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得從當今皇上嘉靖即位說起,嘉靖皇帝朱厚驄是明武宗的堂弟,明武宗死後,由於沒有留下子嗣,經皇族商議,由朱厚驄即位。
對於如何在禮儀上確定嘉靖生父母的地位,朝中自嘉靖登基開始便有兩派意見,一派以大學士楊廷和爲首的反對派主張朱厚熜應過繼給孝宗做兒子,尊孝宗爲皇考,尊生父爲皇叔孝。另一派以張璁爲代表的支持派,提出“繼統不繼嗣”,應上考興獻王,尊孝宗爲皇伯考。
嘉靖皇帝不想以養子的身份繼承大統,所以他想追封自己的親生父親爲皇帝,這樣,自己的皇位也就名正言順了,這遭到了標榜尊崇先師孔子禮教的大臣們的普遍強烈反對。
議禮派與護禮派幾經論戰,護禮派眼看議禮派得到皇上的支持而漸佔上風,便集體向皇帝進諫,於是包括九卿在內的二百餘人的龐大羣臣隊伍,集體跪在左順門外,哭聲,喊聲震天。夏鳳儀的老爹工部員外郎夏鴻是護禮派的中堅力量之一,當然也在其中。
嘉靖皇帝最初讓司禮監太監傳旨好言相勸,不料羣臣不依不饒,非要皇帝有個說法才行,這下子把嘉靖惹火了,勃然大怒,下令錦衣衛把四品以下的朝臣一百三十四人拘禁,將數十人投入大牢治罪。拷訊之後,下令杖罰五品以下官員。
夏鳳儀的老爹是從五品的工部員外郎,且又是這一次地活躍分子,所以也被逮捕了投入大牢。數日後廷杖。
廷杖的狠毒夏鳳儀的老孃是知道的,這一次夏鴻又是骨幹分子,而且官也不大,正符合皇上用來殺雞給猴看的“雞”的範圍,恐怕在劫難逃,而京城中親朋好友此刻都躲得遠遠的了誰也不敢幫忙,也幫不上忙,夏夫人這才花了大把的銀子疏通關係,一方面拖延時間,通關係將夏鴻安排在最後一批廷杖。另一方面買通錦衣衛,用八百里加急給遠在杭州仁和縣的女兒、女婿送了一封信。看看女婿有沒有什麼辦法,如果沒辦法。只能讓他們星夜兼程回來,指望能和父親見上一面,同時料理後事。
夏鳳儀美目含淚望着孟天楚:“夫君,這可怎麼辦?”
孟天楚道:“天楚自幼喪父,多虧岳父大人將我撫養**,又將女兒嫁我,對我可謂恩重如山。此番他老人家落難,我怎能坐視不管,我立即收拾一下,馬上啓程,騎馬星夜趕赴京城,想辦法營救岳父脫難。你和飛燕隨後坐馬車趕來。我讓老何頭陪同你們。”
他這番話說的倒是出自真心。當然,大部分都是衝着自己穿越過來頂替地那個孟少爺說的,既然那孟少爺地罪過自己都擔待了。也不在乎替他報恩。再說這夏老爺子對自己還真不錯,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夏鳳儀沒想到,自己以前那樣對待孟天楚,一直逼他一年後休妻分手,可真正遇到事情,孟天楚竟然還願意替她出頭,不由又是感激又是愧疚。盈盈拜倒:“多謝……夫君……”
孟天楚急忙將她攙扶住,吩咐飛燕馬上替自己準備行囊。
左佳音沒看見信,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忙問道:“孟爺,怎麼了?”
孟天楚雖然說了要星夜兼程趕赴京城營救,可對於如何營救,他半點辦法都沒有,就算要花錢疏通關係,卻也不知道找誰去,此刻聽左佳音問起,猛然想起左佳音是皇上欽命二十二名天師之一,如果她肯出面,營救岳父就有把握了。
孟天楚便將事情簡單說了。
左佳音想也不想,脫口道:“我陪你去!”
“真的?太好了!”
