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房裡,孟天楚盯着海大山,沉聲道:“鄙人經過屍體解剖發現,你兒子海柱子是被人重擊頭部後,墜入水中溺死,所以,你兒子死於謀殺!這是一起殺人命案!”
海大山身子輕輕抖了抖,嘴脣哆嗦着問:“師爺…你…,你沒弄錯吧?”
孟天楚嘆了口氣:“海大叔,按道理,一個父親知道自己的兒子死於謀殺,肯定會十分的震驚和憤怒,會急着追問誰是兇手,而不是問檢查的人有沒有弄錯。”
“我…”海大山身子顫抖的更厲害了,轉頭望了一眼林若凡,支吾着不知該如何作答。
“說罷,究竟怎麼回事?你兒子是被誰殺死的?——是不是你乾的?”
海大山一張老臉變得慘白,低下頭沉思片刻,這才慢慢說道:“是…是我殺的。”
海里正驚呆了,抓住海大山的胳膊搖了搖:“喂!他叔,你不是在說笑吧?”
孟天楚在椅子上坐下,對海里正道:“里正大人,你先出去,鄙人要審訊人犯。”
海里正急忙躬身答應,又瞅了一眼海大山,這纔出了房門。
護衛朱昊要去關房門,孟天楚擺手阻止了,因爲他發現剛纔海大山承認殺死了海柱子的時候,林若凡顯然神情頗不正常,儘管孟天楚很不希望這件事真的是林若凡乾的,但如果真的如此,那他卻也不會放縱罪犯逍遙法外,雖然海柱子死有餘辜,那也只能酌情減輕兇手的罪責,兇手畢竟還是要爲自己的行爲承擔責任的。
慕容迥雪坐在一旁。提筆作記錄。
孟天楚對海大山道:“你把殺死你兒子地經過說一遍吧。”
海大山低垂着腦袋,想了想,說道:“那天柱子打他媳婦,我去勸,他還打了我,我氣他不過,現在又聽他說要賣掉媳婦,我覺得很對不起兒媳婦,無論如何不能害了她,這纔打定主意殺死柱子算了。所以,柱子離開家之後。我就跟着他,經過池塘。我從後面打了他腦袋一下,把他打昏了,然後把他推進池塘淹死了…”
孟天楚聽罷,皺了皺眉:“你用什麼打他的?”
“從屋角揀了一根柴火打的。”
“什麼樣的柴火?”
海大山偷偷看了看孟天楚,想了想,伸手比劃了一下道:“這麼長,是榆樹木頭劈開的。”
“打在什麼地方?”
“腦袋。”
“腦袋哪裡?”
海大山又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就是這裡。”
孟天楚眉頭皺得更緊了:“打了幾下?”
“一下!他就倒了。”
“那柴火呢?”會員手打。
“扔掉了。”
“扔到哪裡了?”
“扔到…我忘了…”
孟天楚哼了一聲。轉過話頭問道:“你兒子什麼時候離開家的?”
“天黑了,好像是…好像是一更天左右。”
“他吃飯了嗎?”
“沒吃…好像沒吃!”
“好像?這才幾天。你不會記不清楚吧?”
“沒吃,是沒吃。”海大山被孟天楚一連串的追問弄得頭昏腦漲,額頭見汗。聽了孟天楚剛纔的質問,趕緊更改答案。
“他喝酒了嗎?”
“喝了…”
“他飯都沒吃,單單喝酒嗎?”
“對,哦不,他沒喝酒,那天晚上沒吃飯,所以沒喝酒,是我記錯了。”
孟天楚嘆了口氣:“你說謊,你兒子不是你殺的!”
海大山身子又是輕輕一震,忙道:“師爺,我說地句句屬實!真的,我沒騙你啊。”
“沒騙?屍體解剖,你兒子胃裡有米飯和蔬菜,都纔剛剛消化,說明是吃完飯不久就被殺死了,而且,他胃內容物滿是酒味,池塘邊還有他地嘔吐物,也有酒味,你怎麼說他沒吃飯沒喝酒呢?”
“這…是小人記錯了,犬子好像吃過了。”
“你一會說吃了,一會又說沒吃,究竟怎麼回事?”
