑道:“有生意有生意,兩位貴客想去鼉桑城,小孫,跑一趟吧,五十貫,幹不幹。”
左邊的車伕“呸”地啐了一口道:“傻子才幹,這個時節跑到鼉桑根本就拉不到回程的客人,跑單邊的事情誰願意啊,再說那條路那麼危險,沒準跑着跑着就被春瘴迷倒了嗝屁着涼,老子纔剛娶媳婦,還想等着抱娃娃呢,找別人去吧。”
老趙又說:“大張,這羣人就屬你有膽量,這趟路你要不跑,就沒人敢跑了,我豁出去了,五十五貫,幹不幹。”
中間的車伕喝了一盅酒,一張大方臉漲得通紅:“老趙,我是願意賺這個錢,可是馬不行啊,自從去年冬天在溝裡跌了一跤,那兩匹馬就跑不了遠途,只敢在二百里以內轉悠轉悠,有啥辦法呢。”
老趙嘆口氣,“那就看你了,老王,你有整個鎮子最好的馬車,平時脾氣也怪,不願意拉普通的客人,這回客人可不普通了,要不要活動一下筋骨啊。”
右邊的車伕長着一張圓臉,一雙圓圓的眼珠,三十來歲年紀,穿着打扮顯得比其他兩名車伕闊綽不少,他嚼着牛肉,腮幫子一鼓一鼓:“五百貫,食宿自理,不二價。”
“什麼。”老趙愣在了當場,龍慎鱗給約納一翻譯,占星術士也吃了一驚,西方、南方大陸一百枚銅幣相當於一枚銀幣,一百銀幣換一枚金幣,而東方一貫是一千銅幣,也就是說,這車伕開出了五十金幣的高價,五十枚金幣,都可以買下一輛車況一般的雙輪馬車了,
“給點面子吧,老張。”掮客走過去彎腰駝背地賠笑道:“知道你不缺錢花,跑車也就是爲了個樂子,五百貫再怎麼說也太多了,我替兩位貴客豁出去了,給你加到一百五十貫,怎麼樣。”
“不二價。”老王擺擺手,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小龍扭頭望着約納,17歲少年不由自主摸摸挎包,行囊裡是有幾十枚金幣,那是夜十五國替他準備的盤纏,預支了五級占星術士好幾個月的薪水,若是一次都用掉了,一路上吃什麼、喝什麼,“你有錢嗎。”他小聲說,龍慎鱗一臉苦笑道:“我只攢了十枚金幣出來,剛纔敢叫到兩百貫是想讓給掮客點甜頭讓他想辦法,反正給車伕的價錢也用不到這麼多……”
兩個少年愁眉苦臉地對視着,掮客還在遊說車伕,不過老王根本就不吃這一套,只把五根油乎乎的手指搖來搖去,正在尷尬的時候,忽然外面跑進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嘴裡喊着:“趙大爺,又有兩個客人,我給你帶過來了,給錢給錢。”
院子門口走進來兩個人,左邊一個身披黑斗篷,黑色兜帽遮着頭,臉上圍着黑色繃帶,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沒有露出一絲肉來,看身形是個年輕的男人;右邊一個穿着紅色法袍、拄着法杖、戴着尖帽子,胸口有閃亮的徽章,分明是一名正牌的魔法師,兩人一出現,院子裡的氣氛就緊張起來,約納皺起眉頭打量着對方,悄悄把自己遮臉的圍巾拉起來一點,已經明確魔法師協會被兄弟會控制,這片大陸上所有戴尖帽子的人都可能是自己的敵人,占星術士不由得全神戒備起來,
老趙將一枚銅錢丟給孩子,笑着迎上去:“兩位去哪裡,要是遊覽的話,我推薦一個好景點……”
“鼉桑,我去鼉桑。”四十歲年紀的火系魔法師說,“至於旁邊這個人,我不認識他,不過他似乎也去鼉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