左佳音臉上微微一紅,也不知道他這太好了是因爲自己這欽命天師出馬,解救他岳父有望,還是能與自己一路同行太好了。
夏鳳儀不知道左佳音地身份,但上次在知味觀酒樓外,左佳音將東廠番子收拾了一頓並將這些人驚走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且不說左佳音可能有的背景,單就這身功夫,隨同孟天楚一路同行北上,也有個照應,另外,她知道左佳音父親也在朝廷做過官,在京城應該也有些關係,現在對她來說,多一份關係就多一份希望,感激之下,向左佳音盈盈拜倒感謝。左佳音急忙將她攙扶起來。
王捕頭也上前一步,拱手道:“師爺,小的願意帶幾個弟兄,沿途保護夫人前往京城!”
孟天楚大喜,他正擔心夏鳳儀隨後趕來路上的安全,自己畢竟只是刑名師爺,不好直接指揮捕快們跟隨保護。現在王捕頭提了出來,自己就好和蔡知縣說了。
孟天楚拿了那封信匆匆來到蔡知縣家裡,把事情簡單說了,蔡知縣這才知道孟天楚是工部員外郎夏鴻的女婿,十分地驚訝,此刻聽說夏鴻獲罪入獄,孟天楚要去京城設法營救,當即准假,並同意王捕頭帶三名捕快沿途保護夏鳳儀隨後趕往京城。
兩人正在說話之時,門房來報柯知府前來拜訪。原來王捕頭派人將李汝翰押回大牢的同時,派人到知府報告了案件偵破情況。柯知府這才匆匆趕來。
蔡知縣和孟天楚急忙出內衙將柯知府迎進了內衙房裡,分賓主落座之後,柯知府先表示了感激,然後又贈送孟天楚紋銀一百兩作爲破案酬資。
孟天楚現在心急如焚,將岳父夏鴻獲罪入獄,不日廷杖的事情告訴了柯知府,心想柯知府是正四品官員,或許能想點辦法。
由於這個消息是夏夫人買通錦衣衛的關係,用八百里加急報來的,所以柯知府他們通過正常途徑尚未知道這件事。此刻聽了,十分地震驚。
廷杖肯定是皇上御筆親批地,柯知府老謀深算,當然不會出面幫忙,不過,暗中指點說了這管廷杖生死的司禮太監溫泉溫公公是杭州人,除了重金之外,如果再帶些杭州時令瓜果,或許更能討得他的歡心。同時,派人通知北城城門官。給孟天楚開城門放行。
孟天楚當然不敢奢望柯知府能出面幫忙,對此已經很是感激了。告訴蔡知縣,衙門刑名事務暫時交給慕容迥雪處理。與知縣、知府告辭之後,先返回了自己家裡,飛燕已經將行囊準備好了,左佳音說馬匹她來解決。聽說還要買些時令瓜果,可現在已經夜深人靜,無處去買,好在左家每天都要購買時令瓜果地。直接到左家拿些就是。
孟天楚將自己的法醫物證勘察箱也帶上了,這是自己的寶貝,說不定到時候能用得着。兩人騎馬離開內衙,先趕回左家。
左佳音吩咐下人們揀精細時令瓜果帶了一箱,用冰塊填充在四周保鮮,放在馬背上。自己簡單收拾了行囊,來到後堂和兩位娘說有急事要去京城,然後將她師父金靈道長叫到一邊。將事情原委說了,讓師父想想辦法。
金靈道長無奈嘆道:“不是師父不肯幫忙,師父以前就是個山野道人,一直雲遊四海,受你爹的委託,這才定居杭州,教你武功,並照料你們母女。煉那金丹也是治你爹的病碰巧才配置出來的,也因此弄了個天師名號,可與京城地官宦們卻素無來往。想幫也無從幫起。”
左佳音和孟天楚都是一臉的失望。
金靈道長見他們很沮喪,便對孟天楚擺了擺手:“孟爺,事到如今,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孟天楚忙問。
“前面老道說你製作地這煙槍只是器械,不是金丹,皇上未必太過看重,但這也只是老道自個兒的想法,畢竟老道也沒服用過這種金丹,不知道這煙槍對金丹效用有多大地促進,如果能夠使金丹發生質的變化,未嘗不能討得皇上的歡心,那時候,冊封孟爺爲天師,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孟天楚苦笑道:“鄙人前面已經說過,不想當什麼天師,所以不提也罷。”
“此一時彼一時,如果你能擠身天師之列,要救你岳父,那就有希望了。”
孟天楚心中一動:“此話怎講?”