“吃了,是吃了…我記錯了…”海大山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結結巴巴說道。
孟天楚沒理這個茬,說道:“你說你用柴火打地,而那柴火是榆樹木頭劈開的,有棱角,可死者頭皮根本沒有破裂,而且,死者顱骨骨折顯示傷痕是片狀,而不是長條狀,說明兇器應當是扁平的鈍器,你說你是用柴火打的,柴火根本形不成這種傷痕,另外,你說只打了一下他就倒了,可他頭部明明有兩處傷痕,說明打了兩次。你說打在他的後腦,可死者的傷卻是在左側顳部,就算你部位記錯了,可你是從後面打的,而你並不是左撇子,從後面右手持柴火棒打擊,一般是不可能打在他地左側顳部地。”
聽了孟天楚這一連串的疑問,海大山緊張說道:“不,不是地,我記錯了,我不是用柴火打的,是用…”
“行了,你不用編了,因爲無論你怎麼編,有一個最大的漏洞你沒辦法圓謊——你說你是一更天左右打死你兒子地,可屍體解剖證明,你兒子是三更天左右死的,相差兩個時辰(四個小時),這才幾天,怎麼會連這都記錯呢?你所說牛頭不對馬嘴,所以你兒子根本不是你殺的,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替別人頂罪,但你替這人頂罪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所以你知道兇手,說罷,殺死你兒子的兇手究竟是誰?”
海大山臉色蒼白,咬了咬牙,低聲道:“師爺,是我殺死我兒子的,真的…”
無論孟天楚如何質問,也不管海大山所陳述的作案經過如何與勘查事實不符,可海大山始終一口咬定是自己殺死了兒子海柱子。
由於海大山的供述與屍體解剖查獲的事實相牴觸,雖然他認罪,這在明朝只憑這一點就可以結案,但孟天楚來自現代,當然不可能如此武斷,所以並沒有下令將他緝捕,只是讓民壯將他控制起來。
很明顯,海大山在維護真正的兇手,而這個兇手很可能就是林若凡,但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一點,怎麼辦?
孟天楚沉思片刻,理了理思路,如果是林若凡殺死海柱子,而根據屍檢得出的死亡時間是在深夜三更,這個時候林若凡和海柱子到村邊的池塘做什麼呢?都是夫妻了,有必要去池塘邊浪漫嗎?看這海柱子似乎也不象風雅之人。
如果海柱子溺死是林若凡做的,那最有可能是在家中發生衝突後致死海柱子,然後移動屍體拋入池塘。
想到這一點,孟天楚已經知道自己該如何下手偵破這件案子了。他要進行硅藻對比檢驗,查出真正溺死的地點。
死者海柱子的確死於溺死,這一點是肯定的,他現在要檢查死者海柱子體內的硅藻,據此查出死者是否真的死於池塘,如果不是,那需要根據硅藻查出真正的死亡地點。
硅藻是水域中生存的一種浮游單細胞生物,只能用顯微鏡才能看見。溺死者將水吸入肺內,然後通過大循環可以到達全身各內臟器官,而硅藻有一萬多種,每一片水域的硅藻的種類、數量都不相同,如果死者體內的硅藻與某處水域的硅藻比對後一致,則可以證明該水域就是死者溺死的地方。
孟天楚重新對屍體進行了解剖,提取死者海柱子的肺、心血、肝、腎等組織進行硅藻檢測,然後提取了池塘水樣做硅藻檢測對比,發現兩者不同,證明海柱子根本不是在池塘淹死的!
孟天楚對海大山家進行了詳細檢查,凡是有水能夠使人溺死的地方的水樣都提取進行了檢測,遺憾的是,沒有一處的水與死者體內的硅藻一致。
難道海柱子不是在家中溺死的嗎?難道自己推測錯了,兇手不是林若凡?如果自己推測錯了,那除了林若凡,還有誰能讓海大山寧可自認有罪而捨命保護呢?
孟天楚將海里正叫到一邊,問他平日裡與海大山關係密切的人。海里正說村裡人不多,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相互關係也都不錯,到沒聽說誰和海大山關係特別好。最後還是說了幾個平時與海大山經常在一起的村民供孟天楚參考。
孟天楚對這幾個村民家進行了檢查,提取了水樣進行檢測,結果,還是令人十分的失望,都與死者體內硅藻不同。
真正的犯罪現場在哪裡呢?
現在只好大撒網了,孟天楚提取了村裡和村邊所有的水井、池塘、水田,溝渠裡的水樣進行對比檢測,一直忙到下午天快黑了,還是一無所獲。