“天師是可以隨時進宮面聖的,也就可以直接向皇上提要求了。那時候,你求皇上饒了你岳父一條性命,那也不是什麼難事。佳音作爲天師到時候也可從旁幫忙的。”
“對啊!”孟天楚高興地叫了聲,“就不知皇上是否看重這煙槍。”
“咱們只能看看運氣了,老道馬上修書一封,給當年推薦我的那位天師‘浩靈道長,,就說你是我記名弟子,讓他舉薦於你。”
這個主意好!孟天楚大喜,躬身施禮道:“多謝道長!”
金靈道長當即提筆寫了一封舉薦信,將那套煙具也包好交給了他們,時間緊急,可能到時候沒辦法找工匠再定做一套,好在左家地工匠已經掌握了這煙槍製作方法,馬上再製作一套給左老爺子和左佳音的親孃用就行了。
孟天楚將信和煙槍拿上,左佳音也帶了一些鴉片藥丸,到時候一併晉見用。
兩人離開左府,正要打馬出城,左佳音道:“先彆着急,咱們的馬太過一般,一來跑不快,二來單靠這兩匹馬,恐怕支撐不到京城就累死了,得想別的辦法。”
“有什麼辦法?”
“咱們一路上換着馬走!”
“只能這樣,就怕馬累的時候,咱們卻找不到賣馬的。”
“有地方可以提供馬啊!”
一語驚醒夢衆人,孟天楚喜道:“你地意思是用驛站的馬?”
左佳音搖了搖頭:“驛站的馬也不算最好地,咱們用錦衣衛八百里加急的馬!”
“那……那能行嗎?”
“怎麼不能行,跟我來吧!”左佳音帶着孟天楚策馬來到杭州錦衣衛千戶所,將她的天師玉牌一亮,稱有緊急事情趕往京城,值班錦衣衛哪敢怠慢,立即開了路條,牽出兩匹專用於八百里加急傳遞的神駒,二人騎馬疾馳出門,直奔京城。
正常情況下,兩情相悅的一對男女同行,那自然是旖旎風光無限的,只可惜,這一次兩人急於趕路,一路上要看着路策馬狂奔,哪有閒工夫閒聊。
八百里加急是最快的一種傳遞方式了,只不過真正意義上的八百里加急,每到下一站,除了換馬,還要換人,而他們兩是隻換馬不能換人,實在疲倦之極的時候,纔在錦衣衛驛站打個盹,然後繼續狂奔,雖然速度受到了影響,饒是如此,卻還是很快,第三天,終於兩眼通紅地趕到了京城。
到京城的時候,是傍晚時分,來到夏府,兩個門房正垂頭喪氣坐在門口,見到風塵僕僕疲憊不堪的孟天楚,差點認不出來了,急忙將二人迎了進去。
孟天楚飛身下馬,問明瞭夏夫人在客廳之後,帶着左佳音急匆匆進了夏府,徑直來到客廳。
此刻,夏夫人正在客廳哭哭啼啼地和順天府推官狄大人商量辦法。說是商量,其實更多的是狄推官在寬慰她而已。
孟天楚急匆匆進了客廳,給夏夫人躬身施禮:“岳母大人,小婿趕來了,現在情況如何?”
夏夫人見到孟天楚趕到,驚喜交加,上前挽着他的手,顧不得客套,悲聲道:“明日午時,你岳父他們最後一批大臣將被廷杖……這兩日裡,已經打死了十來個大臣了……”話語驚恐哽咽,無以爲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